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在西,赐谷居东,那帮村位于正北,形成一个三角带,距离都不太远。在维正的陪同下,石达开率械斗失败的来人往东南向赐谷村靠近。洪秀全则由石祥祯一路护送,朝西南往龙山而去。
洪秀全到过龙山,石祥祯也时常随石达开去矿区做生意,熟门熟路,二人行走顺利。
一进龙山矿区,顿感有些异样。往日这里常常是铁锤叮当,号子声声,矿工们没日没夜地苦干。可现在矿区内一片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好似到了荒野之地。
奇怪!二人好生纳闷,东张西望地探视左右,脑子里打着一个大问号:矿工们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窝棚本是矿工休息处所,此刻也已空空荡荡。洪秀全苦笑一下,念诗感叹:“前年今日此山中,秀全日纲初相逢。日纲不知何处去?秀全依旧寻故人。”
石祥祯虽是文盲,也略懂诗意,他提示道:“洪先生,上次我到矿上作买卖,听说矿工们十有八九都敬拜了上帝,一心要与官府作对,一旦事情闹大,他们将避开矿区,以深山密林作为藏身之地。”
洪秀全点点头:“嗯!如此说来,秦头领已带领矿工们干起来了。只怨我近些时事务繁多,未能及时来龙山取得联系。现在一定要找到他们。祥祯,你估计他们会藏在何处?”
石祥祯时常出入龙山一带,地形较熟,他想了想道:“矿上缺水,十多里外有一去处,有山。有水有树林,矿工们必定上那里了。”
洪秀全迫不及待:“快快带我前去。”
西去十多里,果然高山耸立,树木成林,山下一汪池水,清澈透明,本是个风景秀丽之地。
远远见一缕青烟从山腰中飘出,证实有人进住此地。石祥祯前面引路,带着洪秀全向炊烟处走去。刚要穿过一片树林,突然从树上跳下几个人来,首先把洪秀全一麻袋罩住。石祥祯反应灵敏,看到一个黑影跳到面前,他当胸一拳,将对方击倒在地。无奈背后又有人张开麻袋,从头到脚将石祥祯罩住。
那被击倒在地的汉子名叫秦日来,是秦日纲的弟弟。他奉兄长之命,带几个弟兄设卡,树林中光线暗淡,只见两个人影摸摸索索而来,秦日来只道是官府探子,叫手下将其活捉。
秦日来当胸挨了一拳,心中好恼,他对麻袋内的石祥祯踢了一脚,才叫手下人将他们扛上山去,听侯头领秦日纲发落。
秦日纲接受洪秀全的上帝教以后,几乎将所有矿工都发展为拜上帝会员。大约在石达开抢水械斗的同时,秦日纲率两千矿工扯旗造反,他们以大钎铁锤作武器,冲进老板住地,赶走一伙恶霸,抢到一批粮食衣物。为防止官府镇压,秦日纲带领大伙转移到这深山密林中。临走时,将银矿老板的财物席卷一空,连鸡鱼肉蛋和几坛白酒都给运来。
抢来的物质就藏在一个山洞里。秦日纲正在洞内喝酒,忽见弟弟跑来,见他道:“哥,有两个探子摸了上来,被我们活捉了,绑在麻袋内。其中一个好凶啊!先迎面打了我一拳,现在我的胸口还痛呢!哎哟,哥,你说怎么处理这两个家伙。”
秦日纲听罢大怒,猛一下摔碎酒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摸上山来,伤我兄弟。走,你带我去,我要扒了他的皮。”
出了洞口,在一块坡地上,只见两个被锁在麻袋内的人正苦苦挣扎,嘴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大声哼哼,又说不出话。
秦日纲高悬皮鞭,命令左右:“解开麻袋,我要狠狠打这两个狗探子。”
麻袋开处,秦日纲惊呆了,皮鞭不由得掉落地下。他大步跨上去,一把扶起洪秀全:“洪先生,怎么让你受这份罪?哎呀,误会,误会,兄弟给你赔礼了。”
秦日纲说着单膝跪地。
洪秀全总算找到了秦日纲,一切委曲都抛在脑后,他高兴地扶起秦日纲:“不必在意,请起,请起。”
见此情景,两边的另两个弟兄也客气起来,各自道歉。
石祥祯先向秦日来抱拳施礼:“出手太重,误伤老兄,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秦日来满面羞红:“惭愧,惭愧,抓探子抓了两位贵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秦日纲告诉洪秀全:“弟兄们没法活,索性造反了,赶跑了银矿主,抄了他的家,现在吃的。喝的多得很啦!快来喝几杯。”
