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阜平反围攻
金环走的那天，燕洁霖要去相送，赵光然不同意，作为主官私自离队，要向司令员请假的。
杨司令不批准怎么办？燕洁霖乜着眼、扬着头，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执拗和好斗。
赵光然瞅着反常的燕营长最后不禁喷然而笑，看来他对金环真的是动了心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给你说，不批准是铁定的。日军调动频繁，肯定要有战事发生。你这个时候离队，明显违反纪律！
正因为我知道要有战事发生，才担心她的安全不是吗嘛！燕洁霖反问赵光然,我就不理解，你对她怎么这样漠不关心？
废话，她是我师妹，我能不关心？可你作为特务营营长，****预备党员，怎么公私不分？赵光然说，我以党总支书记的名义告诫你，不许擅自行动！
两人自从相识以来，燕洁霖没见过赵光然向自己发这样大的火，一时语塞，然后喃喃道：那金环怎么办？
赵光然也觉察到失态，放低嗓门说道：你放心，政治部肯定有安排。即使你这样去送她，金环也未必领受，搞得不好会弄巧成拙。别找不自在啊！
燕洁霖还想说什么，师部通信员报告，杨司令请他们两个立即到司令部开会。
会上，杨成武向大家通报了敌情。
日军华北方面军调集一一○等三个师团、独立混成第二旅团等三个旅团共五万人，从平汉、正太、同蒲、平绥铁路出动，采取分进合击、多路围攻、步步为营的战术，分二十五路向晋察冀阜平中心区发动大规模的扫荡，企图消灭晋察冀八路军主力部队和军区党政机关。
面对敌人围攻，聂荣臻制定的战略战术是不硬打硬拼，主动撤退到外线作战，主力部队转入敌人后方，断敌交通、截其辎重，切断日军的补给运输线，以达到驱逐或逼退深入边区腹地之敌的目的。但撤退不是逃跑，怎么着也不能让鬼子轻易进来，仗还是要打的。聂司令员命令，一分区主力部队火速前往阜平。
因二团奉调平西抗日根据地，一团和三团连夜出发，星夜兼程，赶往阜平。
杨成武留下燕洁霖和赵光然，命令他们特务营将分区参加抗战学院进修的二十多名学员护送到深县，然后返回阜平参战。
燕洁霖向赵光然调皮地挤挤眼睛，万分乐意地接受并完成了这项任务，两天后赶回阜平。
阜平是保定西部山区的一个县城，位于一个小盆地，四面环山，山势峥嵘，层峦叠障，沟谷纵横，历代为“畿西屏障”，属兵家必争之地。
聂荣臻的到来，使这座小山城焕发了生机，晋察冀边区的建立和发展，拥有“华北延安”、“敌后都市”之称。
燕洁霖他们到达阜平时，城内群众已经转移，城外百姓也已疏散，坚壁清野之后阜平成为一座寂静的空城。
第二天，由定县、曲阳开进的一路日军的先头部队已抵王快镇，足有六七千人，清一色的鬼子兵。这路敌人不但加强了技术兵器，而且还采取了各兵种混合编成战法，具有强大的纵深配备。
聂司令员指示：我们绝不能让敌人不付出重大代价，就轻而易举地进占阜平城，要力争歼灭敌人的第一梯队。就是不能全歼，也要消灭他几百人！
杨司令员命令一团在西庄以西担任正面阻击；三团控制西庄、东庄和瓦泉沟以北山头阵地，由北向南侧击敌人。各团隐蔽在山头的内斜面，严禁暴露目标、
散会后燕洁霖和赵光然没走，杨司令给特务营单独分派作战任务似乎成了惯例。杨成武对他们说，这里的地形并不理想，山上光秃秃，没有多少树林，必是一场恶战。
那我们营的作战任务是什么？燕洁霖还是沉不气。
在一团和三团阵地之间是一长达二十里的山沟，沟里有条河，叫鹞子河，河滩宽二百多米，水面宽约六十米。这是两个团的结合部。如果日军从这里突破，就会将两团阵地分割，那问题就严重了。因此，我派你们守在这里。任务有两个，一是配合一团和三团守住河滩，二是作为机动力量，左右支援！
保证完成任务！燕洁霖和赵光然异口同声地回答。
