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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白的死

我总相信,空间会有限,而时间无限,生命将有期,而灵魂终无尽。时间于我而言,不是生到死的过程,它是永不停止前进的载体,承载所有,没有尽头。

灵魂的漂泊它可以穿过这无限的时间,站在灵魂之外,才能看清这完整而漫长的时间,同样的,站在这无限的时间之后,才能看清灵魂的本质。世间本纯正而公平,要这浩瀚无垠的时间,便不得灵魂的寄托,要这生命的悠世和灵魂的归宿,终归要停住时间无休止前行的脚步…这是我后来才明白的,只是到最后也没有人能陪我明白…

长久以来,我都做这样一个梦。它困扰着我,一夜又一夜…

我从人沦落为有着人性思维的猫…

我的怀里躺着另一只猫,我的眼泪停不住的流下来,滴到她苍白的脸上。她的名字叫做小白。

天空布满乌云,荒凉的大地风卷走尘埃。我明白,她将要死去,我就陪在她的身边,我是那个推心置腹去爱她也被推心置腹爱着的人。不幸的那个是我,在她走后,我将会像一副躯壳一般静静而孤独地等待死亡。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孤独还要忧伤,不过现在我想最忧伤的怕是死亡吧。小白说,应该是孤独的死亡吧。我无力的摸着她的毛,每一根都干净的像她善良的心灵,强忍着欢颜,哽咽:我不会让你忧伤,你也永远不会孤独…

我不忍看见她眼角带血的泪花,残忍的似冰雕只有凝固了还能留下,而终将有融化的一天,这一天便是消亡,便是诀别。

我不过只是普通的猫,而她的名字也如全天下成千上万叫小白名字的猫们一样。唯有,小白与别的猫不同,她特立独行,独具慧眼,她在成千上万之中看上了我,然后与我走过颠沛流离的一程,再到如今倒在我的怀里。

我未曾怀疑过,即便死后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还会依然幸福。也许这个世界还有轮回的传说,但我期许,愿不再相遇。

人们说,猫都有九条命。可即使这样,小白还是要死了。

“别难过,只不过是恰好到第九条命了。还好你还有八条,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要那么多命,有何用?我多希望都给了你,失去你,一刻活着也是多余…”

小白的眼泪终于滴到了我这颤抖着奋力去拥抱她的臂膀上,我感到全世界都在不停的摇晃,所有的城墙高楼都在一砖一瓦的坍塌。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也君好…我觉得好累,和我说说话吧…”

“千万别睡,我说,你听我说…你不能死,我们之间有太多还没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不知道我喜欢着你远远胜过你,我恨我自己,当初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漂泊孤独的命,我的命里不配拥有你。我现在后悔,我才明白,如果我要彻底失去你,我才是真正的漂泊而孤独…”

“你曾经说,当你觉得真的好累的时候,你喜欢遥望家的方向,那里曾经有你最亲爱的母亲,你母亲离开这个世间的时候说,她会一直站在这里为你守护,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你累了,想一想她,她就会出现,你再也不会孤独。”

“可是你说,你母亲她骗你,每一次你都以为是她回来了,睁开眼睛,还是无尽的黑夜,你忘不了那些黑夜里的煎熬。你说,这回不会了,你能和她真正相逢了,而且再也不用睁开眼睛了。这一回,让你做她生生世世的孩子,然后给你们世世代代的幸福。”

“可是你想过,我该怎么办?我…”

“木泽…”有多少话我还没说完,或者我还没有整理清楚我该先说的话,我怕时间不够,可是终究还是不够了。

那拉着我的纤细手臂重重地垂了下去,像无情的木槌敲打着我心头的钟,发出这个世界末日前最后的声音。我的心则像受绞刑般疼痛,直到失去知觉…

时光飞逝的带着所有过往的回忆开始整片整片的阵亡。整个城市都黑了下来,没有光线,没有出路。我紧紧抱着她还留有余温的身躯,哽咽到发不出一丝声响。

小白静静地躺在那里,像被冰封的风景,我再也无法触碰。这无比安静的身躯,无比安静的躺在我的怀里。一片空白,这一幕在脑海里重复上演无数次。混乱、间断的思绪如藤蔓缓缓绕着我盘旋,然后猛得绞痛我的每一寸肌肤…

