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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夏瓦什的故事(1)

一日凌晨,雄鸡报晓。吉夫、古达尔兹、图斯等一干勇士带着猎鹰猎犬兴高采烈地奔赴围场。他们捕获了许多猎物,正往前行走,遥望见与土兰国交界处有一片小树林。图斯与吉夫策马上前,在小树林中左右驰骋。突然,他们在林中发现了一位生得花容月貌的姑娘,姑娘的姿容使他们惊羡不已。他们走上前去细问她的身世。那姑娘说:“昨夜我父亲酒醉回家,突然对我动怒。他随手抓起一把毒药浸过的刀,要置我于死地。我走投无路,只好逃到这片小树林中躲藏。途中,我的马失蹄绊倒,把我摔到马下,我随身携带的许多金银细软也被强盗夺走,我怕他们加害于我,忙跑到这里躲避。”他们又问她是谁家之女,她说她是阿夫拉西亚伯的弟弟卡西务之女。

图斯和吉夫都想要这个姑娘,他们争执不下,两人都说是自己先发现这位姑娘的,所以这姑娘应该归自己。

他们二人激烈争吵,甚至想把姑娘杀掉。

这时,另一位勇士从中说和,他说道:“请你们把姑娘带到伊朗国王那里,听从他的裁决。”他们依言把姑娘带到卡乌斯那里:

卡乌斯一见那姑娘的姿容,决心把她留在自己的宫中。

当他得知那姑娘出身皇族贵胄,就认为她更应该留在自己身边做妃子。于是他赏赐给勇士们十匹骏马和几顶王冠,打发他们满意而去,便把那姑娘收留在后宫了:

收留了美女,九个月匆匆过去,一个骄阳般的贵子呱呱落地。

左右把这男孩降生的消息报告给卡乌斯。卡乌斯大喜,于是给孩子起名夏瓦什,国王十分钟爱这孩子。他召来观星术士为孩子相面,术士们观察一番之后,见孩子运蹇命乖,大家沉吟半晌,并不讲明。

又过了一段时日,卡乌斯把夏瓦什托付给鲁斯坦姆照看,让鲁斯坦姆把他带到扎别斯坦去,希望把他培养成一名勇士。鲁斯坦姆收养了这个孩子,教他骑射之术和应对之学:

日月流逝,夏瓦什渐渐成长,皇家子弟中也算是盖世无双。

一天,他对鲁斯坦姆说要见国王:

你辛苦操劳,呕心沥血,教导我称帝为王干事业,如今应该让我父王看看,文章武术我均已学完。

于是鲁斯坦姆传令准备金银马匹、衣帽用品,他亲率兵马把夏瓦什护送到国王的王宫。卡乌斯闻听王子回宫,马上传旨众勇士前去迎接,把黄金撒在王子脚下。他见自己的爱子魁梧英俊、博学多才,不禁惊喜不已,心中感谢天恩祖德。他把孩子拉到身旁的宝座上坐下,然后传旨:

让他们举国狂欢,普天同庆,饮酒作歌,伴奏着琴声。要大张喜庆的皇筵,豪华隆重,盛况空前。

举国上下整整欢庆了七天。然后卡乌斯又命人打开宝库,把金币银币、丝绸宝石、铠甲羽箭以及骏马等都赏赐给了夏瓦什,又把王国的成规古法书写成细绢上交给了他。国王自从看到这么好的儿子,终日喜不自胜。一日正与夏瓦什闲坐,他的一个名叫苏达贝的妃子(她是哈玛瓦兰国的公主)正巧走进屋来:

苏达贝一见夏瓦什的模样,思绪散乱,心中失去了主张。

她寻机偷偷告诉夏瓦什到她的宫里去一下,夏瓦什一听就怒上心头。他说:“我不是出入后宫的人。”苏达贝见他如此坚决,就在一天晚上找卡乌斯说:“国王陛下最好派夏瓦什到后宫走一走,也好见见后宫的姐妹,她们也都希望见他一面。”国王听她说得有理,于是召来夏瓦什,派他去后宫看望那里的姐妹。

在后宫里有你的姐妹,和苏达贝,你慈祥的母亲,去后宫还要看望众宫女,略坐片刻,让她们把你赞美。

这时,夏瓦什心中暗自思量:“莫不是父王有意考验我?”于是他回答说最好派他去会见深谙事理的智士贤臣,或者让他去见操矛弄盾的武士,不要派他去见后宫嫔妃。

父王啊!在后宫我能学到什么?