杨司令员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二位战将，心中高兴，但不免担忧。这然，我把三连还给你们吧，留下一个警卫班就行了。
三连是警卫连，负责司令部的安全。杨司令员早就说把三连还给燕洁霖他们，好配齐特务营，因新警卫连迟迟没有建起来，一直拖着未办。
警卫连长吴青双插言：营长，我虽就想回去跟你们一起战斗！
不行，你走了谁保证杨司令部安全？燕洁霖坚决不同意。
这有什么，你们打得好，我这儿就安全。”杨司令员真打算给特务营增加力量。
我看这样，杨司令员，三连你先留着，我们需要时再向你要。赵光然善于折中，往往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好吧。顶不住时你们一定要说话。特务营是我们师的精英部队，一定要设法减少或避免重大损失。杨成武见他们还没有理解其深意，继续说：“你们知道日军的先头部队是哪支吗？
燕洁霖和赵光然还真没掌握这个情况。
北路日军进展最快的是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就是你们的老对手阿部规秀。这次作战他非常积极。以前他吃了你们不少亏，这回碰上，肯定报复。
碰上好啊，再让他尝尝八路军的厉害。燕洁霖信心满满地说，我一定让这个山地战专家颜面扫地！
我觉得不可轻视。赵光然说，日军这次步步为营，我们无法绕到他的背后寻机伏击。跟日军打阵地战，我们不占优势。
杨司令员说：日军有飞机、大炮，火力上占优，如何阻击，你们还要认真研究。
司令员请放心，我们一定认真研究，认真对待每一个战术细节，争取更多地消灭敌人，为军区机关转移争取时间。
燕洁霖和赵光然回来后再次勘察地形，想像着阿部规秀会有怎样的动作，从而研究相应的破敌之策。
阿部规秀命五个大队分三路从蔚县、易县和涞源进入抗日根据地，亲率辻村宪吉大队和士官教导队，一路领先，先斯到达阜平中心区。
阿部规秀正在得意洋洋。经过一番动作，他向杉山元要来了指挥权，驻保定至石家庄一线的一一○师团也要听他指挥。
一一○师团长桑木崇明比阿部年龄大、资格老，非常看不起年龄不小却挤进少壮派的阿部规秀。但有“傻瓜元”他也没办法。
阿部规秀率队不能再横冲直撞地孤军深入，而是遵循山地战作战要领进行推进，每推进三五公里就停下来筑工事、修据点，派出小部兵力搜索前进，没有问题之后主力再采取阶梯队形跟进。
步步为营虽然稳妥，但推进速度缓慢。桑木崇明一百个不赞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傻瓜元”那个疯子跟阿部规秀这个狂徒气味相投，现在好得穿上了一条裤子，他很无奈。
辻村宪吉倒是非常乐意听从阿部规秀的指挥，像打了鸡血一样张狂，昨天奉命派出一个步兵中队，进行试探性进攻，被部署在方太口一带的八路军陈正湘一团打了个落花流水，丢下几十具尸体，逃了回来。
桑木崇明也不甘示弱，让荒井联队长也派出一个中队，从东面向阜平方向进攻，被纪亭榭的三团打了个大窝脖，丢盔卸甲地退回。
次日凌晨，天幕慢慢拉开，曙光照亮山野。仲秋季节，乍冷便寒，凉意重重。战士们挥动锹镐挖工事，人人头上冒起热汽，脸上沁出汗珠。大家都知道，今天才是恶战的开始。
燕洁霖在河滩两侧的山坡上侦察勘测了好几回，脑海中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的战术方案，重点是如何对付鬼子的飞机和大炮。
八路军没有飞机，也没有重型火炮，阻挡日军的这些火力根本没可能。惟一能做的，就是如何躲避这些火力的覆盖打击，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
赵光然也这样认为，他说：飞机携带的炸弹数量有限，扔完就得返航。我们得想个办法消耗掉日军飞机的弹药。
制作假目标！燕洁霖心领神会，立即召集全营连排长和班组长开会，布置任务。
