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她叹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尽管大道理我都懂，可我却常常不小心，将‘尾巴’露在外面。”
“你的缺点就是过于直率，不会隐瞒和掩饰，自我保护意识差。”他感慨道：“其实你露‘尾巴’也是在真人面前或在我面前，抑或在家人和要好的朋友面前。可是如果你露‘尾巴’，能被认为那是你的真实和真诚所在就好了！”
“是哦，你说，和你父母一起住那些年，我对他们多好啊，”她说：“我处处关心他们，就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甚至比对我自己的父母还要好。我尽心竭力、尽我的孝道。对于你爸爸，我的那种好完全出自内心对‘父亲’的想望、崇拜和敬爱，还有在家人面前的无距离意识，我没有一丝其他想法。可悲的是，我被他误解了。正如你所说，我对他好，却给了他一个错觉。
她哽咽，接着说：“咱俩若闹不愉快，我有个爸爸可以倾诉，多好！甚至，我可以在爸爸怀里哭一哭，释放释放。爸爸用慈祥而庄重的语调安抚我，劝慰我，把他的力量传导给我。等他老了，不能动了，坐在轮椅上，我们推着他出去散步、遛弯。手里拿个随身听，在林阴树下，我们一起乘凉、听音乐、看鸟飞，我们像对待孩子一样给他讲故事，逗他开心，共享天伦之乐，多好，多惬意！只可惜这辈子，我办不到了，真的好遗憾！不过……”她说：“不过，你还是有机会的，毕竟他是你亲生父亲。如今，他年事已高，无论他有多少过错，他总归是你的父亲。生身之父，恩情大过天！”停了停，她又说：“其实你爸爸也怪可怜的，他和你妈一辈子没有共同语言，性格爱好截然相反。他们不是一类人，一辈子在一起没和谐过。你爸爸完全可以去外面，找一个志趣相投的女人慰藉自己的情感，他对我‘热情’是找错目标了！我心里对你爸爸心存怨尤，但也非常同情他，你能理解么？”
“理解，”他说：“我非常理解，归根结底，是我不好。如果我各方面做到位，他就不会有非分之想了。他或许只想替我取悦你，看我不会取悦你他着急。完全出于一种盲目的行为，连他自己可能都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或许是这样，”咳，谁知道呢？”她说。
“不想它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说：“咱们向前看，今后，咱俩还有一大段路要走，我会好好弥补过去的不足的！”
“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不愿放弃追求拥有一个父亲，只是我的命太苦，没有有父亲的命！”说着，她抑制不住情绪，声音再次哽咽。
“唉！”他叹道：“造化弄人，由于你自幼失去父亲，所以，你对想象中的父亲，感情太强烈了。我原以为，人若没有了母亲肯定不幸。在你身上我看到，原来没有父亲，同样痛苦！但，事实并非你想象得那样，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伟大、称职、高尚！我觉得你有时候，幼稚得像个孩子！”
“怪了，两个女儿也这样说，难道，真的是我幼稚？”她问他抑或问自己。
他爬起来，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柔声道：“如果有来生，你还会嫁给我吗？”
“你说呢？”她反问。
“我希望你嫁给我！”他无一丝迟疑：“咱俩还一起过。”
她摇头，郑重地说：“我希望今生过得好，但今生过得并不好！所以，我只求来生过得好，如果真有来生。和谁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幸福！今生，我为责任和信仰而活。来生，我要为自由和快乐而生！如果不快乐，我宁愿没有来生！”
“过去的，已然无法挽回！”他深情地说：“好在我们还不老，就让一切从新开始吧，你要相信我！”他紧紧地拥住她，好一阵，他们就那样沉浸在无限的感慨之中。