妇女们岂能教人安邦治国?

国王虽深以他的话为然,但是仍然执意叫他去后宫看望姐妹及嫔妃,夏瓦什无法只好听命。他便与太监希尔巴德来到后宫。刚一撤去帷幕,众宫女便一齐迎上前来。夏瓦什见后宫香烟缭绕,众宫女们正在吹拉弹唱,饮酒作乐。在众宫女中间有一金碧辉煌的宝座,宝座上铺着绸缎,妖冶的苏达贝坐在上面。苏达贝一见夏瓦什前来,连忙下座,双手拥抱他,吻他的面颊和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够。她感谢真主使她得了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可是夏瓦什懂得她这番亲热用意何在,他连忙走到众姐妹面前。大家都夸他长得英俊,安排他也坐在一个黄金宝座上。他在后宫停留半晌,然后回来拜见父亲说道:

愿父王在世上顺心遂意。

神灵也保佑您事事平安。

国王一听,心中甚喜。等夜幕降临之时,国王来到后宫,他问苏达贝觉得夏瓦什的聪明才智如何。苏达贝说他真是个举世无双的年轻人,她还对国王说,如果夏瓦什同意,她要把一个宫女许配给他,也好皇门有后。国王甚为赞成。于是他便与夏瓦什商量延嗣生子之事,夏瓦什开言说道:

我是父王的奴仆,听从父王的旨意吩咐,可是,但愿苏达贝没有参与此事,她说的和做的都另有所图。苏达贝没有资格过问此事。从此,我不再进她的后宫一步。

国王一听夏瓦什之言就笑了起来,他并不知其中的蹊跷,还劝夏瓦什不要担心苏达贝会做出什么坏事来。她提出此事完全出于好意,不应对她有所怀疑。夏瓦什表面上表示满意,但暗地里煞是担心。第二天苏达贝把众宫女召至身边,她自己在宝座上坐定,头戴着镶有红宝石的凤冠,忙传太监去请夏瓦什。夏瓦什来到后宫,苏达贝起身相迎,让他坐在黄金宝座上,自己束手恭立在他面前,把众宫女一一指给他看,对夏瓦什说:“你看这些美女哪个中你的意?”夏瓦什刚一抬眼打量,苏达贝就把众宫女都打发走,等就剩她一个人时,她说:

你仔细看看这些美女,看哪个你称心合意?

可是夏瓦什从心里热爱伊朗,他并没有上苏达贝的当。他想起哈玛瓦兰的国王和自己的父亲为仇作对,卡乌斯身陷困境,于是他心中暗暗嘱咐自己:

苏达贝是哈玛瓦兰国王的女儿,她诡计多端,不想我朝兴盛平安。

苏达贝见夏瓦什一言不发,就把面罩往旁边一拉,挑逗起夏瓦什来。她把自己比作太阳,把宫女们比作月亮,她要显示自己的风姿出色,与众不同:

如果有人看到我坐在牙床,头戴宝石和翡翠的凤冠,难怪他不再看那些月亮似的人,她们平庸无奇,不值一钱。

她甚至对夏瓦什说,他表面上可以娶一名宫女为妃,但暗中可和她来往,她甘心委身于他:

现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要什么,我都一一奉献,我要委身于你,还有我的一颗心,我毫不抗拒,等待着你的套杆。

她把夏瓦什的头紧抱在怀里,不顾廉耻地亲吻起来。夏瓦什的双颊羞得绯红,他暗暗地自忖道:

这可不是我鬼迷了心窍,这可不是我对父王不忠。

虽然夏瓦什高尚纯洁,但他转念一想,我要是对这个女人冷淡,那就会激怒她,她也许要施展计谋,鼓动国王干出不利于我的事来,不如我暂且好言安抚她。于是他和苏达贝说一定娶她的一个宫女为妻,但因有意于她,请她对任何人都不要讲明此事,他自己也不对人讲。他说:“你是女中魁首,高贵的宫人,我视你为自己的母亲。”说完,他便转身出宫去了。晚上苏达贝便把这个喜讯报告国王:

除去我的宫女,他谁也不选,其他的嫔妃他一个也不喜欢。

国王闻言大喜,马上命人打开仓库,取出金丝锦缎、宝石、戒指、王冠、项链等物。苏达贝一见,喜不自胜,她在宝座上坐定,命人把夏瓦什找来。她一见夏瓦什就畅谈不止,她说:“国王把一个宝库的东西都送给你了。这些礼物二百头大象也驮不了。我把宫女许配给你,给的东西比国王的还要多,你还有什么借口拒绝我的爱情?”说着就扑倒在夏瓦什面前,如泣如诉,苦苦哀求:

