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斜照,墙上浮动着从窗户透出的光晕,煦风轻拂脸颊泛起一丝痒意。
南浔半躺在软榻上,一手托腮,肘撑在窗柩上,眼前是纷扬飞舞的柳絮,身后是时光烙下的层层记印。
皇后和太子被捧上了云端,一旦穆垣行动,他们母子势必摔得凄惨。这场本由她操纵的棋局,如今掌握胜负的俨然成了穆垣。
这份疑心存在已久,是她想了太多,还是他做了更多?
“小姐,该出发了。”碧儿见她一大早就伏在窗边凝思,不忍打扰,奈何前头一直派人催促,她不得不提醒道。
南浔悠然回首,应声道:“从沧州带来的金疮药还在吗?取一些来。另外,你去库房挑选一份贺礼带去。”
“小姐哪里受伤了吗?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碧儿听到“金疮药”三个字瞬间紧张万分,唯恐她何处伤损。
今日是方汲润生辰,因方自量不在京城,索性将宴会设在了饮水楼。她本有无数个理由免这一遭,可方汲润的生辰必然有容璟的影子。
救命之恩,虽有种种不便,总不能轻易抹了去。
“我哪里都好,快去吧。”南浔羞于表达送药的真实目的,推搡嬉闹着将碧儿打发了。
饮水楼外,卫侯府的马车迎面而来,容璟勒马,身子一僵。
待马车近前停下,车帘一掀走出来的是恨不得将所有首饰带在身上的方宜柔,容璟大失所望,不由蹙眉。
神游之际,身后传来一阵清音——
“容世子在看什么?”
那声音熟悉不过,曾在他陷于虎口时令他抖擞精神,也曾在他梦境中温柔唤他姓名,那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此刻却显得如此尴尬。
容璟惊诧回头,见她衣衫飘动,眼眸如星,恍若画纸上走出的美人,可又多了几分秀逸,添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阳光刺眼,他却久久挪不开目光,忽而回神,急急翻身下马,讷讷颔首致意。
被他盯着瞧了许久,南浔双颊微红,回身从碧儿手中接过金疮药,轻声吩咐道:“你先进去把贺礼呈上,我随后就到。”
碧儿瞧了瞧二人的神色,一副洞察一切的模样,冲着南浔诡笑一声离开。
南浔平复了情绪,才慢慢走向容璟,轻笑道:“我总是不断地向你道谢。”
他可以抛开生死不顾,又怎么会图个“谢”字,这话一出口,南浔就后悔了。
“做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姑娘不必挂记于心。”容璟暗吸了一口气,若不是穆垣横隔在两人之间,也许他能再勇敢些。
见面之前她曾设想过无数对白,可现实不受控制,情绪不受控制。性格反差极大的二人,在这一点上竟出奇地一致。
忸怩,固执,进而衍生出胆怯。
“你救了一个狠心的女子。”南浔木然道。
“没人会相信那些不着边际的谣言。”
太子频遭嘉奖,皇后突蒙盛宠,京城中不少人在传太子是得了妖女襄助才平步青云,而这“妖女”过往蒙受的种种耻辱再一次被人翻了旧账。
容璟虽是穆垣的知交,却不知利州之事是她安排,能如此笃信她没有改弦易辙转投太子,她竟不知是心生怀疑,抑或是期待,鬼使神差地问:“那世子是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心?”
“我信你。”
脱口而出的答案,不可动摇的眼神,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沉醉其中,而她不能沉醉,即便这三个字久久激荡在那颗冰冷的心。
这一刻只想逃离。
南浔将准备的金疮药递上,眼眸透出彻骨之寒,说:“这些药治疗外伤效用极佳,我先进去了。”
容璟怔怔地接过伤药,他常年和刀箭打交道,随时都有捐躯的风险,这些伤药能用着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