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第一次开诚布公说这么多交心话,不知不觉已是戌时,两人这才发现,上官敏儿以及黛丝娘俩早已不知去向。
“敏儿——”
“黛丝——”
“青儿——”
两人大声呼喊,除了海浪哗哗拍打礁石的声音,并无任何回应。
“孙师兄,我们分头去找,上官敏儿胜于我的生命,拜托了。”燕无天紧紧握住孙二银的双手。
“士为知己者死,二银当竭尽全力,况且,上官敏儿还是我的同门师妹,燕师弟,我们一定会找到她们的,你不要太担心。”孙二银安慰道。
孙二银往东,燕无天向西,分头寻找。
蓬莱仙岛仲夏夜,到处可闻虫鸣,随处可嗅花香,可谓五步一换景,十步一重天,不知不觉间远离了海滩,走近了重重叠叠郁郁葱葱的巍峨大山。
夏夜如玉,却难以抚平燕无天内心的焦灼。
当这个女孩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是灰色的。
如此寻寻觅觅,却终究是个冷冷清清,一声叹息,难掩内心落寞。
蓦地,万树丛中有一点火光在闪烁。
或许,是上官敏儿点燃了一堆篝火——
抑或,是上官敏儿误入山村一户人家——
燕无天心中充满了幻象,不觉间加快了脚步。
哗——
峰回路转,一幅瀑布从数十丈高峰跌落到眼前一汪碧潭。
瀑布右侧,曲径通幽,可达临渊搭建的一间茅草小屋。
那点火光,便是小屋中的一盏明灯。
好风水!
燕无天忍不住赞叹一声,此屋虽然简陋,却处处遵循自然法则,薄雾之中,后山九座山峰隐约可见,如游龙蜿蜒。此峰为首,居龙脉之要冲,山体坚固,面朝大海,珍稀花草随处可见,上可吸收日月精华,下可储天地灵气。
茅屋后靠大山,左依瀑布,前临碧水深潭,右有通幽小路,正好应了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的绝佳风水布局。
是哪位得道高人,选中了这个万年难求的天地灵眼?
快到茅屋的时候,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钻进他的鼻孔,燕无天咽了咽口水,拨开花丛才见一木架之上串了一条一丈多长的地龙,下方燃起一堆圆木,蓝火熏烤着龙肉,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一股青烟袅袅升起,非但不呛,而且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看来烧的是驱邪避虫的香樟木。
贵重无比的香樟木当柴火烧,恐怕只有在蓬莱仙岛才能碰到。
“硁硁硁——”轻叩柴扉,发出的声音清脆而高亢,燕无天知道这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即便不上油漆亦可万年不朽。
一扇柴扉尚且如此,看来这看似简陋的茅屋不简单呐——
“进来吧,门是用来遮风挡雨的,阻挡不了客人的脚步。”里面有人说话。
推开虚掩的柴扉,燕无天轻轻走进木质小屋,月色从窗子倾泻下来,一位胖乎乎的老者正坐在桌子旁边一边饮酒,一边啃食龙肉,旁边已经堆放了几个空坛子和十几块龙骨。
“酒香之气馥郁清冽,经久不衰,嗅之如沐仙风,果然是好酒,老伯好口福——”燕无天抽了抽鼻子,上前施礼。
“原来是个小娃娃,会喝酒不?”老者问。
“不会。”
“唉,真是可惜,老夫珍藏这百年女儿红,看来也只有孤自品赏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老者摇头兴叹。
“晚辈不才,从小到大,饮酒无数,却从未醉过,是为不会喝酒,不知老伯这百年女儿红醉人否?”燕无天微微一笑。
“哦?从未醉过?好,好,真是太好了,老夫倒要看看,小娃娃何等酒量——”老者大喜,将一坛五十斤装的女儿红往桌上一放,吩咐道,“门外有龙肉,娃娃你切些来,你我痛饮一番。”
“如此就叨扰了——”燕无天肚中正饿,老者好客,正中下怀。
你一碗,我一碗,五十斤女儿红很快见底,燕无天脸都没红。
“好小子,有一套。”老者抚掌大笑,指着山下的碧水潭说道,“万年前,我在那里藏下了一坛‘千日醉’,你去速速取来,咱爷俩来个一醉方休——”
“慢着慢着,老伯您喝醉了,这万年前,可不是乱说的。”燕无天大口吃着地龙烤肉,屁股没挪窝。
“我醉了?笑话,万年前,老夫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年纪,呵呵,正当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想起来,真心让人怀念呐——”老者悠悠地叹了口气。
“咳咳——您——真的活了一万年?”燕无天差点被龙肉噎死。
“确切说是一万零二十岁——小子,还不快去——”
“千年王八万年龟,靠,这没天理呐——”燕无天满脸的羡慕嫉妒恨,俗话说得好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自己连人家个零头都不到,怎么比?