“你起来好么？”她小声说：“我想咱俩穿上衣服，到外面走走！”
“好吧。”那一刻他很驯服，笑眯眯的。他说：“咱俩这一宿不睡了，就让这个不眠之夜，成为我们幸福生活的开始吧！”
她笑了：“对，就让这一夜，成为我们新生活的里程碑！”
腊月时节，天气格外冷，雪冻结在地上像冰一样。皮鞋踩在冰雪上咔嚓咔嚓响，那响声，好像在为他们的“里程碑”鼓掌。他紧挨着她，她也紧紧地挨着他。
“你冷么？”
“不冷。”
“我冷。”
“那怎么办？出来时，你多穿点就好了！”
“我要你搂着我走，像年轻人那样！”
他伸过胳膊，一声不响地搂紧了她，他们互相依偎着前行。一轮弯弯的残月，孤零零地挂在天边。借着月光和雪光，她看见他们的哈气是白色的，雾蒙蒙、一股一股的。
“我要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她诡秘地说：“我冷。”
他二话没说，便解开纽扣往下脱衣服。
“好了好了，我不冷了，我都出汗了！”
“这么冷的天，你怎会出汗呢？你刚才不是说你冷么？”
“你呀！”她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大踏步向前跑去。回转身，她冲他喊：“这叫汗颜，你的脑袋进水了！”
他追上她，“你说什么？我脑袋怎么了？”
她抱住他，用脸使劲贴住他的脸，像孩子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含着眼泪说：“如果有来生，你就做我的父亲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拥着她笑了，然后低头想和她接吻，她犹豫一下躲开了。
“父亲和女儿，是不能接吻的！”她用手指挡住了他的唇，把脸扭向一边悄声说。忽然，她又扭过脸，把额头贴在他唇上，他温柔地吻了她的额。她高兴的转身向前跑去，大声说：“就让二十多年前那一次美丽的初吻，成为永恒吧，无须再有第二次了！”
她冲着静静的夜空，望着闪闪发光的银星，踏着洁白的雪，放开喉咙，大声唱起了腾格尔的《天堂》：
“蓝蓝的天空/清清的湖水/绿绿的草原/这是我的家/奔驰的骏马/洁白的羊群/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不！”他大喊：“这是唱给姑娘的，应该由我来唱！”之后他放开喉咙，拉住她的手，望着她的脸颊，二人双眸对视，他一本正经地唱起来：
“……还有你姑娘/这是我的家/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翻了个身，她笑醒了。
她没有立刻睁开双眼，继续合着眼睛享受梦中的一切。半晌，心，依然沉浸在梦里流连忘返。好久，她慢慢、慢慢眨了眨迷蒙的双眼，感觉双眼被刺眼的光刺痛了，她噌地一下坐起。见他不在床上，心想他去哪了？屋里所有的灯全亮着。她悄悄下地，来到书房。见他坐在书房的转椅上，嘴里叼着一只香烟东张西望，看看这、看看那。
她说：“你呀，你半夜醒了还吸烟，复婚时你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你保证戒烟，可你只戒了半年就又捡起来了！难道，不吸烟你会死？该睡觉不睡觉，你睡不着和我聊聊天也好啊，跑到这儿来吸烟，你吸，吸，吸，早晚吸死你！
他也嚷：“我欣赏欣赏新房，怎么了？不行啊？”
她说：“这多年，你明明知道我一闻烟味就过敏，你还偏吸！欣赏新房，欣赏新房，你知道新房是什么？”
“新房就是新房呗。”他说。
“你错了，”她说：“新房是我们人生的天堂！‘天堂’是要彼此双方来建造，来维护，它才是真正的天堂，你懂么？”
女人的名字叫母亲
女人，创造着美好甜蜜的生活；妻子，营酿出家庭的幸福温馨；母亲，延续了人类新的生命。因为有了女性，这个世界，才变得如此靓丽而风情万种。
那年，芳草离家出走，夜里，她曾经躺在颐和园的长椅上，放声大喊：“生命是什么？生命难道就是一颗小小的精子，和一颗小小的卵子的相遇、结合？这就是生命么？”
之后，她自己又否定：“不，不应该这样认识生命！”
那么，生命到底是什么？多年后，在《婚前婚后》电视剧的一段台词中，芳草找到了诠释生命的准确答案——
