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加班之夜
三月份的天亮的很早,六点钟还不到,那遥远的东方天际以及泛白了。
任明由于感情上的困扰一夜没有睡好,别人还在熟睡时,他就早早的起来了。今天也是他们要正式上班的日子,他的心情还有些紧张。
任明悄悄的走出门外,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后,就解开腰带在门口撒了泡尿。虽然工棚的院子里有厕所,但是在工地上已经干过两年的他早已养成这样的毛病了。
他又在院里的水池子上胡乱洗了一番,这个时候他的工友们依然都还没有起床。只有他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答答答”的切菜声,这是郭雷的大伯在做饭了。
他顺着这切菜的声音走到他们厨房的窗外,透着玻璃看到郭雷的大伯正在很认真的切着一颗白菜。在这个老头身旁放着一张闲置的床铺,床铺上放着的一个煤气灶正坐着一口大锅,锅里面煮的应该是粥。锅的上面还有一层蒸笼,里面的热的应该是馒头。从锅里面冒出的蒸汽让整个厨房变得烟雾缭绕。
郭雷的大伯无意中发现他之后吓了一跳,然后又冲他笑了笑对他说,“起来了?起来就吃饭吧,菜马上好。”
任明透着窗户也向里面点了点头,就去拿自己的饭盒了。
但是在他掀开锅盖的那一刹那,心里却好一阵失望。
锅里面煮的粥,除了在锅底翻腾着几粒米之外,汤清澈的和水没有任何区别,舀一勺到碗里甚至都可以看清自己的脸。郭雷大伯刚刚切出来的那一颗白菜也根本没有过火炒,只是放了些盐和酱醋就那样调了调。只有那馒头是软和的。
这就是工地的待遇,一个民工只能选择吃与不吃,而不能抱怨。
任明只是盛了很少的一点菜,因为他确信盛的多了会给倒掉。
但是郭雷的大伯看他就盛那么一点,却又劝他,“咋吃这少?那腌白菜酸溜溜,脆灵灵好吃的哩。”
任明只是笑了笑,就端着盛好的饭菜回寝室了。
任明进门的脚步声恰好惊醒了睡在门口的郭雷。郭雷看到已经有人开始吃饭,慌张的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连衣服也没顾得上穿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冲着屋里还在熟睡的工人喊道,“赶紧起!赶紧起!一会儿上班迟到了!”
在工头儿的催促下,那几个年长的工人很快就穿好了衣服起来了,但那几个年轻的民工脸上则是一百个不愿意。
杨宇揉着他那惺忪的睡眼嘀咕说,“才几点就起了?”
郭雷却厉声训斥说,“谁要不想起,今天就别上班!”
于是这些人再也没有一个敢赖床了。
洗漱吃饭完毕,从床底抄出干活的工具,带好了安全帽,都就准备上班了。
临出门时,郭雷又特意把这些工人全部集合在了他们寝室的门外,告诉他们要开个会。
看着人都出来后,郭雷清了清嗓子,对他们说,“今儿咱正式开始干活,上班之前我先给大伙儿说两句。第一个就是上班的时间,现在天明的也早了,趁现在还不热,我决定早上六点半上班,中午十一点半下班。中午休息俩小时,下午一点半到晚上六点半。每天正常上班十个小时,大伙都没意见吧?”
在建筑工地上每天工作十个小时,这已经算是很慈悲的待遇了,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的工地多的是。而所谓的八小时工作制,对他们这一行来说那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他们也都习惯了这样长久的工作时间。所以工头在问他们有没有意见时,这些工人提出异议,甚至连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都没有。
郭雷看到没有人有异议后,他又接着说,“下面那咱们再说加班,来之前这个工地上的领导就专门给我说过,这栋楼预计十月份封顶,所以工期也赶得特别紧,以后加班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希望大伙都尽量配合。不过咱这儿加班也不白加,加班和白天上班一样,也按小时算。而且你们加班也和奖金挂钩,你们加班越多,到年底奖金也就越多。”
郭雷在说完这一段话时,任明,杨宇,何亮这几个年轻的民工在底下就开始躁动了。
加班的工资和正常白天工作的工资一样,外人看着或许有些不太合理,但在建筑行业之内这几乎已经是一条不成文的工资制度了,几乎每一个建筑队伍都在遵守。那些躁动的人不满的自然也不是这一点。
加班对于一部分工人来说是他们增加收入的一条捷径,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则成了剥夺他们业余时间的元凶。
建筑工地上的年轻人也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下了班之后也想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他们不希望自己的青春在下了班之后还要被绑在那钢筋和混凝土上面。
不过对于任明他们几个表现出来的不满郭雷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停了一下看了看,然后他又继续说,“下面我分一分工,何世贵,杨宇你俩一组,张学文,杨召鱼你俩一组。任明,杨树彬,何亮你们仨先暂时一组。我给你们分好组后,以后上班你们就干自己小组里面的活儿,别的活都不要管了。所以我也希望大伙儿都尽量不要请假,你请假了也影响别人干活。木工毕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郭雷又用眼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后,抬起胳膊把手一挥,最后又说了一句,“上班出发!”
