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馆除了简陋些，和外头的没什么两样。外头灰色的招牌摇摇欲坠，屋内打扫的倒干净。
正对着门口的是店家的掌柜，在屋子的里头，围了一桌子的男人，掷骰子赌博，输了的又不想出钱就罚酒。不过是赌些小数目，凑成一团也热闹的紧。
安若带着陆何在门边坐下，店里的伙计招待着上了茶，还附送了些小菜。
“沐领队吩咐过了，今个若是来了美人，可要好好招待。钱已经付过了，菜呢是咱家掌柜的送的，您好生歇着，多坐会再走。”
店家小二笑的憨厚，临走还专门冲安若挤了挤眼。
“沐玥什么时候这般油嘴滑舌了？”陆何心里正纳闷，却见安若只苦笑着。
“美人，来了？”一个新来的伙计冲着这一桌喊了一声，待看见陆何眼中闪过惊艳，“美人今个带了真正的美人儿来？还不给咱介绍介绍？”
“别起哄！”安若一巴掌把他拍开，才转向陆何解释，“你别听他们瞎说！”
“谁瞎说了！安美人~”那伙计不知死活的又躲在柜台后吆喝，被安若丢过去的抹布狠狠击中头部。
原来美人竟是安若。陆何又打量那安若几眼，的确，在这商队里除了沐玥模样俊秀，就是安若生的秀气文弱可欺，眉眼还带着温柔女相，难怪被称作“美人”。
“龙姑娘，您就别问了，往事不堪回首。”安若扶额叹气，还故意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不叫陆何看见。这一举动惹得她哈哈大笑。
清茶几盏，干渴渐消。
“安若……”
“龙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微微一愣。
“你先说。”陆何又为自己满上一盏茶。从一开始就觉得他欲言又止，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龙姑娘，实不相瞒，”安若神色一扫之前的轻松，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陆何静静的听。
“我不知道沐领队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实际上你是他带着我们十几号人从押运队伍里拼死救出来的。”他把自己的袖子挽开，露出自己小臂上狰狞的伤痕，“这就是我在那次留下的疤痕。原本按照计划，他是打算最后动手——你应该清楚当时混战，不只有我们这些人。可是他见你晕倒了，才提前采取了行动。”
安若明白陆何疑惑，又解释。
“你应该在那车上没错，我一开始也奇怪他怎么第一时间认出你的。但后来我猜想他应该是用什么方法收买了押运的官兵，让那个孕妇替下了你。只是他没想到你会生病，而且病得那么严重。后来，”安若说到这里，眸中闪过沉痛，“多人乱战，沐领队之前考虑到了。但是参与那次行动的人，只有我与他留了下来。虽然……我们都是自愿追随领队，但这样的结局却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留了下来”这话用的微妙。
究竟是敌众我寡不得不死，还是说……沐玥为了封住悠悠众口而痛下杀手，不得而知。陆何不知为什么，竟然会想到这个方面，心中也是一惊，看到安若眼中的伤痛和口头的含糊其辞，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是被北国流放的南朝公主，没错吧。我也是后来才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与领队两情相悦也好，是他倾心以待也罢，即便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为南朝公主怀着不知是什么人的野种死亡，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可领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安若说到这，眼中还浮现出敬仰的神情。
“你在我们商队里，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杀身之祸。”
陆何心中一颤，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茶杯。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没有暴露行踪，在商队里安稳度日，领队也终究会因为你放下商队。你知道吗？我跟了他五年之久，我清楚他靠着自己的这口饭养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根本离不开这样的领队，而适合他的，原本就该是辛眉这样的……”
“嗤~”
陆何的一声轻嗤打断了安若接下来的话。只见她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茶水，眼角勾出清冷的笑。
“你把你们家领队想的也太好了些，也把我想的太好了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真的会有人，为了短短几个月的、荒唐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爱情，放弃自己的一切？你凭什么企图左右别人的选择？”陆何的眼神中蓄满冰冷的理智与残酷的理性，“我又怎么可能放下自己皇后和地位，跟着一个无名的穷商贩过东躲西藏的一辈子？天生贵种，一时被贬为贱民就真的卑贱了？我感激他救了我，没错，我也喜欢他，他待我当真是极好的，我也不该这么说他。只不过……”
“我与他，玩玩而已，何必当真？”陆何抬起眼角，冷漠的一瞥。
……安若突然无话可说。他不知道是该替沐领队感到生气，还是为这女子对自己的冷血胆寒。他或许该说一句“你知道就好”，可他总感觉不太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努力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破绽，可再怎么深入，也只有大写的冷漠。
“我没想到……”
“现在轮到我了吧。”
“嗯……？嗯。”安若反应一会，才想起她也有问题要问他。
“最近会有什么商队从这里路过？”
安若惊讶的抬起了头。
她当真是从一开始就是想要离开的，想要问这类问题的吗？
“你不知道？”陆何伸手，露出雪白的小臂，在他的面前晃动几下。
“昂？哦，”安若惊得后撤，眼神闪躲不去看她，“这条路径极其危险，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两路人走过，第一就是沐领队的商队，实际上垄断了前往西域的贸易——因为这条路是最快的近路，只是普通人只会迷路，根本到不了这绿洲；另外的一路就是南朝的杨夫人，对，就是杨怀义杨领队，她才从北边回来，想必不出三日就会抵达这里，然后继续向南进发。”
杨夫人？陆何在心里默念。她的在外跑路的前任婆婆，挑云妹子的第一偶像，还真是有缘分。
“多谢！”陆何眼角眯眯的，却谈不上有什么笑意。这让安若想起了第一次在大帐外见她的情景，可安若明白，从他把话说出来的那一刻起，两人之间的鸿沟在难以弥合。
说完，陆何就起身，不理会安若的惊愕，往那一众男人的所在走去。
“让一让，加我一个！”一个轻柔的女声蓦地插进众男子之中，显得格外突兀，让嘈杂的一角禁了声，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加我一个。”陆何冲他们微笑着重复，“我没有本金，输了，我喝酒，赢了，都乖乖的把银子给我掏出来。”
女子轻轻撩起裙子的下摆，露出纤细雪白的小腿，一脚踩在桌边的凳子上，好不豪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