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哥……这些天有人来过我家么?”任天白虽还有些头中发懵,可也知道当日陶仲与他所说这话,不能告诉自己这位亲邻,如今自己身上这个事情,扳着指头算,已经不知道招惹多少江湖汉子,更不要说似乎连东厂跟锦衣卫都插了进来,要是将他们一家人牵连进来,可真有些说不过去!
“没人来过!”胡大哥见任天白出狱,脸上自是喜滋滋的,推了一碗酒给任天白道:“不过只要你出了大狱,就是好事,我看往后你就在家里,安生度日,你只怕还不知道吧,原先城外那些佃户,见你地契在火中烧了,有心赖你的产业,经了这一回,一个个又都把地契给补了回来,我都替你收着,这回你可不用担忧饭食了,这些田地,一年怎么也打不少粮食,别说是你,就算再娶一门亲,也都够了!”
“哦哦……”任天白一脸发呆接过那些地契来,果真都是自己父亲当年在城外买下的田土,拿起来看了看,只觉的眼前发花,又将那地契放在桌上,推给胡大哥道:“这些田地,就请胡大哥替我收着,帮着我照料照料就好,我……我只怕还得出趟远门……”
“还出远门?”胡大哥脸上一怔,露出几分不悦道:“任哥儿,不是我说你,前次你出门,那也是为了出去谋个生路,我自然不能拦你,可现下这些地契归还,往后衣食无忧,你还出去做什么?你又不是任总捕,有一身功夫,能做个捕头,替人保镖啥的,依着我说,就将这院子修葺修葺,不用几年,还是一处宅院,再娶一房媳妇,安安生生过日子,岂不是好?”
“不是这么说……”任天白心里一个念头越来越是清晰,摇了摇手道:“我这次吃了官司,十分有赖京城那位柴总捕之力,这才能无罪开释,他对我如此大恩,我岂能不去谢谢他?咱们总不能失了礼数,大哥你说呢?”
他嘴上说的是要去谢柴正,可这心里愈发的有些悲凉起来,自己父亲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如今尚且不知,这藏宝图之事,眼见又掀起阵阵风浪来,自己就算想过个安生日子,江湖中人只怕都未必能放过自己,留在华州,别说自己自身难保,连这位始终照顾自己的亲邻都免不得要受牵连,就算是为保这位亲邻平安,自己往后也只能浪迹江湖了!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胡大哥却是没看出任天白脸上一点愁绪来,呵呵一笑道:“这自然是该当的,人家这次为你出力不少,不去当面谢谢人家,自然是说不过去,不过也不用急在一时,明日就是寒衣节,你怎么也该先去你父亲坟上送了寒衣再走么,东西我都给你备好了!原想着你要是吃官司出不来,我就替你去了,这下你亲自去,任总捕九泉之下,也必然欣慰的很!”
任天白心里一阵暖流涌过,自己这位亲邻,着实是事事都替自己想的周到,自幼父亲在外任职,家中一应大小事情,都是这位胡大哥帮着料理,除了自己父亲之外,这位胡大哥就是自己平常在家唯一可以依靠之人!可这心里越是感激,越是觉得不能让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连累此人,好在如今有了田契,就算自己将来再不回华州,这些田土,也能当作自己一番谢意了!
第二日一早,任天白提了些纸钱、香烛、祭品之类,还有城中纸马铺做的各色纸张糊的衣服,因为是寒衣,有些衣服里面竟然还塞了些棉花,都是成套成套的衣衫,各色尽有,不过都是纸做,也比寻常衣服小了许多,不过是以此表表心意罢了,一概都是胡大哥所买,到了自己父亲坟前,将贡品摆开,点上香烛,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忍着心中悲伤,将那些衣服一件一件烧化,越烧越是心里悲伤,想着自己父亲在世之时,自己何曾被人低眼看过,想不到如今连大牢都坐了,忍不住叫了一声父亲,顿时哭出声来!
“你也是个七尺高的汉子,如今父仇未报,却在这里哭什么?”背后忽然一声断喝,任天白还未回头,就知是自己九姑姑到了,忍着哽咽道:“我连我父亲十分之一都不及,又不会功夫,如何能给我父亲报仇?至今连是谁将我父亲害了,都查不出来!”
“你真是跟你爹没法比!”九姑姑一脸不屑,看了看任天白,有些摇头道:“你爹当年何等英姿!何等心胸?不上十岁,就能孤身一人,手执大旗,踏潮弄浪,后来更是学了一身本事,本来足以成就一场事业,却遭逢剧变,这才来了华州,不想为奸人所害!你跟你父亲除了长得像,毫无他那种纵横江湖的气概!”
任天白回头看着自己这九姑姑,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起来,任求之一生做到南京刑部总捕头,怎么还不算成就一番事业?难不成那江湖中藏宝图之说,竟然是真的不成?可自小到大,任求之都是对这捕头之位十分恬淡,只因本事高强,这才一再升迁,可自己父亲始终有归隐田园之意,不然也不会在华州置办产业!还有这十岁上,踏潮弄浪之事,自己怎么从未听自己父亲说起过?
“你如今作何打算?”九姑姑瞧着任天白,眼里露出几分怜爱来,语气也是一缓道:“是想在这华州做个朝出晚归的农户,还是想给你爹报仇?”
“自然是想给我爹报仇!”任天白突的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所受屈辱来,桩桩件件从脑中电闪而过,咬着牙道:“但要让我找出是谁害死我爹,我必要将他碎尸万段!”
可他此话出口,不免又是有些沮丧,浑身好似好似泄了劲一般,一脸沮丧道:“可杀我爹之人,必然是武功高强之辈,我……我又不会功夫,就算知道是谁……拿什么去给我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