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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看尽千机

“谁在那里”!林子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耶律斜轸,前来拜访千机先生,还望行个方便”。韩隐朝林子里一拱手。

韩隐下马,将我扶下来,我已经冻的浑身冰冷。他看我的脸色,面上露出不忍和焦急。

过了一回,一个青衣童子走进前来,圆圆的脸蛋十分讨喜。韩隐将东西交给童子。

“请随我来”童子看过后,对我们说。

“韩隐”我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韩隐看我苍白的脸色。

“这里安全吗”?

“安全,没事了”。

紧绷的弦终于放了下来,我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开始摇晃。

“丑八怪”,韩隐紧紧扶住我。

童子停下来回头看着我们。

韩隐看了他一眼,索性一弯腰,把我背了起来。

一夜颠簸,韩隐想必也累坏了。

“韩隐”气若游丝的叫他。

“怎么了”?

“放我下来吧”。

“闭嘴”,韩隐不满的打断。……

风雪漫漫,山路漫长,韩隐的背宽阔温暖,步伐沉稳有力,不知不觉间,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空气中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安神香,隐隐听得见水流潺潺,周遭的氛围宁静安详。这是许久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的木屋。屋子正中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个香炉,有烟袅袅自香炉飘出。窗边琴案上摆着一张古琴,再左边墙上挂着柄宝剑。

看着屋里的摆设,暗中揣摩,听琴舞剑,诗酒天涯,这里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吱呀的一声,有人推开了门,进来的,是一个青衣童子。

“姑娘醒了,姑娘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谢谢”。

“姑娘不必客气,这是先生吩咐的粥,姑娘请用”。

童子将碗端到我跟前,我赶紧接过。

“谢谢”。

“姑娘身体还未全好,不可吃过硬的东西,请先用些粥,晚些时候,还有点心奉上”。

“没事没事,粥也很好”。童子过分客气,说的我不好意思。

“姑娘请慢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童子说完,欲转身出去。

“哎,等等。韩隐他在哪里”?

“姑娘说的可是耶律公子,他在后院和先生说话,姑娘要找他,出了屋子,一直往右走,看见一片梅林就到了”。

“好的,谢谢”。

“没事的话,小的先告退了”童子说完,躬身出了屋子。

一碗清甜可口的菜粥,很快便见了底,意犹未尽。

略做梳洗,看着镜中的自己果然气色好些。出了门,照童子指引,去后院找韩隐。

园子中并未见几个人,打扫的却干净,空气中透着冷冽的梅香。走了一回,果然见一处梅园,火红的在枝头开的正好,与树枝上的白雪交相辉映。

“先生可还有话带给逊宁”?是韩隐在问。

“君子奕奕,与情在劫”。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先生这是何意”?

“无妨,既是天意,不知也罢,你们回去吧,京中还有很多事情”。

韩隐和一个老者坐在院中,那人约摸七十多岁,头发已苍白,长须飘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石桌旁边,一个红泥小火炉,煮着青梅酒,桌上几样精致的点心,只是二人并未动过。

老者抬起头看我来的方向。

“见过先生”我依礼拜过。

“丑,云晓你醒了”?韩隐回过头看我。

“嗯”,朝他点点头。

“这是我大辽第一隐士,也是逊宁的师傅,千机先生”韩隐走过来给我介绍。

“千机先生”。

千机先生静静看着我来的方向,直到我礼行完,他才点点头“萧小姐好些了吧”。

“多谢先生照顾,好多了”。

“不必客气,我吩咐厨房备了份药,余下的,做成药丸给你带在路上,你心情郁结,又受了寒气,尚未痊愈,要多加仔细”。

“先生,不如让云晓留在这里”,韩隐期待的看着千机。

“不,你们该回去了”。千机摇摇头。

直觉这里比上京安全很多,不知陪葬事件有没有平息,我也想留在这里避祸,于是期待的看着千机,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这一看才发现有些奇怪,他那双眼睛灰蒙蒙的没有半点光彩,看着人时也没有焦距。

突然之间我意识到,这位大辽第一隐士,千机先生,居然双目失明!

看着他不紧不慢端起暖好的酒,轻啜一口,又放回原处,整个动作熟练无比,俨然已经失明多年。

千机好似发现我看他,对我微微一笑“福兮祸兮,萧小姐都该回去了”。

知道他这么说,就不会再改变主意,略微失望。

韩隐也看了我一眼,再看看千机“谢先生此次收留”。

千机先生不说话,只手捏酒杯,微微点头。

再次拜谢过千机,和韩隐往外走去。离开的时候,听见千机轻声叹息“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一阵风吹过,落梅纷乱。

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侧过脸,韩隐的眉头依然纠在一起。

“韩隐”。我叫他。

韩隐停下来“怎么了”?