我多么期望躺在那个荒凉世界里的是我,不是她,她原本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找到一善良的人家收容,不再挨饿,不再受苦,一世幸福。而她遇上了我,也遇上了不幸,像梦魇缠绕的痛苦,挥之不去,这都是我带给她的,连这样的结局,也是我一手带给她的。

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能让她的身体无处安放。我唯一还能做的,是将她安葬。我抱着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记忆中的那片废墟。这片废墟,漫天的尘土飞扬,在这个季节里翻转,看不清前途也望不见后路。周围死寂的让人不敢重重的呼吸,我一直有种奇特的感觉,仿佛在我们之前,没有人来过这里,千百年来,它都是一座荒芜之地。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暗淡无光地如同黑夜在白天降临了,我想这是暴风雨的前奏,我将小白轻轻放下,才发觉泪水湿润了她的脸颊。我想那应该不是我的泪,是天空里的雨滴。人们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是有多么天真,我只想对上天说,请收起你假惺惺的眼泪。

我为小白埋上了最后一块土,记得曾经问小白,我们猫是怎么死的。她说,当我们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会找一个安静没人的地方,然后默默地等待死亡。我们死的时候,没有鲜花,没有厚土,没有亲人相伴。我说,这样好惨。

如果全天下的猫,都是那样。那么今天,你不会孤单,有鲜花,有厚土,有我相伴,让你做一只全天下最幸福的猫。

我伫立在小白的墓前,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还有那些曾经在一起的伙伴,不管你们是不是还在人世,我都能感觉你们的气息。这一刻,原谅我的无比怀念。直到天空狂风暴作,打湿了我疲惫的身躯,但我知道脚下安眠的小白无恙。

看着废墟被狂风肆虐地席卷着,变成了我不再熟悉的模样,我突然感到,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在我们之前,没有人来过这里。在我们之后,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

“起床了!木哥!还在做春秋大梦啊!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意识好像从很遥远的远方猛然抽离回来,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却什么时候被人抽到一旁。

什么废墟,什么尘土,什么荒凉的墓,还有我深爱的小白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对自己说,又是这个梦!

头晕!我听见室友们扑腾下床的声音,木板咿呀做响,心里感觉大事不妙了,自己必须得马上爬起来。但是努力了好久,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爬起来了,仔细一看,头依然完整的贴着床板,纹丝不动。

我说,不行了,我起不来…

传来一阵阵阴冷的笑声。有人问我,你怎么起不来?

我说,刚做了个很长很痛苦的梦,现在头还晕的不行…

一班人疯狂的嘲笑我,笑我老毛病又犯了,没隔几天就犯一遍!梁杭宇主动要帮我向老师请假,就说我刚从前世回来,这世间的爱恨情仇让我很痛苦,需要请几节课休息休息!接着一行人说笑着带上了门。

算了,可能我真的需要休息。我一个人躺着,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个上午。我试图绞尽脑汁去回忆梦里的小白。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老是要做这个梦。

这个梦真的好久,久到每次当我记住结尾的时候,过程都快忘光了,更别说这故事的开头。这故事是怎么开始的?

莫不是真是他们说的前世今生?我的前世是只猫么?

荒谬!无根无据!

每次回忆这场梦都会让我头晕,这回也不例外,肚子也饿的不行,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饿,饿到头晕了。

浑浑噩噩的下床找吃的,惊奇的发现我的位子上哪有什么食物,空空如也,桌面上只有一台电脑突兀的立着,所谓书桌也没有罗列什么书。连书这种精神食粮都没有了,可见是有多么贫瘠了。

座位对靠的墙壁上贴上了几张海报,偶像的海报,谁的人生没有几个偶像呢?歌星、影星、作家什么的,方道明说我贴这些偶像没有什么内涵。其实我也很想贴一个刘胡兰,又怕被同学们笑…他说,那你可以不贴。

我说,不行,必须得贴,还得大头像。得有个追求,无论追求的那是什么,得有这个追求,不然我都会以为来这里就是换个环境来玩的。

想想挺有意思,只是这下偶像也救不了我,我现在饿的走不动了,需要一个上帝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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