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六七岁，身材挺拔的少年，拿着一小块糕点站在一边，刚才说话的就是他。他本来也算生得俊朗，只是总有一种吊而郎当的戾气。
宋子文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有一点印象，就向旁边一人问道：“陈兄，这不是你的朋友么，快给大家介绍介绍。”
那被称作陈兄的就对大家介绍那少年：“这是交易所里新到的小兄弟，姓石，名正清，字中志，浙江溪口人。中志，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今天的少东主，宋子文。你们年龄相仿，多亲近亲近。这位是……”
“石兄弟年纪轻轻，就已在期货交易所一展身手了，真是让人佩服啊”，梁启超这句不伦不类的赞叹，让石正清脸上微微一红。这句话分明是问他“为什么没有读书啊？为什么跑到上海期货交易所鬼混哪？”
石正清在家乡是小有名气的，人送外号“再世项羽”，取“学文不成，学剑亦不成”之意。他在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后，没有考取大学预备院的免费名额，又不愿意去专业学校，花了两年时间考军校，亦不中。家里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却不如自己的意。于是他到上海，想碰碰运气。谁知没赚到什么钱，却染上了淋病。治病过程中结识了病友陈其美，陈看他人还机灵，就介绍他到自己所在的期货交易所帮忙。（大家看出来石正清是谁了吗？）
石正清本不是今天的客人，只是陈其美赏识他，便带他来宋公馆见见世面。他本来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吃些点心，现在听到梁启超侃侃而谈，年轻人总有些好胜心，就插了句嘴。梁启超自负天下名士，话正讲到兴头上却被人打断，自是不喜，于是不咸不淡挖苦了一下石正清。
陈其美在一旁说道：“中志，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让任公说佩服，还不快谢谢任公夸奖。”他这是嘲笑梁启超和后辈一般见识。
“石兄弟所言，要先打垮俄国，听起来倒真是与任公所言‘先无后顾之忧’一脉相承。”宋教仁觉得气氛不对，便开始扯回话题，“只是以在下看来，想彻底打垮俄国，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
石正清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回来：“钝初之言，我不敢苟同。”他和宋教仁并不熟络，年纪又比宋教仁小，却叫人的表字，在场的人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只是石正清并未发觉，“两次边境战争，俄国都不是共和的对手，中俄之边境，离俄国工业区又远，怎能说打垮俄国不切实际。”
“正因为边境离莫斯科太远，所以就算贝尔加湖成了血湖，对俄国也不过是肘腋之患，决不会伤筋动骨，又如何被‘打垮’。即使让俄国大伤元气，过个十年，它又会卷土重来。”沉默了好一阵的任辅臣说道。
“打到贝尔加湖是不够的，”石正清大声说道，“中志以为，要解决北患，只有集全国之力，排除万难，一直打到莫斯科，割取整个北亚，同时将中亚二汗国纳入东方一体，使中亚和北亚成为中俄之间的屏障和缓冲，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石正清的想法，一点也不新鲜。这在不少弄不清地图和地理的区别的青年人中很有市场。只是在今天这样的聚会上，居然有人公然叫了出来，实在是有些滑稽。任辅臣笑道：“你知道从贝尔加湖到莫斯科之间有多少山川河流吗？你知道什么叫永久冻土带吗？你知道如果要克服这些冻土带给前线输送给养，需要多高的成本吗？”