随着他们工头儿的一声令下,这些穿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建筑民工就冲着工地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他们每个人一手拎着一把榔头,一手插着裤兜。头上戴着颜色各异的安全帽子,肩上挎着破旧的工具包,目光炯炯有神,脚步铿锵有力,走在路上显得格外的威风。
他们来到工地之后,工地上静悄悄的还看不到一个人。只有空气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霾,工地显得清幽而又静谧。
他们走着走着,突然一个身披军大衣的老头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老头儿笑着问他们,“这么早就来了?”
郭雷嘿嘿一笑,回了一句,“是哩,你还没下班?”
老头依然笑着说,“就等你们了,你们来我就能回去睡觉了。”
这位老头儿原来是工地上守夜的老者,他和他们并不认识。打招呼纯粹是因为热情。
每一个建筑工地上上都有这样一位守夜的老人,他们笑容可掬,不辞劳苦。他们的手里总是提着一个很大的手电筒,他们的身上总是披着一件军大衣。
工地起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来,工地结束的时候他们又是最后一个走。他们看着工地崛起,工地见证了他们的苍老。他们白天夜里都在工作,所以工地的一切也都记录在了他们的眼里。
郭雷和这位慈祥的守夜老者寒暄了几句后,就带着他的工人又走了。
他们首先来到了木工加工区,只见木工加工区内,中间用钢管搭建着一个小棚子,棚子底下是一台电锯。棚子的北边靠着彩钢墙的下面堆着数不尽木方。这些四四方方的木头尺寸也有长有短,长的长达三四米,短的也有一两米。整整齐齐的码着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在棚子的南边靠近钢管围墙的地方,堆放的是一摞一摞的竹胶板。这些用竹子加工而成的木板外表漆黑发亮,就像是一件件等着匠人去雕琢的艺术品。
郭雷对他手下的工人说,“丢俩人去前面挑钢管,剩下的全部在这里备料。”
工地上的木工,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在钢筋工绑好墙体里的钢筋笼后,由他们把指好制作好的模板依照墙体或者柱体的尺寸组装固定到钢筋笼的外面,然后再由砼工往模板里面浇筑混凝土,等混凝土凝固干涸之后,再由他们把这些模板拆掉。
其工作原理就类似于过去的人制作金属器皿,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器皿,先要按照要求做一个模具,然后再把融化的金属液体倒进这个模具里,等液体再一次凝固之后,器皿也就算做成了。这里的模具就相当于工地木工所做的墙体模具,金属液体就相当于混凝土。
过去建筑所使用的模具模板大多是由铁板制作而成,费时又费力,直到近几年人们才渐渐的改用成了这种竹胶板。
模具的制作和加工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一堵墙或者一个柱体的模具首先要制成一块块小的模板,这是为了便于人力可以搬动,然后再把那些小的模板组成一堵墙或者柱体的模具。组装完之后,还要再用拉丝,拉钩,方木,钢管等各种建筑材料和工具使其牢固,能承受得住混凝土的冲击力和压力。如果一个从未从事过这种行业的人要想掌握这项技术,最少也需要用上一年的时间。
郭雷给留在这里的工人留下了一张手写的材料单后就带着何亮和杨树彬往放钢管的地方去了。
他们绕过了钢筋加工区,又经过塔吊的底下,在项目部办公区的大门外,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一大堆,长短不一,摆放整齐,但已经锈迹斑斑了的钢管。
郭雷站在那钢管的下面对着何亮和杨树彬下命令说,“把仨组用的钢管全部挑出来,挑好了让塔吊吊走。”
三个小组全用的钢管全部加起来,重量能有五六吨重,但是已经习惯了辛苦的何亮和杨树彬还是一口就答应了。
每一根钢管的重量最短的不低于几十斤,最长的可高达上百斤。当他们真正干起来的时候,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劳累。所以他们两个刚挑了还没一会儿,他们的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了,于是两个人干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而站在一旁监工的郭雷,看到他们两个速度放慢后,他什么也没说,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副手套,他自己也干开了。
郭雷的意思他们两个都懂,这是对他们无声的指责,于是他们两个不得不咬着牙再一次把干活的速度提上去。
在建筑工地上,工头儿催促干活儿的方式有很多种,像郭雷刚才所用的这一种办法相对还是比较高明的,有的脾气差一点的工头会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骂一顿,虽然直接了当,但效果却并不明显,甚至还会起到反作用。还有的工头看到工人消极怠工,他会假装没看见,然后默默的把那些偷懒工人的名字记下来,最后扣他们的工资。这是最狠的一种办法。