“……因为这样的认识，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过程，那就是对生命的关怀！
生命不仅是被制造出来的，更是在关怀中，成长起来的。男女之间片刻的欢愉，洒下了成千上万颗种子，他并不关心谁会发芽，谁会结果，这不是生命！这，是在寻欢作乐！
而生命的过程却是要更加自觉，更加神圣，更加漫长。生命是一种历程，首先，你要关心它，呵护它。包括播种的时刻；包括十月怀胎；包括艰辛的分娩和更加艰难的养育；包括汗水和泪水。一个生命才能这样的、健康的成长起来……”
芳草内心，感谢上天赐予她两个女儿！她必须、也应该不惜一切地呵护女儿！女儿年轻、灿烂的生命，是上天所赐予，亦是自己生命的杰作。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关心她们、爱护她们，教育她们并给予她们精神上的支持！多年后，杨琳已参加工作，她被学校评为骨干教师并连年获奖，校级奖、区级奖、市级奖，还得过全国一等奖。作为母亲，芳草为女儿高兴，为女儿自豪！
杨琳参加工作之初，由于工作经验的欠缺、社会经验的不足，加之个别教师和学生家长欺生挑剔，杨琳遭遇了不少艰难，承受力几乎到了极限。望着女儿流眼泪、抹鼻涕，芳草的心一弯一弯的痛。她曾在心里千百遍、千百遍地祈祷过，祈祷上天不要刁难自己的女儿，因为女儿太善良、太单纯、太脆弱了。自女儿来到这个世界，她没少承受了苦难。而生活，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芳草为女儿的祈祷有失灵验，杨琳还是历尽了坎坷和磨难。
著名儿童教育家知心姐姐卢勤曾说：“作为父母，我们不求孩子长成奇才，只求孩子学会做人；不求孩子会做官，只求孩子会做事。”
芳草认为卢勤的话对极了。杨琳刚参加工作时，芳草曾对她说：“当一名好的教师，首先，要信守职业道德并抱着对职业的热爱、对学生对工作负责的态度，对学生要充满爱心。无论学习好或学习差的学生，在你眼里，都是你的学生。无论本地人或外地人，在你心里，他们都是你可爱的学生。做一名平视人的教师，才是合格的教师！仪表端庄，打扮漂亮，充满魅力，也是不可少的。只有这样，课堂上学生才喜欢看你，注意力才会集中。讲课时你的语言表达要清晰流畅，自信心要强，业务水平要过硬，和同事搞好团结，这是当好教师的基本要素。一句话，综合素质要高！这些话，算是妈妈送给你的就业礼物。”
“妈妈，您放心吧，”杨琳说：“我记住您的话了！”
过一段时间，杨琳回家对芳草说：“妈妈，走向社会，不像您想象得那么简单！譬如，本来属于我的时间，却不受我自己支配，同事谁有事，都让我去干，我想把工作搞好，可别人的事情总是拖住我的时间，我根本没有时间巩固自己的业务水平，我好苦恼！”
“社会上的事，有时就这样不可思议，不是你想好就能好，”芳草说：“要面对困难，学会坚强，学会在困难中微笑。女儿，你一定能行！”
芳草又试探性地说：“要不，咱也送送礼，刚参加工作，也打点打点？”
不想，杨琳柔弱的外表，却包藏着一颗倔强、自信的心。“我不送礼，我都不知道把“礼”应该送给谁！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努力，做一名好教师！送礼不是出路，自己长本事才是唯一的出路！”杨琳坚定地说。
“好，说的好！”芳草竖起大拇指：“妈妈就等你这句话呢！”芳草由衷地赞扬了女儿。她坚信女儿的话，也坚信女儿会是一个好教师！只是，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尽管，过程往往痛苦、往往酸涩！而“过程”也是一种幸福！人生，不也是一场过程么？试想：如果人一出世就死亡，还有什么意义？人生只有经历了“过程”，才称得上丰富，称得上精彩，称得上富有。否则，就太短暂，太荒凉，太贫瘠了。
芳草为女儿喝彩！她希望女儿在人生的旅程中不断克服困难，增强业务水平，不愧对“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称号。