“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只要举国上下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一定可以克尽全功。虽然战争之时耗费甚巨，但为子孙万代谋，获得一个永久稳定的边疆，获得一个和平友好的北方邻居，是值得的。何况，共和肩负着实现世界大同的天命，对中亚诸民族而言，又是将他们从俄国封建君主专制的压迫之下解放出来。我们进攻俄国，是奉天承运，吊民伐罪。天意民意，都在我们这边。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我占其二。孟子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开始背诵孟子的名篇了。
任辅臣完全败下阵来，笑着到边上去吃点心，其他人也纷纷散开。不过赞同石正清的也不是没有，就听见一个青年对他说：“从北亚进军莫斯科实在太远，但兄弟以为，共和军可以从中亚出发，夺取伏尔加河流域，作为进一步进攻俄国的前出基地，当年蒙古铁骑不就是走的这条路吗？”
“不错，中亚布鲁特、哈萨克、安集延、玛尔噶朗、那木干、塔什干巴达克山、博罗尔、阿富汗、坎巨提，都是前清藩属，各部受俄国鲸吞蚕食以久，心生怨望可想而知，我共和大军一出，必定赢粮而景从，高加索以南，传檄而定。”
“高加索诸部，乃我大唐属国突骑施遗脉，大唐可以归化突厥，我共和自然可以也可以。”
“据兄弟所知，高加索人种高鼻深目，难道竟会是突厥？”
“高鼻深目，这个……”
……
“歌燕兄的见识，中志自愧不如。兄台投身军旅的志向，我也是非常的佩服。却不知你投考的军校，是不是保定讲武堂？”对于自己考军校两试不中，石正清耿耿于怀，听闻汪歌燕考入军校，自然非常羡慕。
汪歌燕，字楚囚，本来别有名字，只是他有一次以诗抒怀，对“慷慨歌燕市，伶仃作楚囚”一句颇为满意，便改名自勉。这时就听他答道：“非也非也，共和当前要务，是要统合东方，方能齐心合力，对抗殖民国家的压力，故我投考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想为东方一体的进程作些工作。”
石正清心道“原来如此啊。”日本陆士，是日本在1894年军事失败之后，向共和全面学习和靠拢的一个成果，是军事教育体制全面模仿共和保定讲武堂，又吸收当时公认的陆军强国――德国的一些经验而建立的学校。共和军对其质量也非常认可，许多在共和由于种种原因无法上军校的青年，都把日本陆士作为最后的退路。
随着东方一体的深入，共和军逐渐需要大量派驻日军的协调员，由于共和在东方的主导地位，派出的协调员在日军（以及在朝军，安南军）中如同土皇帝一般。日本陆士的共和毕业生则非常适合这种职位。
想到这一节，石正清不免有些心动，于是打听道：“不知报考日本陆士有哪些条件？有哪些困难”
汪歌燕道：“不难不难，且待我慢慢给你说。”
附录：共和教育体系
一，普通教育体系
1．九年制义务教育：义务教育学校，所有公民一律免费上学，但这在1890年以后才基本上实现
2．专业学校：义务教育学校毕业后，如果不能或不愿进入大学，一般会进入培养技术工人，社会或商业服务人员的专业学校。原则上一律收费，但大多数专业学校附属于企业或社会机构，学生如果预先签订毕业后数年（具体年限各行业有不同）工作合同，则有企业代付学费。
3．大学预备院：义务教育学校毕业后，如果学生有志进入大学学习，一般要在大学预备院学习两年。大学预备院有国立，大学附属，私立三种，国立和大学附属均为免费，但学生要在全国统考中达到统一分数线方可进入，而没有达到分数线的学生，则可进入收费的私立预备院学习。
4．大学本院：培养学士。所有年满17岁的公民都可以参加每年一次的大学招生考试，成绩优异者入取。
5．大学研究院（略）
二，军事教育体系
1.讲武堂：与专业学校同级，毕业者以锐士军衔实习半年，半年后升武卒（最高士官）。讲武堂是由各军系自办，北庭军――东北讲武堂；剑南军――云南讲武堂；安西军――河西讲武堂；靖海军――福建船政堂；而保定讲武堂直属枢密院，一般与同样直属枢密院的神策军对口
2.保定陆军大学，黄埔军官学校，与大学本院对应，培养校尉
3.保定陆大研究院：高级将官进修，也是枢密院的研究机构之一
4.各大学附属的军工专业：（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