老胡连长，你们二连分两部分占领河滩两侧山坡，配合河滩上的二连阻止敌人进攻。把全营的机枪都给你，形成交叉火力，打击冲进河滩上的敌人。机枪要听一连长钱大奎指挥，看到他的红色信号弹，机枪停止射击，改用步枪射杀。明的吗？
老胡看着地图上自己的位置，说：营长，明白了。
燕洁霖说：我们的任务就是不能鬼子冲过河滩。河滩一旦失守，日军就会从河滩进入，我们的阵地就会被一分为二，杨司令员精心部署的阻击作战格局就会崩溃，后果极其严重。钱连长！
燕洁霖很少这样叫钱大奎，使原本紧张的战前气氛更加凝重。你们一连的任务最重，负责在河滩上与敌人正面交锋。
营长，你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钱大奎没见过燕洁霖这样严肃地布置作战任务，此前他都有奇巧战术在胸中，有将敌人玩于股掌之上的自信，玩游戏似的。可这次，他没了先前那种坦然。
赵光然也感受到这一点。他对大家说：同志们，从局部来讲，我们这次和阿部规秀打的是阵地战，而打阵地战，优势不在我们这一方。鬼子有飞机、大炮的火力支援，弄得不好，我们要吃亏。因此，我们在思想上要有准备，回去后多做动员工作。
赵教导员说的我完全同意。燕洁霖说，我们能不能顶住日军的强悍攻击，就看我们做的准备工作怎么样，说明白一些，就是我们能不能很好地躲避敌人强大火力的覆盖。
飞机来轰炸，我们怎么躲呀？大家脸露难色。
他们多数都在窦店挨过鬼子的炸，死里逃生的经历至今心有余悸，故而议论纷纷。
燕洁霖摆手制止住大家的议论，说：咱们是吃过轰炸的亏，同样的亏我们不能吃第二次。这次我们可以躲。
大家停止议论静听下文。燕洁霖说：胡连长，你派部分战士对山坡上那片小树林做做文章，伪装成一个炮阵地，让飞机去炸；另外，再用柴草做些假人，放在主阵地上。钱连长，你们除构筑主阵地外，在后方四十米处做掩体，用来躲避敌人的炮火攻击。在河滩上再做三道临时阵地，堆道沙土坎就行。各班组战术不变，无论投弹、射击和拼刺，都要注意配合。立即行动！
上午十点，北风吹走薄雾，太阳缓缓露出一张红脸，天空亮出一片蓝。
九架日军零式战斗机轰隆而至，带队长机上坐着横田少佐。这家伙曾开着飞机轰炸过北平、天津和保定，如入无人之境，因而骄横无比。
配合步兵作战，是他独有的骄傲。在群山逶迤山地上，战机在山谷里飞行，目标稍纵即逝，降低飞行高度和准确攻击目标，其他的日军飞行员都很怵，因为这样做非常危险，无论是飞机撞山自毁，还是轰炸错了目标，都要受到惩罚。只有横田不怵，所谓艺高人胆大。
发现八路炮阵地！横田发现那片小树林里，根根炮管竖起，旁边还八路军战士。
横田君，八路军哪里来的炮阵地？小心有诈！”在地面指挥的辻村宪吉奇怪横田的发现，他上过不少次八路军的当，自认为聪明许多。
是你看得清楚还是我看得清楚？横田不理会辻村宪吉的提醒，转动机舵，加大油门，让战机来了个漂亮左转回旋，对准小树林，低空俯冲，同时命令其它八架飞机：准备投弹！
飞机做着同样的动作，贴着树稍飞过，投下一枚枚炸弹。刺耳的呼啸声中，小树林腾起柱柱黑烟，接着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横田返回，见那片小树林已经荡然无存，可几根炮管却岿然直立。他再次下令俯冲，他不信炸不碎八路军的大炮！
横田少佐！横田少佐！辻村宪吉踩着脚喊叫：那目标是假的！
二轮轰炸结束，横田才腾出空儿跟时间听辻村说话：假的？不可能！
辻村宪吉无法跟横田理论，继续指挥：请立即轰炸八路军阵地，坐标是……
当横田下令轰炸八路军阵地时，其他飞行员纷纷报告：炸弹没有了！
横田机上的炸弹也没有了。这时，他才发现八路军的阵地。阵地上趴着一排排的穿灰军装的八路军战士。
用机枪扫射！
日军飞机在阵地上扫射了两个来回，打得那些八路军“战士”冒了烟、着了火，才升高返航。
我们已经将阵地上的八路军全部消灭，你们进攻吧！横田报告完毕，骄傲地飞回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