建筑工地上的工作辛苦而又劳累,任何的工人都很难坚持一整天,因而这就需要他们自己找合适的时间去歇一会,既要躲避工头又要休息,长期下来,每一个建筑工人都总结了一套和工头较量的办法。
不过郭雷也没干多大一会儿,可能他也确实感到累了,干了几分钟后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郭雷的背影刚一离开他们两个的视线,何亮就坐在一堆挑好的钢管上不动了。
他同时还劝还在工作的杨树彬说,“歇会儿吧伙计,老板都走了,你那么拼命干啥!”
他看杨树彬不为所动,于是又掏出了他的烟冲着杨树彬晃了晃,然后又说,“来来来,坐下来抽根儿烟。还是从咋老家带过来的烟哩。”
杨树彬这才四下看了看,确定安全后,才坐到了他的身边。
两个人互相把烟点燃后,就又开始闲聊了。
何亮眼睛仔细的盯着他手上的烟头,漫不经心的问杨树彬,“你今年多大了呀?”
杨树彬连看也没看他就说,“二十七了。”
何亮又问,“几个孩子了?都上学了没有?”
这两个问题问出后,杨树彬忍不住笑了。
笑完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媳妇还没娶哩,哪儿来哩孩子。”
听到杨树彬还没有结婚,何亮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按照他们农村的结婚风俗,超过二十三岁就算是晚婚了,一个二十七岁的人不结婚那一定就是有什么问题。
何亮愣了好久后才又问杨树彬说,“你都那么大了,咋还没成家哩?”
何亮的话让杨树彬陷入了沉默,他那一双清澈的眼眸直直的望向了远方。
他又低下头狠狠的抽了一口夹在手上的烟,掸了掸烟灰,无奈的说道,“家里紧,弟兄仨,连个房子也没有,谁嫁哩。”
何亮望了一眼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小伙子,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杨树彬紧接着又说,“现在的闺女找婆家张嘴房子闭嘴汽车,家里条件差了,媒婆连介绍也不给介绍。”
何亮也有些无奈的回答,“现在就是这个社会,男的多女的少,谁也没办法。”
何亮说完后就把手上的烟头儿使劲的扔向了一边,然后又重新戴上手套,对杨树彬说,“干活儿吧,别一会儿工头儿来了。”
在他们老家那一代,由于适婚男女比例失衡的原因,造成婚礼经济盛行。在婚礼和金钱直接挂钩的社会背景下,本身就处于弱势群体的建筑民工,在这一问题上,他们更是弱势中的弱势。
所以何亮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安慰他这位可怜的工友,他只有通过工作来转移这无意间勾起的忧伤。
在木工加工区里,杨宇他们那一伙儿人也是干的热火朝天。电锯锯木头的声音,榔头敲击铁钉的声音,此起彼伏。光任明一个人挑出来的方木就堆满了大半个加工区的院子。
但同样劳累的他们却没有杨树彬他们那么幸运可以坐下来歇会儿,因为有工头儿小舅子的亲自监工,他们只能硬挺着。
但意外的是,杨宇干着干着他先带头坐了下来,他坐在一堆杂乱的方木上,旁若无人的抽起了烟。
他的这一举动让他那些已经累的疲惫不堪的工友都好生欢喜,纷纷也都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块儿休息了起来。
只有任明一个人跑到了一个孤单角落里,孤单的他已经习惯了孤独,孤单的他也已经习惯了躲在没有人的地方抽烟。
他一边陶醉于那颗劣等的红塔山中,一边望着隔壁的钢筋加工区。隔壁的工人比他们还要忙碌,几个灰头土脸的工人围着几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加工着一些他都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隔壁的工人瞥见他时给他投过来一个笑脸,他也冲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眼里看到的那些工人其实也是他自己。
一颗烟燃尽,他们又要开始那忙碌而劳累的工作。
一颗烟燃烧的时间是他们工作中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一颗烟燃烧的理由也是他们可以忙里偷闲的理由。
在工地上工作的这些农民工,除了那极少数的女工之外,他们基本都有着抽烟的习惯。别的地方的消费他们会很节省,但是他们口袋里的烟却从来没有断过。
曾有人这样问我,农民工他们为什么那么酷爱抽烟?这不仅仅只是习惯,在他们上班的时间内,只有在他们抽烟的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的休息一会儿。在他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如果他们嘴上不刁上一根烟,那么一旦被工头儿发现,他们那就是在偷懒。而刁上一颗烟,那他们则是在休息。
人在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时间总是特别的快。很快他们就到了中午下班的时间。
杨宇掏出他身上那部苹果土豪金,看了眼时间后,得意的对着他身边的那些工友说,“到点儿了,都回去吃饭!”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郭雷带着何亮和杨树彬缓缓的也向他们走来了。
建筑工人上班是为了什么?也许你会认为是为了挣钱,但更准确的回答是,他们上班是为了下班!