见到你我就丧魂落魄,五内中烧,受尽了折磨,痛苦时,太阳也似失去光焰,白昼地立时变得昏暗一片,我求你偷偷地赐我片刻之欢,使我再次返回青春华年。

她祈求一番,忽而又威胁夏瓦什,说如果不依,后果不堪设想。她的这个要求使夏瓦什感到十分羞愧,但他始终不苟且迁就,他把苏达贝推开:

夏瓦什说道,但愿不要,让我违心地把信念抛弃。这是对我父王的背逆,既不明智,也有违仁义。你是王上的皇后,后宫之主,你不该沾上这样的罪行劣迹。

说完,他愤然起立,出宫去了。这时苏达贝一把抓住他说:“我倾心吐腹,把心事全告诉了你,难道你当真叫我没脸见人吗?”于是她又是撕开自己的衣裳,又是大声喊叫。她的喊声从后宫直传到国王的耳朵里,国王连忙过来看她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神情沮丧、泪流满面。苏达贝一见国王来了,就又抓脸,又撕掠自己的头发。她说夏瓦什对她不怀好意,动手动脚,竟扑到她身上,碰掉了她的凤冠,撕破了她的衣裳。国王听到这话,略一沉吟,然后叫过夏瓦什询问真相。

夏瓦什禀明苏达贝行为不端,是苏达贝扰得他心神不安。

可是苏达贝却将一切都矢口否认。她说,自己本想送给他绫罗绸缎,珍珠宝石做嫁妆,把自己的宫女许配给他为妻,可是他并不满意:

他对我说,此事并不称心如愿,你那宫女,我看都不看,这后宫女人,我中意的只有你,我不要别人,也不要财宝绸缎。

苏达贝还对国王说:“陛下,我腹中已为你怀有一胎,你这儿子把我折磨得好苦,遭这一番折磨,这世界在我看来也昏暗无光了。”

这时,国王已打定了主意,他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看究竟谁是谁非。他先闻了闻儿子的全身及手脚,并未闻到什么香味,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但他一走到苏达贝的身边,熏香及香水的气味扑鼻而来。他怒不可遏,认定是苏达贝行为不轨,但又有几分顾虑。一是哈玛瓦兰方面可能因此又要大兴风浪,兴师问罪。二是当年自己身陷哈玛瓦兰之时,除苏达贝之外,并无别人照料。因此,旧情难忘,心里又有宽恕之意,何况她已生儿育女,儿女与母亲割舍,谈何容易?所以他决意不杀,但贬低了她的身份。苏达贝见国王已经宽赦了她,心中更加充满了仇恨,计划着再施毒计。

后宫中本有一诡计多端的女人,也身怀有孕。苏达贝把她叫到自己住处,先嘱咐她不要把事情泄露出去,又给了她许多金银,让她用偏方把胎儿打掉。这样,苏达贝就可以对国王说这胎儿是她的,现在孩子已死,这全是夏瓦什之罪。那女人依计而行,打胎之后,发现竟有两个奇形怪状的胎儿落地出生,于是苏达贝拿过金盆,把一对死胎放在盆里,她就又哭喊,又撕自己的衣裳,好让国王听到。国王听到喊声,连忙赶到后宫。

他看到苏达贝卧倒在床,后宫一片忙乱慌张。两个孩子就放在金盆之中,看来令人痛断肝肠。

苏达贝低声抽泣地说:“这都是夏瓦什造的孽,你还不相信吗?”国王思索片刻,想出了个万全之策。他召来许多星相家,暗暗地把苏达贝的孩子死了的事告诉他们。过了七天,星相家要解这个谜了,他们启奏说:

这孩子是别人家的后代,不是王子龙孙,不是她的原胎。

那以后卡乌斯日夜思索,他想无论如何也要弄清真相。一天他召来一些拜火教的祭司谋士,和他们商量苏达贝及夏瓦什之事。谋士们建议安排一次考验,以摆脱困惑。办法是叫他们二人都钻一次火堆。这样,哪个无辜哪个有罪立可明辨,因为火是不伤害无罪者的。于是国王把夏瓦什和苏达贝二人召到面前,告诉他们要进行这次考验。苏达贝一听,心里暗自担惊害怕,她又提起自己刚刚生产而且说自己是无辜受害的,还是夏瓦什应该先接受考验。