“娃娃,怎么说话呢?你的意思是我跟那些爬行动物是一个族群的对吧?”老者吹胡子瞪眼。
“哦,对不起,老伯,我的意思是说您可比王八强多了。”燕无天慌忙解释。
“嗯?你这算是在夸我吗?”老者咬牙切齿。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所有乌龟王八加起来也没法跟您比——我去,怎么跟您说话这么费劲呐——”燕无天火了。
“嘿,我挨了骂,你还有理了?唉,人心不古啊——”老者摇头叹息,现在年轻人对老一辈实在是太失礼了。
“谁骂您了?算了,小人不计大人过,晚辈这就给您拿酒去——”燕无天笑笑,飞身跑远了。
“嘿嘿,真是个有趣的娃娃,分明是在骂我,却偏偏生不起气来,难道,我真的老了?”老者狠狠咬了一口龙肉。
“千日醉”盛在一个古香古色的陶器坛子里,万年时光,上面早已披满了青苔,燕无天好不容易才清洗干净。
砰——
燕无天将酒坛往桌上一放,问道:“老伯,怎个喝法?”
“老规矩,一人一碗,看谁先趴下。”
“好,脆快。长者为先,老伯请——”燕无天拍碎坛盖,顿时满室飘香,他倒了满满一大碗,递给老者。
“开坛三家醉,泛杯十里香,一杯黄酒三百两,一壶烧酒换江山。娃娃,这可是地地道道的老烧酒哟——”老者不敢一饮而尽,而是分五气喝下,即便如此,脸上已然着色,带着三分醉意,老者笑道,“看老夫脸色如何?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像是一万多岁的老家伙吗?”
“嗯,还真不像。”燕无天摇摇头,“这张老脸,啧啧,还真像——猴子屁股。”
“娃娃说什么?猴子屁股?”
“呵呵,这儿哪有猴子,我说您这张脸嫩的一塌糊涂,呵呵,一塌糊涂——”燕无天吐了吐舌头,一碗“千日醉”一饮而尽。
“好小子,‘千日醉’当水喝,你他奶奶还真不会喝酒。算了,我他娘地干不过你,活了一万年,你是我杨万佩服的第一人。知道我是谁吗?”两碗下肚,老者已经头重脚轻。
“您不是杨万老前辈吗?”燕无天连忙搀住他。
“你认识我?”老者愕然。
“这不是您刚才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小子可真逗,像我这种老东西,怎么会轻易将姓名年龄透露给别人呢?呵呵,你醉了——”
“好吧,就算我醉了,老伯我来问你,杨亿是您什么人?”燕无天想趁老者醉酒之时套取更多信息。
“怎么,你认识他?”杨万斜睨着眼睛问道。
“杨亿大名,整个盘古大陆不知道的没几个。”燕无天信口开河。
“来,继续喝酒,不提此人也罢——”杨万似乎对杨亿颇有成见。
“嘿嘿,我明白了,您怕他——单从字面看,亿万千百十,您是一定是他儿子——”燕无天妄加揣度。
“臭小子,说什么呢,谁是他儿子?你才是他儿子,老夫打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句话惹得杨万发飙,手舞足蹈朝着燕无天脸上头上一通老婆拳,直打得燕无天抱头蹲在桌子底下,这老头还不忘踹上两脚,骂骂咧咧道,“臭小子,有种别做缩头乌龟,赶紧给我出来,看老夫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死老头,臭流~氓,凭什么打人?我说错什么了,你翻脸不认人?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燕无天欲哭无泪,灾难来的太突然了,刚才还吃着烧烤唱着歌,这转眼间老东西就拳脚相加,古人说得好啊,英雄不问出路,流~氓不看岁数,碰见这一万多岁的老流~氓,算老子晦气。
“敢骂老夫流~氓?臭小子,杨亿是老夫的玄孙,你竟然说老夫是他的儿子,你说该打不该打?”杨万忿忿不平,三缕山羊胡气得一翘一翘。
杨亿是眼前这位的玄孙?燕无天脑袋嗡的一声,这祸闯大了,从儿子到高祖,整整差了四辈啊——嘴上却道:“老头儿,你喝醉了吧,杨亿前辈鹤发童颜,怎么看都比您大很多,他怎么可能是您的玄孙呢?”
“小娃娃太不懂事,你家长辈没有告诉你不要以貌取人吗?没有一哪来的二?没有十哪来的百?老夫生十万,十万生百万,百万生千万,到了千万才生下了不争气的亿,臭小子,你算算看,杨亿小子是不是老夫玄孙?”杨万怒火未消。
“老老老前辈,我错了,您打地对,您不是流~氓,我才是流~氓——”燕无天慢吞吞地从桌子底下像条毛毛虫一样拱了出来。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算了,你还是称呼我为老伯吧,这样显得老夫年轻,哼哼,有钱难买我喜欢——”
“这样不妥吧,晚辈可不是占人家便宜的人。”燕无天觉得挺难为情。
“这话什么意思?”杨万不解。
“老伯您想啊,我只比您小一辈,要是杨亿前辈见了我,该怎么叫?嘿嘿,我可没有这么老的——”曾孙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脑袋便挨了两个爆豆。
“臭小子,还想挨抽是不是?再敢想入非非,看我不打你个半身不遂——”
“老伯住手,我错了。”燕无天重新钻进桌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