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大理寺门前聚集大量民众,官兵以长矛阻拦依旧挡不住鱼贯而来的人群。围观百姓七嘴八舌,有声援越王者,也有指责他意在谋权篡位之人,群情激愤,个个卯足了劲往里探瞧,渐渐开始同官兵推搡。
穆珏率几位家将赶到,生生被这黑压压的人群阻断去路。
一名家将摔鞭在地,震得百姓停下手中动作望向此处,继而扬声喊道:“瑞王奉旨主理龙袍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众人不情不愿地散开,口中嘟囔声不断,仍留在大理寺门前张望此案进展。
穆珏一路疾步,眉宇间似被乌云笼罩,一丝晴朗也瞧不见。人人都当他捡了个肥差,殊不知他不愿同盛安城这潭浑水越搅越深。
另一名家将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边走边说:“龙袍案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处置若有不慎,非但无法向圣上交代,更会令殿下招致祸端。”
穆珏忽地止步,半转身子斜睨那人,那人顿觉惶恐,按剑俯首道:“末将失礼。”
如此浅显的结果他怎会不知。穆天旸根本没打算让他收拾残局,最后的结果必然不是他说了算。不管穆铮穆垣哪个胜了,他都落不了好。
“你以为此案能简单了了?愚不可及。”穆珏轻轻摇头,鼻尖涌上一阵酸意。
瑞王连同大理寺卿共审此案,场上顿生森肃之意,人人战战兢兢恐出纰漏,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地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一夜牢狱之灾零乱了他的衣衫发丝,却无法消退他从容的气场,好像挨了不痛不痒的一记,随时可重振雄风。
“五弟好大的架势。”穆垣轻轻扫了穆珏一眼,狷狂却无丝毫轻蔑。
李晋对此抱有极大的不满,怒然道:“你已是戴罪之身,岂敢对主审官出言不逊!”
穆珏定定地望着堂下之人,试图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闪烁,一场眼神的鏖战于无声处打响。这是兄弟间互不相容的角逐,谁不比谁尊贵,谁也不比谁心软,似乎只有他们之间才存在公允二字。
李晋看着他们相视沉默暗自着急,只得一个劲儿地给穆珏使眼色,却不知穆珏没有理会,穆垣反倒与他搭话:“原来李大人知道谁是主审官呢。”
“你——”李晋用手指着穆垣,气急败坏,望向穆珏却见他对自己露出不悦的颜色,只得泄气作罢。
穆珏正襟而坐,敛去情绪,说:“昨日大理寺从越王府搜出一只藏有龙袍的铁匣,堂下可有异议?”
穆垣嘴角溢出一丝讥诮的笑,轻轻耸肩,道:“五弟久离京城,二哥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何为大礼?穆珏不懂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到了这一步,他即便侥幸脱罪,在穆天旸心里也被判了死刑。
“你既认我这个五弟,我便尊你为二哥。你明知父皇最忌讳的就是皇子觊觎地位不择手段,为何冥顽不灵呢?”穆珏微微拧眉。
穆垣不由嗤笑,抬眼迸出凌厉之光,说:“五弟还是看不明白。”
“哦?还请二哥不吝赐教。”穆珏冷笑道。
穆垣大步上前,一手撑着桌子,双眼直迫穆珏,不紧不慢地说:“谁也做不了父皇的主。”
穆珏徐徐眨眼将震惊一带而过,他终于确定问题关键所在,无需再纠结于如何审理此案,因为穆垣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每个决定也是徒然。在这桩案子上,他们几个都不过是那人棋盘上的棋子,谁生谁死,仰仗的是那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