在芳草50岁生日那年，她和杨茂森的女儿杨琳结婚了。芳草送女儿的赠言是：“女儿，你成家了。以后，你就是人家的媳妇了。妈妈好舍不得让你走！”说着，芳草泪流满面。
“可儿大当婚，女大当嫁，谁也违背不了自然规律！”芳草用毛巾擦拭着泪水，说：“当一个好媳妇，不容易，你要努力去做。对公婆，要孝敬，要像对你爸我们俩一样。王斌人不错，他自立自强，而且凭他对父母的那份孝心，将来，他对你、对咱家也错不了。我坚信对自己父母好的人，对别人也会好。但依我的观察，王斌是个比较敏感、内敛且有个性的人，这需要在今后的生活中，双方的性格尽快融合。你一定要和他搞好团结，做个好妻子。我养育的孩子，我不希望别人说‘不’字。”
“你自己也要多保重，把工作搞好的同时，一定注意自己的健康问题。结婚了，担子就重了！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一切，就靠你自己了！”
望着自信、端庄、如花似玉的女儿，牵着女婿的手和着婚礼进行曲，拖着长长的婚纱，款款走向红地毯的那一刻，芳草和杨茂森哭了。
一切风俗、礼节上的不协调，认知程度的不相等，都让它见鬼去吧！那是令芳草无比激动的时刻！杨琳是他们挚爱的亲人，女婿是他家的新成员。在婚礼进行曲奏响的那一刻，女婿和他们便成了一家人。尤其，芳草听了杨琳的校长在婚礼现场发表的热情洋溢的贺词，更令她激动不已：
“……我今天很高兴、很激动！我很荣幸能作为新娘和新郎的主婚人，在这里讲几句话。那么首先我想说，尊敬的新郎王斌的父母和新娘杨琳的父母，以及你们的亲朋好友，我在这里代表我们学校在岗的150名教职员工，和2000多名学生，向你们道喜！
6年前，我从首都师范大学，把北京市市级优秀毕业生杨琳接到了我们学校。一晃，她已经在学校工作6年了。6年来，她成长得相当快，现在，她是我们学校相当优秀、相当出色的青年老师之一……”
听到这里，芳草抑制不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女儿走到今天，是多么不易！昨天的事情，仿佛就在芳草眼前。她坐在座位上，思绪，回到了迷迷蒙蒙的过去。芳草想起杨琳刚参加工作时，为了巩固业务水平，女儿经常备课、写教案到凌晨，学校大门上锁后，她回不了宿舍，便睡在办公室水泥地上。芳草问她水泥地凉不凉，杨琳说：“还好。”
大冬天，水泥地能不凉么？女儿，妈妈爱你，你好执著，好坚强！芳草心里，自言自语道。婚礼现场，李校长的话，像清泉般回响在芳草的耳畔，似甘露，缓缓流进芳草的心田：
“除了她的成长和优秀，人也愈来愈漂亮了。现在，站在新郎旁边的杨琳，的的确确亭亭玉立，端庄妩媚。我作为校长，真的为她骄傲。我说为她高兴是远远不够的，我为她骄傲！
在这大喜的日子，借此机会，我代表杨琳的又一个娘家，我们学校的全体师生，向杨琳表示祝贺的同时，再提一点要求：杨琳在学校是个好老师，学生面前你是个好老师，同事面前你是大家的好朋友。希望从今天开始，你除了在你父母面前做好女儿以外，一定在公婆面前做个好儿媳。让你的公婆有一种感觉，他们，又多了一个女儿！在你丈夫面前，你要做一个温柔的妻子。咱们学校的老师，特别讲究的是，真正成功的一生，是应该能够扮演好各种角色。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的角色多了。这个角色对你来说，你都能够向你做老师一样扮演得那么出色！
另外，我还想对新郎王斌提点希望。我们学校的女婿都与众不同，你有一点已经做到了，英俊，潇洒！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作为我们学校的女婿，我希望你理解杨琳、支持杨琳。因为我们是北京市重点学校，老师非常辛苦。所以，你不仅仅要求她做一个温柔的妻子，也更希望她也做一个出色的老师，所以支持她，理解她，当她回来晚的时候，请你别埋怨她。然后，你也争取做一个杰出的，优秀的女婿！
最后，预祝两位新人比翼双飞，百年好合！”
李校长的话，说得芳草心花怒放。一番真诚而感人的话语，令杨茂森和芳草愈发激动！杨茂森和芳草再一次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