“没事的,不要担心”。

“……谁在担心你啊,你这个丑八怪,要不是你乱跑,哪里有那么多事”!

……

“一个女孩子家,身体还那么弱,没事不好好待在家里,跑去猎场做什么”!

韩隐意犹未尽,说个不停,一直到我住的小木屋,童子已经备好饭菜等在那里。

用过餐,童子端上备好的药。我看着那碗汤药只皱眉,韩隐接过来递到我嘴边“快喝,千机先生的药一方难求,喝了好让身体好点”。

……

你当这是王母娘娘的灵丹妙药呢?

韩隐不容置疑的将药举在我嘴边,拗不过他,只得接过来喝了。

韩隐又将药丸揣在怀里,谢了童子。午后待我们收拾妥当,依旧由童子带路,将我们送下山去。

到了山下,居然有马车等在那里。

“先生费心了”韩隐谢过童子。

“小公子客气,请”。

韩隐扶我上了马车,自己随后亦进来,坐在我旁边。

从未和韩隐独处,这时他坐在我旁边,感觉有点怪异。韩隐看了我一眼,挑开帘子出去,坐在车夫后面。

“韩隐”?我叫他。

“闷死了,你自己坐吧”!

……那你就慢慢作吧!

马车晃晃悠悠,加上这些天的疲惫,不多久我便沉沉睡过去。耳边只余千机先生低叹,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

造化为工……

隐约感觉有人将软垫放到我头下,又盖上毯子,昏昏沉沉,睡的也算踏实。

“皇上驾崩!皇上驾崩”!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外面传来的要喝声吵醒。

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韩隐正皱着眉看着外面。

我坐起来,韩隐转过头看见我。

“醒了”?依旧口气不善。

“嗯,到哪了?外面是”?

“刚刚进城了”韩隐有几分焦躁的说着。

“进城”?

“回京了,丑八怪”!

……?!已经到京城了吗?

“真麻烦”韩隐看我面露担忧,语气稍微缓和。

“给,把药吃了”沉默了一回,韩隐将药丸掏出,递给我。

我没有接,谁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这药吃与不吃,有什么区别。

韩隐见我这样,一下子怒了,抓起我的手,把药塞进手里。

“现在还活着,就乖乖把药吃了,以后的事,还不一定呢”!

把药放进嘴里,接过韩隐递过来的水,吞了下去。

“先送你回家吧,你千万不要出来,我找机会去宫里探听下消息,你要是有事就派人通知我”。

“嗯”红着眼眶答应了。

“不会有事的”,韩隐双手扶上我肩膀,轻轻用力。

“知道了”。

“小公子,萧小姐,萧府到了”马车停了下来。

韩隐把我接下去,送到门口。

“记住了,千万别跑出来,有事记得派人来找我”!

再三叮嘱,韩隐看我进去,才离开。

进了院子,过了假山,看见母亲大人满身风霜,站在正厅前。

“母亲大人”给母亲问过好。

母亲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站在原地,不敢动。

“你回去吧”过了许久,母亲才对我说。

别过母亲,往自己的小院走去,走到拐角,看见母亲依然站在哪里,望着大门的方向。

看着母亲的侧影,在晨风中萧瑟又坚强。像她这样在宫廷中长大的女子,或许此刻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或许父亲现在所做的事她知道些什么,如今形势不明,父亲未回,她只有一个人独自支撑。

回到自己的院子,让小琳替我梳洗了,头依然昏昏沉沉,便索性去床上歪了一回。

不觉间有人使劲摇我,睁开眼,居然是三姐。

”三姐”?我懵懂的看着她。三姐看我醒了,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才开口。

”云晓,你和爹爹去打猎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正值壮年怎么会突然崩了?”

能告诉她那道莫名奇妙的懿旨吗?我能告诉猎场皇上对爹爹的仇意吗?我什么也不能说。

”云晓,三姐不是非要知道什么,我只是很担心母亲,云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他可安好?”

三姐一口气问完,眼神急切。

”三姐”我仔细想了想后告诉她”爹爹会没事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是他会没事的”。

三姐看着我,仿佛在确定我说的话是否可信。”真的”?

”真的,三姐,爹会没事的”。三姐又盯着我看了回,确定我不会告诉她更多后,才慢慢起身走了。

三姐,爹爹他没事的,会有事的那个人,或许是你的小妹我啊!

看着三姐离开,心里无限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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