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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看到魏郯的脸似乎微微变色,立刻连着信封一道折起,未几,却将目光瞥来。

心“咚咚”地撞着,我几乎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表情对着他,脑海里只剩下了那张纸。

“任姬走了么?”只听魏郯问道。

“任姬半个时辰前已经离开。”管事道。

“下去吧。”魏郯道。

管事应声,行礼退下。

房门关上,魏郯走到榻上,坐下来。他没有继续修小铙,却将那信再度打开。

我站在半丈远的地方看着他,此时,心底无比地盼望阿谧立刻醒来大声哭闹,好让我觉得不那么窘迫。可阿谧还在熟睡,我的希望破灭了。

授受私通。每一个字在我心里都那样惊心,魏傕会怎么想?我盯着那张纸,心中有一丝仅存的希翼。李尚的信向来谨慎,善于藏字,别人看着或许会觉得全然狗屁不通。可是,魏郯这样的人,脚底都能长出心眼,他看不出来,岂非更加怀疑?我又该如何掩饰……

“六月,止血散二十石,每石五百钱;止泻散二十石,每石六百钱;雄黄十五石,每石一百五十钱;藿香丸一百斤,每斤两百钱,共四万四千二百五十钱……”魏郯缓缓念道。

我:“……”

只见魏郯眉头微蹙,似在深思:“都是军需职务,我出征梁玟前曾令太医署屯药,藿香丸似乎只有一家有,叫什么来着?延年堂?”

我的身上像灌进了冰水,看着魏郯,心跳都快停了。

魏郯看向我,神色看不出喜怒:“过来。”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过去。

“坐。”

我乖乖地在榻上坐下。

“延年堂。”魏郯似乎回味着这个名字,“我记得它的主人是你从前那位掌事,姓李。”

如果说他方才把密信里的字一个一个挑出来念,把我惊得一身冷汗,那么如今他说出这话,我已经视死如归。

这个怪物。

我点点头,仅存的那点力气让我不够胆量开口,也没信心在他面前掩饰过关。

“李尚才来雍都之时,不是快饿死了么?后来竟做起这般大的买卖,是夫人出的本钱?”

我听到这话,刹那间,似乎嗅到了一线生机。

是呀,我救助自己的旧仆,有什么不对?任姬那恶妇凭着这张纸说我私通,我可清白得很。

我定定心,抬头道:“正是。李尚生活艰难,妾便取了嫁妆中的金子与他。”说罢,委屈地望着他,“李尚为人敦厚,每月送信来报知盈利之数,可张扬出去,又恐惹出是非,只得出此下策。夫君,任姬心术不正,借此污妾声名,夫君莫信!”

魏郯摸摸我的头:“这信中最后那句,夫人还当解释。”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纸。

果然,魏郯方才念完的那几句后面,还有几个字——夫人分七成,共三万零九百七十五钱。

我欲哭无泪。

李尚为人诚实是诚实,有时候简直迂腐又死板。他每次报账,必定要写上我那份钱的数目。我曾觉得不妥,告诉他不必如此,他却坚持,说写的时候会做得更隐蔽。

也的确写得隐蔽,隔着几行,要斜着看才能看出那些数字,但夜路行多遇鬼,河边走多湿鞋,今日撞上了魏郯这个妖怪。

“那是李掌事借了妾的钱觉得过意不去,一定要与妾分账……”我连忙解释,“妾从未收过一钱。”

“哦?”魏郯看着我,“真的?”

我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魏郯笑笑,却叹口气:“我本以为夫人是有意分成,还想这月要添的药也一并交与李掌事算了。”

我愣住。

“军中还要添药?”我问。

“嗯。”魏郯道,“南方瘴气毒虫甚猛,军士多有水土不服。”

我心中一喜。

“夫君。”我拉着他的手,“李掌事入傅府之前曾经营药材多年,货良价优,夫君既有意将药材之事交与他,何不照做?”

魏郯却摸摸下巴,似在认真考虑:“可别家价钱也好,包退包换。夫人不分成,钱花出去也全是别人的,我为何要给李管事。”

我忙道:“那妾分成便是。”

“哦?”魏郯注视着我,意味深长。

我看着他的神色,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为什么。

这时,阿元在门外说,午膳已经备好。

“用膳吧。”魏郯站起身,拉过我的手,往门外走去。

说实话,这一餐饭,我吃得十分忐忑。

魏郯一言不发,吃过饭之后,在堂上见了几个人,交代一声不回来用晚膳,就出去了。

我回到屋子里,阿谧正好醒来,肚子饿了,一脸要哭的样子。

我忙七忙八,心里却想着方才的事。

魏郯已经发现了我的生意,我便也不多隐瞒。回想起方才的答话,我觉得并无错漏。与李尚分成的事,能遮掩过去就遮掩,遮掩不过去也无所谓。反正直到如今,钱财的确都由李尚保管着,我也确实不曾拿一钱回来。

魏郯如果实在要气,大概就是气我从来没跟他说过。

可正如我方才说的那样,我不要钱,这也就不是我的生意,告诉魏郯做甚?

