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布拉德福停住了脚步,在原地缓慢而又茫然地转了一圈,打量着起居室混乱的景象,书籍和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沙发前面的矮茶几四脚朝天。壁炉架的镜子有一道裂缝,音响器材旁边的石膏板墙体上有一个洞,这都是他奋力击出的拳头留下的。他盯着他的手,擦去从两个指关节处滴落的鲜血。
他现在感觉好多了,因为他弄坏了什么东西。
这种局面真是叫人无话可说。那么多的工作都他妈的白做了。他的脑海里想象过在寻找埃米莉的过程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但是,找不到芒罗的踪迹绝不是其中之一。
在回到美国的整个路途中,他都憋了一肚子气,他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直至回到家中这个隐居点时,他的愤懑之情才全部爆发开来。布拉德福再次踢打沙发,然后停了下来,抖动着胳膊和肩膀。
发泄得差不多了。
他再次瞥了一眼周围乱七八糟的场面,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了号码。自上一次发作之后不得不叫来女管家把房间打扫干净以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紧跟着会打电话给她的丈夫,他们会一起过来将所有物品归位,修补墙壁。等他在当晚返回时,只有新油漆的气味才会再次提醒他,他这次和以前一样,还是没能够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布拉德福跨过地上的一盏灯,看了一下手表。
赶上飞往休斯敦的飞机还剩一个钟头。
布拉德福大步穿过泰坦总部静悄悄的走廊。企业员工要么不理会他,要么装作没看见他,而且只要朝伯班克的助理点点头,他就可以直接进入老板的办公室。
布拉德福打开门,当他看见伯班克时,他当即止住了脚步。
在房间的另一端,泰坦的掌门人几乎是趴在办公桌上,双拳紧握,身体蜷缩,显然没有发觉布拉德福的到来。在这尴尬的一刻,布拉德福半转身想要离开,然后停住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这场沉默、痛苦而持久的心理斗争。
他在门框上轻轻敲了几下,伯班克抬起头来,勉强露出苍白的微笑,布拉德福说,“嗨!”然后走进了房间。
伯班克挺直身体站起来,走到他的对面,他的表情从痛苦恢复到平静。他紧握着布拉德福的手,带着沙哑的嗓音说,“迈尔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布拉德福耸耸肩,肩膀耷拉了下来,好像是身体里的空气全部逸出来似的。伯班克站在那里不动,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正在共同忍受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而任何话语只会使它变得更加沉重一样。
最后,伯班克朝沙发方向点点头,说,“来,我们坐吧。”他从那个小吧台倒了一杯饮料,递给布拉德福,然后坐在他的对面,肘部放在膝盖上。“我接到你的电话以来就一直没睡过,”他说,“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关于埃米莉,你们还有什么发现?迈克尔怎么样了?”
布拉德福一连几口喝完了那杯饮料,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慎重地说,“说实话,理查德,我他妈的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不知道?”
“前一分钟,我们还有明确的线索并准备去内陆,下一分钟——噗!迈克尔不见了,而我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两个人都沉默地坐了几分钟,然后伯班克开口了。“迈尔斯,我很抱歉。在这件事情上,我一直光想着埃米莉。我只是……告诉我,你还好吗?”
布拉德福点点头,盯着桌子上的那个玻璃杯。“是的,我没事。我们有进展,不是一般的进展。”他的目光移至伯班克的脸上,“答案就在那里,理查德。我能感觉到。”
伯班克做了长长的深呼吸,把身体靠回到他的座椅上,“你真的觉得有希望?”
“比我们最初的希望更大。”
“这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伯班克说,“四年来,不知道情况让我一直倍受折磨,而现在我终于有了结果,我可以悲伤一阵子,然后让这件事过去。但是你——你却要让我继续忍受煎熬。”
布拉德福叹了口气。“我已经解释过了,理查德。即便迈克尔对于那份死亡证明书的判断是错的,你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答案。真正的答案。真正的结果。不是那种‘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之类的东西。让迈克尔做这件事没有错,你要相信我的话。”
“你想返回马拉博?”
布拉德福挺直了身体,“不,我要去内陆。当初我们正要去巴塔时,迈克尔不见了。”
“被宣布为不受欢迎的人,这不会是一个问题吗?”
“总有办法避开它的。”
伯班克深吸了一口气,“迈尔斯,我心里感到很纠结。如果你认为有希望找到答案,那我当然想要得到它,但决不能以失去另一个人为代价。如果说埃米莉真的是在赤道几内亚失踪的,而现在迈克尔又……”
“这是另一件事,”布拉德福说,“我会首先搜寻迈克尔。”
“她的尸体?”
“她的活人。”
“可是你说过她死了。”
“没错,但那是别人对我说的。”
“你这么肯定她还活着?”
“我坚信这一点。”布拉德福说。
“你能找到她?”
布拉德福露出温和的微笑,“是的。而且我必须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