第二日大早,张庭赶到公司,总经理门外已络绎不绝排满了急着汇报工作的同事,见秘书在隔壁房间做手势示意她不用排队,便不再排队径直敲门而入。进门后见夏总在大班桌后凝神听着老车间主任的工作汇报,只好退入办公室另一端连体小会议室里欣赏墙上名家字画,但心却另有所思,期盼汇报完昨晚杨律师的报价后,会得到总经理终止项目的指令。
夏总见她进来,显然不想面前老人纠缠太久,笑盈盈开口打住话题,随即起身把他送到了门口,老车间主任显然意犹未尽的说到:“夏总,公司发展到今天真不容易,多亏了你,我们基层的工人兄弟都知道你难,我待会就坐公司班车回厂区了,你一定要保重你自己,你是公司的支柱啊。”
夏总一脸真诚,眼神充满感动,双手紧紧握住对方右手使劲一摇,“一定听老哥哥的”。当目送老者走入电梯,她旋即回身反锁住门,原本真诚笑容就如退却的潮水仅留阴霾神色,径直走回大班桌后向张庭问到:“昨晚谈得怎么样?”语调中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张庭仓促间没适应对方情绪快速变化,愣了一下,才快速从连体会议室走了过来,把昨晚内容对夏总进行了扼要汇报。对方沉吟半响,果决给出了她内心期望相反的答案,并又补充道:“你全权负责。”
张庭一愣,面带难色推托:“可是我没权限,总经办那里盖章,财务那里支款,程序上都走不过呀。”
夏总不容置疑的打断了张庭的话:“我给涉及到的部门打招呼,这个项目见你签字就可,我要的是速度,这件事董事长也知道,我们对你很器重,希望你能在这个项目中成长起来,你要知道你是公司的后备梯队重要培养对象。”
说完端起了茶杯,显然不想再继续多谈。
张庭见状只好起身告辞,犹豫着踱到门边,又心有不甘回头对夏总说到:“这事出这么大,我怕最后收不了场。”
夏总疲惫的双眼注视着窗外,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她的话,无力的摆了摆手。
秘书见她好似背着千钧重担推门而出,以为挨了夏总训斥,对她同情吐了吐舌头,张庭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报以回应,心事重重回到楼下自己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日子,张庭不再把工作假手他人,就连复印文件都是亲历亲为,下属们对她也难得一见,只是时不时见杨律师进入她办公室密议很久,又或是见她形色匆匆在夏总与自己办公室之间往返。她就如同部门里的隐形人,没人知道这位新晋部门领导到底在忙着什么。
两周后的夜晚,小雨一直淅淅沥沥,兴许是夜雨洗尽了白日的繁华,又或是人们遵守着七月半不出门的古训,本该熙熙攘攘的街道,较之往时更早褪尽了铅华。张庭这才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疲惫的合上了电脑。
高跟鞋敲打着一楼大理石地板,“噔噔”声由远而近,打破了深夜的寂寥,脚步声忽然戛然而止,张庭这时看见韩少在大厅沙发上酣然如梦,只好无奈摇了摇头,走了过去,把他推醒后哭笑不得问到:“你怎么进来的?来我们这做兼职守夜。”
韩少却是一惊条件反射弹了起来,朦胧的睡眼痴痴瞪着张庭,待瞳孔重新对清丽脸庞聚焦后才嘻皮笑脸说到:“守门大爷抽了我不少烟,早混熟了,今天下这么大雨,我专门来接你。”
张庭看了看停在门外的车,又看了看滴滴答答不见小的夜雨,无可奈何的随韩少向轿车走去。
轿车滑入雨幕,张庭默默注视着窗外,只有雨刮器在单调上下滑动,韩少不想继续车内尴尬的沉默说到:“有天一美姐给我打电话,说老大出差了,要你去她那里住几天,你都没时间,你这段时间很忙啊?”见并没得到理睬,车内依然被寂静笼罩,,只好继续自说自话到:“你这个工作不要也罢,那么忙,做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听见“鬼不鬼”三字,眼前沉默的女子似乎受到某种刺激,略带焦躁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说到:“人不人,鬼不鬼怎么了?没有了工作谁养我。”
见心上人心情不好,韩少料定她被工作所累,只好劝说到:“张庭,工作都是阶段性的,人才是最重要,别让工作把你压垮了,你说我们赤条条来到这世界上,走的时候也不过一把火,这么拼命工作又是又何苦呢。”语气尽是少有的语重心长
闻听此言,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表情滑过因为连续加班显得有点泛青的脸庞,苦笑道:“我哪能和你比有个富爸爸,韩公子你可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不象我长这么大连父亲什么样都不知道,老妈在千里之外,不靠自己又靠谁呢?”话赶话说到这里,忽然想到旁边帅气男子的父亲却还在监狱服刑,和自己也是半斤八两,歉意的补上一句:“对不起,我没讽刺你的意思。”
提及父亲韩少毫不介意,但对她的身世深深怜惜,安慰到:“其实也没那么惨啦,你真哪天没工作了,老大也不会让你要饭的,他肯定会管你一辈子。”
“他不会因为自己始终拒绝他的追求,而怀疑我和老大有染吧”,想到这里,张庭立即正色反诘到:“你想什么呢?他凭什么要管我一辈子?”
韩少立即反应过来不经意间说到了面前女子从没触及过的话题,连忙叉开话题道:“我的意思是你在他手下做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完觉得还不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又意犹未尽补上一句:“再说还有我呢,我养你啊,天塌下来了有我呢。”
但话入女子耳中,效果却是越来越不着边际,见她不耐烦的打断了对方还在继续的话语,愠怒的说到:“停车,快到了,我走回去。”
韩少知道张庭执拗脾气,不敢再嬉皮笑脸,老老实实停在路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庭甩门而去,恼怒的打了打自己的嘴,无可奈何驾车离去。
张庭下车后支起雨伞,拐入一条小街向家走去。
这条小街,树木成荫,就连三伏天正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密叶照射地面,两旁高墙伫立,少有人家,盛夏午后这里都是不尽凉爽。夜阑人静,整条街道仿佛都已沉沉睡去,张庭独自在细雨中穿行,唯有高跟鞋声与她相伴,看着雨雾笼罩下的路灯发出淡黄色朦胧光晕,树枝随风摇曳,显得鬼影重重,湿滑的路面在路灯的照耀下反射出自己的孤独倒影,女子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目光犹疑着在伞下向四周搜寻,熟悉的街道在此时显得太过宁静,仿佛感觉不到丝毫人气与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