洪秀全思索片刻:“酒,我早已戒了。祥祯大概能喝几杯,一路奔波,我觉得饿了,弄些饭吃更好。”
此时,山中炊烟已尽,饭香菜熟,洪秀全也不客气,即刻一饱饥肠。
洪秀全在贵县播下的拜会种子,终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那帮村石达开,龙山秦日纲均成为拜上帝会得力干将。依照总部行动计划,加紧打造武器,发展会员,作好起义准备。赐谷村周围,拜会活动格外活跃起来。
洪秀全慧眼识英雄,指派石达开为这一带地区拜会负责人,取代无文化,水平低的表侄王维正,使这一带面貌顿时改观。
石达开年轻机警,眼界开阔,组织力强,他不仅把赐谷周围的人心,都吸引到拜上帝会来,而且还把博白黄文金,陆川的赖九,广东信宜的凌十八等拜会积极分子,紧紧联系在一起,忠实地传达紫荆山拜会总部指示。
拜上帝会势力在广西各地迅猛发展,作为最高首领,洪秀全不宜在贵县久留,他于是赶回紫荆山总部,及时听取汇报,密切把握全局。
紫荆山拜会总部,近日充满紧张热烈气氛,各地好消息不断传来。南部各县已有成千上万人加入拜会自不必说。东面平南县有胡以晃吸收会众数百人,据说有个名叫蒙得恩的大汉,率全家老小一起拜了上帝。东面再远一点的藤县,有个姓陈名承容的中年人,也在本地发展拜上帝会;西面武宣县有付忠信。付学贤叔侄俩带头敬拜上帝;北面象州县有落第书生何震川,自发宣传拜会教义,拜上帝会的人,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不仅仅是会员扩充形势喜人,就广西局势来看,真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全国反清团体的频繁活动,清王朝已是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广西的反抗斗争最为突出,有天地会。联义堂。大胜堂等一百多个堂会在全省各地展开了规模不一的武装斗争。和这些老牌堂会相比,拜上帝会是新起新发没有什么名气的。此时此刻,广西满清政权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老牌堂会上,他们没有精力去管默默无闻的拜上帝会,恰恰给洪秀全一个从容准备的大好时机。对此,洪秀全借喻道:“百花发时我不发,我一发时都吓刹。”
一八四九年下半年,洪秀全。冯云山由广东返回紫荆山后,承认了杨秀清。肖朝贵代天父天兄传言权,组成了四人领导核心,从此拜上帝会日益壮大,悄悄进行起义准备。
年末,湖南新宁县人李沅发率大股起义部队一举攻占新宁县城,周围群众奋起响应,大有星火燎原之势。道光皇帝听取军机大臣穆彰阿建议,改能征善战的四川提督向荣,为湖南提督,重兵围剿李沅发部。
李沅发顺势南退广西,转战于兴安。龙胜。怀远。阳朔。荔浦。修仁等十几个州县,队伍曾扩大到五。六千人,给清王朝以震动。
广西巡抚郑祖琛年迈昏庸,既无法消灭各地会堂,又不想承认自己昏庸无能,于是便欺上瞒下,掩盖真象,企图借助神灵,免灾避祸,天天求神拜佛,祈祷菩萨,保佑他混迹官场的最后岁月里,别遇上什么大乱子。可是偏偏天不随人愿,湖南。广西一场大旱,以至田野荒芜,饿民四出,湘桂一带随之大乱。
李沅发退入广西,犹如鱼翔水底,鹰击长空,湖南新任提督向荣对其不敢跨省作战,遂将此情奏报朝廷。
道光皇帝整日处在忧忿焦急之中。他几乎天天都收到一些坏消息,老百姓四处造反,内乱日甚一日,而一场鸦片战争了“大清国”的腐败无能。英国首先用军舰大炮,从海上敲开了中国大门。朝廷丧权辱国,割地赔款,已饱受外国侵略者欺凌。
内忧外患,使得道光皇帝如坐针毡。他不止一次的仰天长叹:“难道堂堂大清国,历经二百多年,就要断送在我道光皇帝之手么?六十七岁的爱新觉罗?旻宁,愈来愈感到皇帝难当。
