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得牙根发痛,脸色发黄,那一天他们在一起闲谈。次日,夏瓦什要去玩马球,卡西务陪他去玩。卡西务只要一发球,夏瓦什马上敏捷地把球夺去,土兰与伊朗的兵士也来往驰骋,彼此争夺。但是伊朗的骑手总比土兰的兵士抢得的球多,夏瓦什见伊朗人占上风,心中甚喜。他命人搬来宝座与卡西务坐下一同观看。卡西务突然邀夏瓦什比武较量:
来,让我们同去演兵操场,在军士面前试一试身手。
让我们想法抓住对方的腰带,让我们像发怒的人一样厮打起来。
要是我能把你擒离马鞍,我就把你摔倒在地,那就是我比你英勇善战,我比你更加有力剽悍,要是你把我打倒在地,我也不把此事放在心里。
夏瓦什心胸广阔,没有接受他的挑战。他佯称自己年幼力微,不是卡西务的对手。但实际上因为卡西务是国王的弟弟,又是自己的客人,所以自己不便和他比武较量。夏瓦什要求卡西务派别的武士前来和他比武。卡西务派了两名善斗的武士出场,他们一个名叫贾尔维,一个名叫达姆尔。这两个人都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物。夏瓦什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贾尔维的腰带,连木棒和套杆都没用就把他摔倒地上。然后,转身直取达姆尔,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生擒下马来,像抓只小鸡一样,来到卡西务面前,轻轻放下,自己也滚鞍下马,亲切地握住卡西务的手,高高兴兴地回宫去了。
卡西务住了七天以后,启程回家。路上他跟人提起夏瓦什和他的武士的武艺。他因比武败北而心情沮丧,又羞又愧,越发痛恨夏瓦什。他回到阿夫拉西亚伯宫廷就对阿夫拉西亚伯提起夏瓦什来,卡西务屏退左右,开口就进谗言,他说卡乌斯国王时常派人去他那里。他与中国和罗马也不断地互通信息,他怀念起卡乌斯来常举杯痛饮,而不把土兰国王放在心上。阿夫拉西亚伯一听这话,心中不快。他说:“此事容我考虑三天。”到了第四天,他仍然下不了决心割断和夏瓦什的感情,和他为仇作对。他对卡西务说:
他怎不愿做一方之主,恩将仇报,如此糊涂,他从未抗拒过我的命令,而我对他又这般情深意笃。
他的行动确实无可非议,要是我对他处置不慎,在皇族中我成了不义之人。
我看最好把他召回,送他到父亲那里去吧。但卡西务却不以为然。他说夏瓦什已深知土兰底细,如放他回伊朗,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你可晓得那驯养斑豹的人,到头来还落得豹子扑身。
卡西务喋喋不休地说夏瓦什及法兰吉斯的狂傲自大,忘恩负义,最后说得阿夫拉西亚伯恼恨起来,竟命令卡西务把夏瓦什及法兰吉斯押解回来。
卡西务幸灾乐祸地赶回夏瓦什住的地方,对他宣布阿夫拉西亚伯的诏书,诏书中说国王要与他见上一面,要他立即携法兰吉斯回去见国王,畅叙一些时日,打猎消遣。卡西务转达了阿夫拉西亚伯的命令,夏瓦什听了十分高兴,便要应邀前去。可是卡西务却担心,如果夏瓦什这样兴高采烈地去见阿夫拉西亚伯,阿夫拉西亚伯一见面心里就会明白一切的。那么自己的谎言也会被揭穿了。于是他心生一计,说话中间泪就往下流。夏瓦什问他为何悲痛,他说:“别看阿夫拉西亚伯表面对你亲热,可是要时刻提防他心毒手狠,他曾无缘无故杀死过自己的亲兄弟。多少有名的勇士死在他的手下。现在他鬼迷了心窍,对你也心怀不满,我这是出于一片好心提醒你,希望你早做打算。”可是夏瓦什却安慰卡西务,他提起阿夫拉西亚伯的善心好意,来说服他,说阿夫拉西亚伯如何在他危难愁烦之际,对他安慰备至,为他排解忧愁。但卡西务却说:“你可不要这么想,你要想想他的历史,想想他对亲人和勇士们多么不仁不义,千万不要受骗,最好你不要自己去见他,只写一封信去。这样,他的真实意图就立见分晓。要是我见他并不怀恨在心,我就派人告诉你,要是我见他心怀不满,也设法通知你,以便想个万全之策。”