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我觉得自己也算有理的。

那么,魏郯是如何看法?

我又陷入了苦恼。

胡思乱想之间,我忽然想到了裴潜的那张纸条。

与魏郯同室共处,该小心的我还是会小心。那张纸条,我在长安看过之后,回房就烧掉了。

魏郯虽然从不与我多说外面的事,但是我知道,他与梁玟都在谋划着新的大战,南北相对,你死我活。

即便魏郯已经将收拾了魏昭和魏康,可朝廷中的那些人还在,他们都在观望。如果前方不利,说不定仍然会有新的动荡。

我和阿谧呢?

我沉思着,低头看看怀中。

阿谧正静静的用食,两只眼睛瞥着我,乌亮而纯净。

魏郯虽然没有用晚膳,回来的时候,却不算晚。

阿谧刚睡下,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走了出去。

魏郯风尘仆仆,我看到他的袴上大半湿了,就知道他又去操演水军。

“夫君沐浴么?”我问他。

“嗯。”魏郯走到案前,将一碗水仰头喝下。

我想说些什么,可要开口,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只得转头,吩咐阿元去叫家人备好汤水。

魏郯将剑和革带等物除下之后,往门外走去。

我不由自主地跟上前,才到门口,他忽而驻步回头。

“夫人要与我一同沐浴?”他问。

我摇头:“不是。”

魏郯唇边掠过一丝戏谑:“那总跟着我做甚?”

我哑然。

“有话要说?”他问。

我踌躇着,片刻,轻声道:“夫君,白日之事……”

“我已告知太医署。”

我讶然,望着他,不知应该笑还是应该更忐忑。

魏郯深吸口气:“随我来。”

说罢,揽过我的肩,朝侧室走去。

他带我去的地方不远,正是侧室。

家人将房门打开,旧物曝晒过的味道和尘土的味道混在一起。

魏郯让家人将灯烛点亮,又让他们退下。他四处看了看,问我:“夫人来过?”

我颔首。

魏郯打开两只箱子,看了看,又阖上。

“我曾告知夫人此处埋了金子,夫人可曾看过?”他问。

我一怔,道:“不曾。”

魏郯的脸上泛起些苦笑,看着我:“为何?”

我不语。

心底忽而有什么被触了一下。

是啊,为何?我自从嫁进来,就一直想着我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离开。可即使是逃难,即使是身陷险境,回来之后,我也仍旧生活在这里。哪怕再艰难,我也没有动过把金子挖出来的念头。

我真的想离开么?了断一切地离开?

眼眶有些酸酸的,似乎委屈,又似乎不是。我望着魏郯,他的脸在烛光中半明半暗,却看不清究竟。

他没说话,却转开身,去墙边取来一只铁铲。

“夫人将那些杂物搬开,我来挖。”魏郯道。

我诧异,但还是应了一声,依言走过去。

角落里,仍然和我上次看到的那样,摆着好些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我一个一个将它们搬出来,放到一旁。魏郯拿着铁铲上前,一铲一铲地将土铲开。

土星不时地溅出来,我忙将近处一个瓷瓶搬开。可才拿在手里,却觉得有些眼熟。

那是一只梅瓶。

抹开灰尘,洁白细腻的质地,釉色均匀,细腻的纹路如卷云花草般舒展,正如当年,我对它的样子感到奇特,最后决定拿出去卖。

烛光下,瓶身上泛着柔和而纯净的靛青,记忆仿佛从光洁的釉质下萌破而出。

“……身无百钱,不走长安。”烈日下,我抱着它,不耐烦地对前来问价的少年说,“这梅瓶,我要卖一百钱呢。”

“……阿潜,我昨日卖了一只梅瓶,你猜多少?”我高兴地对裴潜说,“我只想卖一百钱,可那人给了我一百五十钱!”

“这梅瓶……”我抬头,心跳得很快,“这梅瓶是谁人的?”

“嗯?”魏郯看一眼,“多年前我买的。”说罢,继续铲土。

“在何处买的?”我忙问。

魏郯直起腰来,悠悠道:“忘了。只记得是个不识货的傻瓜,值十金的梅瓶,一百五十钱卖给了我。”说罢,他看着我,唇角勾勾:“诚然,夫人这般聪颖,是断不会将十金的梅瓶卖一百五十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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