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三时的事了。
我们读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喜欢做一些人性的试验,当时很无聊,有些试验十分荒唐,虽然带有玩笑色彩,但仍然十分残酷。比如拿一个精美的盒子,里边装满沙子,并加这么一张字条:你想拾金不昧还是想贪小便宜?外面再绑一条红绸,故意把它扔在路口,选择午后行人稀少的时候,然后躲在一边等候,远远地看什么人把它捡起来,希望看到那个人兴奋地把它捡起,四顾无人后,迅速地放进书包里……
后来,把这种试验扩展到爱情领域。
一天,我们几个哥儿们又在闲侃某某人捡到“宝物”后,兴冲冲回到宿舍打开,又如何气急败坏地把它扔掉的事,于是照例大伙又大笑一通。这时,一个小兄弟建议说,罗西一表人才,又是诗人,如果投身到爱情试验田里去,一定收获多多……
这馊主意一提出,大伙都鼓掌激励。我想,恭敬不如从命,再说,这项“工作”也挺刺激,弄得好,可能又是一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经典。
当场,我们就找到了一个目标——历史系的“一见喜”,这位小姐逢人都有一丝微笑相赠,故有了这个雅俗共赏的外号。其实她的原名挺好听的,这里不妨用个假名:米。
找米做爱情靶子,有两个理由:一是她还没谈恋爱;二是她性情好,容易感动。接下去的工作,就不能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了,我开始做计划,酝酿感情,设计方案。
在我们学校,晚自修教室是全方位开放的,你想去哪儿看书作业都行,但米一般总是去3号楼,于是,我也刻意往3号楼跑,但不急着与她接近,因为古书上说:“欲速则不达。”一天晚上,天降暴雨,我在宿舍里听音乐,突然灵感来了,这不是表情达意的好时机吗?天赐良机,机不可失!
眼看晚自修下课的铃声就要响了,我手持一把伞,往3号楼跑去。她还在,靠窗往窗外看,正入神呢!也许她正在期待什么,雨夜,不少蝴蝶从花蕊中醒来,飞到窗台上躲雨,这种氛围不错,我径直向她走去……
“米,你好!本想给我同学送伞来,看来他已回去了,这把伞借给你,要不我就白走一趟!”
米惊讶地回过头,连声说了三个“谢谢”。她很感动,美丽的女孩感动起来十分可爱,但我还是很绅士地说:“没关系,刚好碰上。那我先走了!”意料之中的一句回答是:“好,那我们一起走!”米边说边收拾书本,于是,我们一起走在雨中……
到了她宿舍楼门口,米真诚地请我上去坐坐。在她的床头,我看到一本诗集,便问:“你喜欢诗吗?”她羞涩一笑:“闹着玩,平常也写一些,但只给自己看!”顺水推舟,我说:“可以加入我们南方诗社,我是副主编!”于是,她给我一沓诗稿,请我修改,爱情的萌芽从这一刻开始……
一天,哥儿们又在探听我的爱情试验进度,我如实招来:我已坠入情网了!这是真话,如果说,起初是一种试验的话,自从改了几次她的诗稿后,我便彻底被她征服了。她多情、开朗,像一缕阳光,而我仿佛成了一片承接她柔情的绿叶。
我自以为很浪漫,与她相恋后,发现天底下最浪漫的是她,比如她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咯咯地笑,并在前面大跑,让我后面有点难堪又有点骄傲地大追。爱情赐给我们美酒,我们却又在美酒中种一株水仙。在一个月夜的水边,米建议我们做一个游戏:分别去追我们学校最风光的两位大众情人,男的是位居校十大歌星之首的若铁,女的是校电台播音员雅芝。
很久没做这种富有挑战性的游戏,听了米的建议后,我举双手支持。于是,我们开始着手写情书给对方,看看谁的试验对象先回音。一切均在悄悄中进行。
每天我们都在焦急地等着信。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过去了,第九天的下午,米终于等到若铁的来信,信中说:“我们面谈吧!”其他话我不在乎,这一句,让我有点为难。但米则十分兴奋,说:“不入虎穴,怎么会有第一手材料,我去了,不要吃醋呀!”事到如今,我也拦不住了,只是心里祈祷,雅芝的信快快来吧!
不死心,又写了6封信,还是毫无动静。一向自信的我,开始怀疑自己的情书魅力。而米这一边,却不断有约会电话,若铁反过来在紧锣密鼓地追米了。米起初是高兴得手舞足蹈,之后,是逐句朗诵他的情书,与我“分享”,再后来,她变得有点怪,常常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我搔了她的腋窝,居然也不笑;最后,才知道,一切都完了,她与若铁游戏出电来了。
这一夜,没有月亮,米背着我的脸,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们完了,我要跟他走了,我会怀念你的……”说完,就好看又痛苦地跑走了,那张披头散发的脸渐渐模糊,我知道自己流泪了……
这是6年前的往事。
现在想起来,不再伤心,只感到遗憾,还有一丝自责,并且会莫名地想起大学中的另一幕:一天,考试正在紧张地进行。我跺着脚,对前座的同学说:“你会做这个动作吗?”同学不假思索地踩了三下,说:“这有什么,神经病!”但我却大笑起来,指着同学的脚说:“你踩的是你的考卷!”前座慌忙捡起那张“惨不忍睹”的考卷,一看,反而漫不经心地说:“对不起,是你的考卷!”我接过一看,傻了眼!
如此结局,与曾经的爱情试验结果,何等相似,爱情是神圣的,而神圣的东西,怎么可以试验呢?正如上帝对基督徒而言是神圣的,如此,信徒能拿上帝做试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