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太渺小
小得如一粒沙砾
我想装上风的翅膀任意飘飞
可以毫不在意被随意抛撒丢弃
只要给我一寸土地
就会呈现给你一个完美的春天
炸裂饱胀的胸膛
尽情释放翠绿的嫩芽
踮着脚丫栖身树下
挤破的脑袋簇拥在花下招蜂引蝶
以圣洁的方式
迎接春天第一滴晨露
婆婆
山村那声刺耳的鸡啼
牵来清冷的晨雾
晨雾飘进温热的苞谷酒
婆婆背着装满晨雾的背篓
消逝在黑咕隆咚的苞谷林
苞谷酒香飘散成婆婆嘴里咿咿呀呀的小曲
婆婆的人生仿佛晨雾
四十岁死了丈夫
再嫁落下成堆的儿女
偏被懒惰成性的后夫抛弃
从此她与酒结缘
她喜欢苞谷酒她喜欢苞谷酒那股后劲
她背着背篓
背着春夏与秋冬穿越这段山路
坐在院子石磨皂角树下的婆婆
将兰花烟吸得咕嘟咕嘟直响
突然有一天
岁月把婆婆收留
长街风景
阳光,刀子一样刺眼
长街的周围高耸着的建筑群斑驳陆离
长街上穿梭着匆匆的人流
两边装饰华丽的店铺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长街尽头一阵锣声响起
告诉过往行人那儿在耍猴
围观的人群中间空地上没有猴
三四个学龄儿童身着耀眼的红衫
机械地随着耍猴锣声
展示惊险的杂耍动作换来施舍
没有掌声
只有越敲越响的耍猴锣声
笼罩长街尽头
忧郁凝重狐疑的心情
化作长街沉重的叹息
读到吴杰的诗歌,眼前感觉一亮。这一亮,不仅是因为他对诗歌语言的组织能力,和他自己的表达方式,更重要的是他的诗歌里,有着深沉的个人体验与深厚的个人感情。《一粒种子与一个春天》是以拟物的手法,来描述种子与春天的关系。“我实在太渺小/小得如一粒沙砾”,这两句说现态,“我”是十分渺小的,我虽是渺小,但我的意愿长远,“我想装上风的翅膀任意飘飞/可以毫不在意被随意抛撒丢弃”,只要能够任意飘飞,甚至“可以毫不在意被随意抛撒丢弃/只要给我一寸土地/就会呈现给你一个完美的春天”。这是从渺小之地孕育出的理想,一个春天的美景,一种内心的憧憬。“炸裂饱胀的胸膛”,这句表述得十分形象,“踮着脚丫”之下的四句,表达得很干净,很明净,也很优美。整体来说,这首诗歌,展现了作者对春天到来的喜悦,与对春回大地的繁荣景物的一种“格物”的赞美。
初读《婆婆》这首诗歌时,有一种清风扑面而来的感觉。作者用词及用语都很讲究,对环境的铺陈也比较成功。从清晨山村的鸡鸣,到晨雾里开始忙碌的婆婆,为我们展示出了一幅山村小景。在这幅移动的小景里,婆婆走出了画卷,但声音依旧留于其中,“苞谷酒香飘散成婆婆嘴里咿咿呀呀的小曲”。接着作者开始讲述故事,从景物的描写到人物的叙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展开了。再后面,作者对上面两节的表达,做了总结性的继续。“她背着背篓/背着春夏与秋冬穿越这段山路”,这是一动,这一动写的却是春夏秋冬四季,以及她的人生。“坐在院子石磨皂角树下的婆婆/将兰花烟吸得咕嘟咕嘟直响”,这是一静,这一静写她的人生现态,一种祥和而深情的诗意也就由此而生了。
再看《长街风景》。“阳光,刀子一样刺眼”,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写得很有感觉。这是因为,我们平日里看到太阳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感觉。接下来作者写长街,写长街的所见与所闻。快乐的,喧闹的,开店的,闲逛的,耍猴的,很有商业的气息。在我感觉作者将要把一首诗歌写俗的时候,却看到这样的语言:“没有掌声/只有越敲越响的耍猴锣声/笼罩长街尽头/忧郁凝重狐疑的心情/化作长街沉重的叹息”。原来,前面的所有表述,都是为了这个升华做的铺垫。作者这样的写作,无疑是成功的。这一首诗歌,写出了一种深度,同样,作者也表达出一种内在的、深入的、探索性的诗意。
(作者为国家一级期刊《诗潮》杂志论坛版主、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