没有几个民工会爱上这种没有成就感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带给人更多的反而是挫败感。工作的劳累再加上工作期间的饥饿,让他们在上班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下班。
随着杨宇的这一声令下,工人们瞬间变得喜笑颜开。迅速的关掉了电源,扔下了手中的建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扭头就往回走。
临走时,何世贵还抱怨了一句,“可算了下班了,工地上的饭真不顶饥,饿死我了快。”
他们上班时的脚步是沉重的,下班时的脚步却很轻快。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一阵菜香,让他们往工棚的赶的更快了。
他们返回工棚时,郭雷的大伯已经拎着一把勺子在厨房的门口等他们了。
何世贵远远的就笑着问他,“老郭,做的啥饭?”
郭雷大伯笑着告诉他,“大烩菜,香着哩,赶紧拿碗去吧。”
腹中的饥饿催使他们跑到那水池子边胡乱的洗了把手,擦也没擦,就都抄起自己的饭盒围到厨房的灶台边了。
但是掀开锅才知道,所谓的大烩菜其实就是一锅白菜炖着一些麻将大小的土豆丁,除了菜的表面还漂几丝油花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郭雷大伯手里拿着的那个勺子个头儿很大,挨个儿给他们每人盛了两勺,他们的饭盒都被盛的满满的。
但质量不达标,光靠着数量又怎么能让民工们满意。
这一次任明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端着自己的饭碗回到寝室后,愤怒的抱怨说,“这东西是人吃的?早上醋腌白菜,晌午水煮白菜,天天这么吃都成兔子了。”
紧跟着他进来的张学文听到他的牢骚后,忙安慰他,“有个菜还不行?以前我们那会儿干工地的时候,吃的可比这差多了。一天三顿水煮面条,嫑说菜了,连个油星儿也看不到。”
张学文所言不虚,在以前的建筑工地上,伙食的确比他们现在吃的还要差。但是任明并没有在以前的建筑工地上工作过,所以他并不这么想。
任明有些不服气的又对张学文说,“那能和你以前比?你咋不比60年了?这都算大餐了。你不说这都啥时代了都。”
任明激动的只顾自己嘴上痛快,却没注意到郭雷这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
他扭头一看,只见郭雷一手端着饭盆儿,一手攥着两个馒头,站在门口正冷冷的盯着他。
任明在别的工地上很少看到有女工的身影,他当然感到好奇。当他还想再问时,发现何世贵已经打着微微的鼾声睡着了。
工人午休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小时,从工地上回来到吃完饭就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剩下的那一个小时用来午睡,对于那些疲惫的建筑来说实在是太短了。所以很快他们又到了上班的时间。
下午再上班时,郭雷把大部分的工人都安排进了地下室的深坑里,只留了任明和杨宇两个在上面等着塔吊吊他们那已经准备好的材料。他们一个在木工加工区,一个在存放钢管的地方。
塔吊是每一个建筑工地最为重要的工具。由于塔吊的吊臂几乎可以覆盖到工地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施工现场所需的每一种材料都可以通过塔吊轻松的运到每一处指定的位置。可以大大的提高施工的效率和速度。建筑物的高度越高,塔吊的作用也就越明显。
任何一个建筑物建在成之前都和塔吊相惜相生。如果一栋建筑物可以成为一座城市的标志,那么塔吊绝对可以称为是所有建筑的标志。
但塔吊也有一个弊端,塔吊本身作业的速度太慢,而工地上同时施工的工人又太多,所以几乎每一个使用塔吊的工人都得等,有的人为了等上一次塔吊甚至要等上几个小时。