他还在娘肚子里就注定是个贵种。当他还只有九岁,父皇嘉庆帝即位刚刚四年,他就被秘密地选定为皇帝继承人,从此受到特殊教育。从小他便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心理,听到的都是祖先的光辉史迹。从太祖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王朝开始,到世祖福临入关占领北京为止,艰苦奋斗二十九年,无不是一个由小到大,由弱变强的英雄史迹。到了康熙。雍正。乾隆年间,大清王朝更是国富民强。疆土辽阔,北至蒙古以外的贝加尔湖,东至库页岛,西至巴尔喀什湖,都归于清朝版图,人民更是风调雨顺,衣食不愁,提起这些该是何等荣耀。
可是现在辽阔的疆土,反而成了朝廷的包袱,国势衰败使边疆四处告急。近十年来,东南沿海屡受英美势力渗透。沙俄见有机可趁,也开始了对中国的掠夺。前年,沙皇尼古拉一世任命穆拉维约夫为东西伯利亚总督,加强军事,由寒冷的西伯利亚渐渐向黑龙江温带地区扩张。中俄边境线在不断变化,外患日甚一日。
内忧外患,层出不穷,道光帝已感束手无策。他已年近古稀,自感来日无多,喜欢回首往事。嘉庆十八年,河北天理会袭击皇宫时,他已经有三十挂零了。他清楚地记得,那次皇宫遭到袭击,父亲的皇帝宝座差点被踢翻,宫廷之中人心惶惶,连不可一世的父皇也吓得心惊肉跳,大叫什么“寇贼叛逆,事起仓卒,扰及宫禁,骇人听闻!”那些皇后娘娘更是惊慌失措,鬼哭狼嚎,清廷近两百年的威严,倾刻间扫地已尽。
旻宁清楚的记得,那是一八一三年十月八日闰八月十五,秋日京城,气候宜人。那时旻宁乳名叫绵宁,系嘉庆皇帝第二个儿子。吃罢中饭,他与皇三子绵志一起在皇宫上书房读书。此时绵宁三十一岁,他知道父皇很喜爱自己,他也很想在将来继承皇位,所以他谨慎做人,习文练武,尽量给父皇留个好印象。他明白众多弟兄都是他的竞争对手,稍有不慎就可能失宠,从古到今,历朝历代,太子被废的事例还少么?所以他规规矩矩做人,尊敬父皇,和爱兄弟,身为太子从不张狂,尽管今天是中秋节,但他没有嘻戏玩乐的意思。
两人读书累了,休息闲聊。
“贤弟,父皇到承德木兰围场狩猎已有多日,说好今天回宫,咱们要随时恭迎父皇。”绵宁说:“那是,父皇已年过六旬,长期守在宫里不利健康,时时出京活动身体,才可延年益寿,但愿父皇能乘兴而去,愉快而回。”绵志道。
正说间,突然西华门那边喊杀连天,有人惊呼:“乱党冲进宫了!”
禁军卫士们涌上来护卫两个皇子,请他俩躲起来,而绵宁毫无惧色,推开禁军卫士,拿起铳枪和火药就往外冲,道:“乱党胆大妄为,叫他们知道我的枪法。”
绵宁冲出上书房,正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乱党从墙那边爬上来,轻手轻脚地在屋顶上行走。绵宁装上火药端枪就射,那乱党脑袋开花,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又一个蒙面乱党出现在屋顶上,绵宁再次射击,那人中弹又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打得好!打得好!”禁军卫士们一边喝彩一边强行把绵宁藏到安全地方。
禁军卫士与冲进来的一伙天理会教徒厮杀了一天一夜,一向神圣高贵的皇宫,变得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冲散的天理会教徒没有吃喝,不能睡觉,已是精疲力尽,各自躲藏到紫金城里的角落。草丛。树上
已经进入北京的嘉庆皇帝有家不敢回,只好移驾别宫,隆重的欢迎仪式也随之取消。
随后赶到的一千多个御林兵,仔仔细细在紫荆城内搜索了三天,查遍了宫内每一个地方,将躲藏宫内的六十多个天理会教徒一一活捉。
此次皇宫遭袭,乃大清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皇宫近两百年的威严扫地已尽。
事后,嘉庆帝亲自过问此案,得知宫内居然有七个太监加入乱党,太监高广福。阎进喜等打开西华门迎接进宫乱党。
最为可恨的是:禁军统领石龄,平日里总在皇上面前豪言壮语,慷慨激昂,一付誓死效忠皇上的样子,可是乱党打来时,石龄却逃之夭夭,至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