我为陛下生了两胎死婴,此外,我还有什么罪行?夏瓦什应先去承受考验,是他举止轻浮,行为不端。夏瓦什已经准备接受这番考验了。

他对国王这样开口回答:

我宁愿入地狱也不愿听她的恶语毒言,眼前就是一座火山,你也让我去闯,我实在受不了这不白之冤。

于是卡乌斯下令找来一百峰红毛骆驼,驮来干柴,堆成小山似的两堆,全城百姓倾城出来观看。人们嘴里不住地骂那个不道德的女人:

要娶妻,除正经女人千万莫娶,女人心术不正,闹得你名声扫地。

国王下令在柴堆上浇上黑色的煤油,点起火来。霎时间烈焰冲天,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这时四周的百姓都不禁为夏瓦什伤心落泪。可是夏瓦什头戴金盔,身穿白袍,面带微笑,满怀信心地骑着一匹黑马来到国王跟前,滚鞍下马,上前深施一礼。这时,他见国王面带忧虑之色:

夏瓦什说,请不要为我担心,世道就是这样捉弄世人。

此刻,我心中又羞又恨,若清白无辜,我就能从火中脱身。

他话语未了,就直奔烈火而去,心中暗暗祈求真主保佑,不住地扬鞭催马。这时苏达贝登上对面一座房子的房顶,眼看着那堆烈火,心中盼望夏瓦什逢凶遭难。众百姓都直盯着卡乌斯,心中又气又痛,纷纷落下泪来。

这时那夏瓦什早已连人带马冲入烈焰,他在火中长驱直进,那马就好像完全不怕火一般。但过了一会儿,一阵烈火翻腾,竟把夏瓦什人马吞没了。

人们全都用充满血丝的眼睛观看,盼着那夏瓦什早早冲出烈焰。

稍过片刻,只见夏瓦什满面春风,冲出火阵,众人一见,掌声四起:

看那白袍和那冲出火的骏马,那袍上好像还配着一朵茉莉鲜花。

夏瓦什的人马战袍竟丝缕无损,人们都纷纷传告这个喜讯,这才是吉人自有天相。但苏达贝气得是又抓头发又落泪。这时,夏瓦什早已来到父亲面前。卡乌斯见他身上并无烟尘火迹。他等夏瓦什下马,紧紧地拥抱他,他们又一起走到廊下。那以后,一直欢庆了三天。过了三天,又和大臣们商议对苏达贝如何处置。大臣们都众口一词,力主处死。国王心如刀绞,面显忧虑,只好下令处苏达贝绞刑。

这时夏瓦什暗自思量,国王终有一天会后悔的,到那时就会责怪自己是罪魁祸首了。于是他祈求国王看在他的面子上饶恕苏达贝,也许她会接受教训,幡然悔悟的。国王听了他的话,果然赦了苏达贝,命她回后宫。日久天长,国王不觉对苏达贝又生了怜爱之情:

他心中充满了对她的爱情,长时间看着她,目不转睛。

但那苏达贝依旧兴风作浪,离间国王与夏瓦什的关系。卡乌斯对她的一些言辞只是边听边想,并没有对任何人言讲。

正在这当口,发生了一件大事。敌国土兰的国王阿夫拉西亚伯又率兵犯境来了。这个消息使卡乌斯很忧虑。他打算率兵亲征,但谋臣策士劝他不要自己去迎战,建议他派勇武之士率大军迎敌就可以了,这时夏瓦什:

心中自忖我可欢迎这场战争,要好言要求父王派我出征,这莫不是苍天有意的安排,使我摆脱苏达贝和父亲的责怪。此外,我的名声也可保全,我决意迎战,把来敌全歼。

于是夏瓦什要求父亲派他去迎战阿夫拉西亚伯。他父亲应允了,并称赞了他一番。又唤过鲁斯坦姆,说将夏瓦什交他照料。鲁斯坦姆领旨谢恩。国王下令打开仓库,取出长枪短棒、朴刀盾牌拨给夏瓦什,又派出众的勇士和著名的英雄统归夏瓦什率领。国王亲自送了他们一天路程,最后父子紧紧拥抱,挥泪而别,真是热泪如同春雨:

心儿啊,你可曾料到从此一别,天长地久,再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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