任明在来到木工加工区后,塔吊正好在给钢筋工人吊材料,他扯着嗓子一连冲着塔吊司机喊了好几声也没有把塔吊叫过来。
在等塔吊的过程中,他突然无意中发现,在他的身后有一名女性工人在干着和他上午同样的工作。
他看着这名女工的背影有些眼熟,看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就是住在他们厨房隔壁的那一名女性工人。
任明故意往那名女工的跟前凑了凑,但走近一看,那女工的长相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名女工不仅年轻,还绝对称得上漂亮。一头乌黑俏皮的青年发,大大的眼睛,圆润的脸庞。虽然脸上沾满了污渍,但透过灰土依然还是能够看出她皮肤的细腻。她虽然穿着一身又大又宽的工作服,但是透过那宽松的衣服,依然能够看出她的身材凹凸有致。
很难想象一个女人离开了化妆品与精美的服侍依然还可以那么漂亮。
她活动在那杂乱而又肮脏的建筑工地上,就像是一朵开在尘埃里的花。
任明虽然和她近在咫尺,但由于陌生,也并不敢上前去和她打个招呼。
任明的脸虽然一直在冲着远处的塔吊,但是目光却时不时就飘到了那名女工的身上。
正在任明想着该如何上前去和她搭讪时,机会终于来了。那那名女工由于扔木方时用的力气太大,一不小心把一根木头扔到了任明的脚上。
“对不起,额不是故意的”
一口带着陕北味道的普通话清脆而又嘹亮。
任明先是一愣,随后忙笑起来回答,“没事,没事。”
那名女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任明趁机便又问,“你也是来这儿干活儿的?”
女工回答,“是啊,跟额老公一块儿来的。”
说完她就扭头看了看加工区内的那一座小棚子,棚子下面的电锯旁正站着一个个子很高,但形象有些邋遢的中年男子。
任明又问,“那,你们都是哪儿的呀?”
女工回答,“陕西安康的,和那那个李经理是老乡。”
任明听后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一会儿后又问,“像你们这样的女性怎么也来工地干活了呢?这儿的活儿又脏又累,你们受得了?”
女工却不假思索的笑起来说,“这有啥,习惯就好了。在我们老家也是天天喂猪下地,也不比这儿轻松多少。”
这样的回答让任明感到有些惭愧,他作为一个男人对工地的这份工作尚且有几分厌恶,而一个女人却可以如此洒脱。
正在任明不知道该再说着什么时,只听那名女工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说,“其实一开始额也不愿意来,工地上毕竟都是男的也不方便。但额老公在这儿包了几个阳台,他一个人干不来,要是找别人一天工资就得好几百。这钱儿给了别人还不如我挣了哩。”
女工只顾着和任明说话,都忘记了干活。这引起了她一旁老公的注意。
她的丈夫远远的就冲她喊了一句,“赶紧干活吧,干不完天黑还得加班!”
一句话让任明和那女工都有些尴尬。恰好这时塔吊的钩子也落到了任明的身后,他以干活为由赶紧离开了。
任明把塔吊吊臂上伸下来的那两根钢丝绳像捆稻草那样把脚下的那堆建材牢牢的拴紧,然后又向塔吊司机挥了挥手,那堆材料在吊臂的带动下,就像一个秤砣挂在一杆大称上一样,缓缓的向空中漂去了。
一连吊了七次,他们上午准备的那些材料才被彻底吊完。在最后一吊刚刚驶离地面时,任明就接到了工头要他去地下室帮忙的命令,
任明本以为工头不在自己的身旁,吊装结束后还可以再歇会儿。他这是严重低估了工头的洞察力。无奈,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名陕西籍的女工后就奔向自己的新岗位了。
建筑工地上的工作就是这样忙碌而又枯燥,劳累还又危险。数不尽的建筑工人在这片满是尘土的工地上,迎来了日出,又熬走了日落。他们的每一滴汗,每一滴血都融进了建筑物的每一砖每一瓦当中。如果说英雄需要一座丰碑,那么每一座建筑物都是这些民工最好的丰碑。他们都是为这个社会默默奉献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