他这么一说,夏瓦什就上了他的当。于是写了一封信给阿夫拉西亚伯,信中说承蒙邀请不胜荣幸,但因法兰吉斯卧病在床,自己不便远去,一俟她病愈灾除,一定赴约,去你宫中请安问好。
卡西务得了信,日夜兼程,三天赶回。他进得宫来,阿夫拉西亚伯见他回来得如此匆促感到十分惊奇。
卡西务又编造谎言说,夏瓦什不出来迎他,只叫他跪在宝座前,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听他讲话,也不看他带去的信。伊朗方面却和他有频繁的书信往还,看来他并不想让我们进城:
你要是让他赢得时间,你就会两手空空,失去一切。
时移势异,他会挑起战争,两个国家一举掌握在手中。
这边夏瓦什闷闷不乐地来找法兰吉斯,把听到的话全告诉他。法兰吉斯顿足捶胸,焦急异常,她说事已至此,可如何是好?我父对你怀恨在心,伊朗方面你又绝无退路,你也无颜去中国避难,那么:
天下之大,可是你往何处避难?全靠真主和日月保佑你平安。
夏瓦什安慰她说:
心存真主,就无需忧愁焦虑,万事真主作主,分寸不移。
说话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夜里,夏瓦什突然从梦中惊醒,声音颤抖地喊叫起来。法兰吉斯连忙点起灯火,细问缘故,夏瓦什说:“我梦到过一条河,河对岸有一堆火,火旁有一队勇士。阿夫拉西亚伯骑着象站在队伍的前头。他见到我之后,就把脸一沉,用力吹火,卡西务燃起一把火向我烧来。”法兰吉斯用好言安慰他。等二更过后,外边传来消息说阿夫拉西亚伯率大队人马由远处奔驰而来。随后又有卡西务派来一名骑士传来回信说,他无法说服阿夫拉西亚伯,且多说无益,因一堆烈火上冒起的只有浓烟。事已至此,只好请夏瓦什见机行事了。法兰吉斯劝夏瓦什不要耽误,赶快收拾,骑马出迎,但夏瓦什知道梦境已经应验,这也是命中注定,到了末日。于是,他准备迎战。他在与法兰吉斯诀别的时候说:“你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你如生下一个男孩,他也许会成为一方之主,你就给他取名胡斯陆。这次阿夫拉西亚伯下令讨我,我的气数也就到了尽头了。”
我清白无辜,但他偏偏置我于死命。我的王冠被淹没在血泊之中。
没有棺椁,没有陵墓,也没有尸布,我死去人们并不为我啼哭,我将像远行之客,永远葬身异域,一刀两断,头颅离开了躯体。
他说完,又补充道:
国王的卫士要把你百般羞辱,赤身裸体,拉你上路。
“皮兰也许会要求你父亲允许他把你带回他家去,那你就在他家分娩。等过些年,胡斯陆长大成人,就会有一名叫吉夫的勇士从伊朗来把你和小孩偷带回伊朗去,辅佐他登基为王,成为统治一国之主,以后他会派重兵来征土兰,把土兰夷为平地,为我报仇。”
夏瓦什和法兰吉斯诀别之后就出发了。法兰吉斯面色焦黄,满怀忧虑,留在原地。
法兰吉斯脸色疲惫,满腹焦虑,两行热泪顺着腮边下滴。
夏瓦什纵身跨上自己的骏马贝赫扎德,他伏身在马的耳边低语几句就前去迎敌了。他率领伊朗人走出数里之后就遇到土兰的军队。伊朗人准备进行厮杀。这时,夏瓦什问阿夫拉西亚伯说,为什么无故兴兵,前来征战?突然卡西务大叫一声,他说,你既无不轨之图,为什么全副武装来见陛下?夏瓦什早已明白这是他在从中挑拨,就回答说:
你这番言语颇为令人惊奇,是你说陛下心怀不满之意。
然后,夏瓦什转过脸来对阿夫拉西亚伯说:
你要害我,这可非同儿戏,这是与无罪者结为仇敌,你若听信小人卡西务的拨弄,就会把自身和土兰断送。
卡西务不容阿夫拉西亚伯与夏瓦什详细交谈,他力劝阿夫拉西亚伯下令开战,生擒夏瓦什。夏瓦什因与阿夫拉西亚伯有约在先,因此他对阿夫拉西亚伯不动刀剑,也不准别人上前。但阿夫拉西亚伯却下令全军进攻,格杀勿论。于是,全部伊朗人都血染沙场,惨遭杀害。后来,夏瓦什独自抵挡了一阵,终于被乱箭射倒,贾尔维把他的双手绑在背后,项颈戴上枷,人们也不顾他呻吟,前拉后推,拖到阿夫拉西亚伯面前,土兰国王下令:
即刻推出一刀斩首示众,盐碱地长不出草绿花红,让他血洒燥热的荒原,无需顾虑,也不要迟延。
可是,他的将士们都纷纷抗议:
他对你何等仁义忠厚,你怎会有害他的念头,这样的人怎么能问斩,你的江山社稷都为他而悲泣。
皮兰的弟弟皮尔萨姆也劝他不要做这种不仁不义的事。他说做事草率匆忙那是鬼迷了心窍。还提醒阿夫拉西亚伯要当心卡乌斯,鲁斯坦姆及其他伊朗勇士也前来兴师问罪。他主张先把夏瓦什囚禁起来,等以后再杀不迟。这时,国王心中似有饶恕之意,但卡西务却厚颜无耻地煽起他胸中的怒火,他说夏瓦什好像一条毒蛇,留他不死有百害而无一利:
要是饶他活命,不推出问斩,我再不愿陪伴在陛下身边。
我要在世上觅地隐遁,在异地他乡度过生命的余年。
贾尔维与达姆尔也力主杀掉夏瓦什,这样,阿夫拉西亚伯反倒踌躇不定了。他认为或杀或留都不是万全之策。
把他放掉,比杀掉更加危险,而杀死他,我也免不了一场灾难。
法兰吉斯听到消息,又急又怕,她忙赶到父亲面前,哭天抢地地要求释放夏瓦什,她提醒父亲当心伊朗勇士会来复仇,也要考虑民众的谴责:
你有生之日,人们会把你咒骂,你死后也要入地府阴曹,对夏瓦什的哀悼会激起人们的愤怒,真主也要把阿夫拉西亚伯诅咒。
她又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地对夏瓦什说:
这是什么人对你下了毒手,他才该被万人唾骂推出斩首。
我愿自己双目失明,万物不见,也不愿看你被推出问斩。
谁承想父亲如此无情,是阴谋使你离开我的身边。
女儿这番话把阿夫拉西亚伯气得火冒三丈。他真的下令把他的女儿双眼弄瞎,又让侍从把她囚禁到冷僻的去处,使她不见阳光。还下令把夏瓦什也囚禁在一个去处,不让人们听到他的呼叫声。这时,贾尔维见卡西务在向他使眼色,连忙上前揪住夏瓦什的胡子,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夏瓦什呻吟一声,心中祈求真主保佑,希望祖国亲人早日前来为他报仇。他又请皮尔萨姆带口信给皮兰:
请代为向皮兰问候,就说世道突变,风狂雨骤,他曾对我几番叮咛嘱咐:
“要身边率领十万勇士兵卒,你要平安返回,我仍把你辅佐。
你是牧场,我是牧场中的草滩。”
如今,我在卡西务手下遇难,备受凌辱,苦不堪言。
我这里孤零零无人相助,我死后,望他为我一哭。
正说话间,上来一伙人,揪住他的头发把他抱到当初与卡西务一起射箭的地方,贾尔维早在地上放好了一个金盆,就像宰羊一样把夏瓦什杀了。
他的头颅转眼告别了躯身,滴滴鲜血顷刻间流入了金盆。
贾尔维把血倒在地上,过了一刻,地上长出一片青草,人们把这种草叫“夏瓦什之血”。
当魂灵儿飞离躯体,那王子恰似一梦归去。
沉沉一梦,累月经年,静静地睡下,永世不起。
夏瓦什被害,男女百姓,举国骚动。法兰吉斯更是悲恸欲绝。她揪断头发,抓破面孔,又哭又骂。阿夫拉西亚伯闻讯就下令卡西务把她拉出来,剪掉她的头发,撕下她的披纱,用木杖毒打她,要把她的胎儿打掉:
我不愿看到夏瓦什这棵大树,留下枝叶根苗,子嗣亲属。
这时,早有人把消息报告了皮兰。皮兰立时从座位上跌倒在地,昏厥气绝,等他清醒过来以后就:
撕碎自己身上的衣裳,扯断头发,用尘土扬到自己头上,他双眼流着带血的泪,为夏瓦什伤心地大哭一场。
旁边人们劝他说要不想对策,就会难上加难,那昏庸的阿夫拉西亚伯要把法兰吉斯的胎儿打掉。皮兰火速赶来见阿夫拉西亚伯,谴责他,并对他晓以利害:
你把无罪的夏瓦什杀害,也毁坏了自己的地位名声,恶神哈里曼都要谴责你,谴责你这忘恩负义的行动。
日久天长你会感到后悔,懊恨会使得你坐卧不宁。
你杀了他,又要杀害自己的女儿,全不念父女一场骨肉亲情,难道你疯狂得失去理智,给人们带来这许多悲痛!
他劝阿夫拉西亚伯不要再折磨法兰吉斯,他要求允许他照顾法兰吉斯,等婴儿落地之后就送到宫廷,任凭国王处治,阿夫拉西亚伯终于同意皮兰把法兰吉斯带走:
他率领着自己的人马亲随,平安地把她带到和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