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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了解

从祠堂中回来,白子画并没有立刻通知小骨他想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她的打算,正准备稍微打坐片刻,恢复一下精力,却没想到小骨自己找了过来。

小骨告诉白子画,她想要跟他一起庆祝今年的生日。白子画虽有些惊讶,却也接受了。

花千骨知道,这是小骨想要趁机盗走白子画手里的所有神器,也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能感叹:天意弄人,人算不如天算。

当白子画中了迷药,即将昏迷之时,他看向小骨的眼神中惊讶、不解、愤怒、失望相继流露,那一眼所蕴含的感情,瞬间击溃了花千骨内心的防御。

曾经,她看到这个眼神时在心底对天发誓,只要过了那一天,以后无论白子画让她做什么,对她有任何惩罚,她都会毫不反抗的一一执行,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后来发生的种种让她完全忘记了当初的誓言,只记得白子画对自己的种种伤害,由爱生恨!

再一次看到这样地眼神,想起那早已经被自己遗忘到了不知哪个角落的誓言,花千骨只觉得惭愧无比,她当初做的那些承诺,似乎基本都没有兑现过。

白子画醒来后发现所有神器被偷,一时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小骨到底想要干些什么,又为何必须要盗窃神器,可是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无论小骨到底要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他才做的。

可是那些守护神器的门派哪一个是好相与的,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甚至有生命危险,她怎么能一个人去做如此危险之事?

白子画想要去找回小骨,却不知道她此时藏身在何处,若是用传音纸鹤,恐怕小骨根本不愿意听话回来。她那么固执的性子,一旦认定了某一件事,就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想来想去,唯有彻底消去她冒险而为的最终目的。

她之所以会出去冒险,不就是为了他白子画么?既然如此,若是他死了,长留派必然会发出通知召集所有外出弟子,到那时,小骨她一定会回来的吧?

想想他早已经想好的计划,苦涩一笑,看来他原本打算想要悄无声息的坐化是肯定行不通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死,他此时也没得选择了。

轻轻地将他一早全部写好的各种指导书籍全部摆放在身旁的小几上,留信一封交代让小骨要好好学习,又在一旁放下一纸传位诏书,白子画这才从袖中取出那最近经常把玩的精致玉瓶。

正当白子画刚要拔开瓶塞时,外面突然传来有人闯入的声音,只见笙萧默急急忙忙的闯进门来,一见到白子画就急忙说道:“师兄,不好了,外面有消息说小骨擅自偷盗神器,还把温长门给杀了!长白山的弟子都要闹到长留山来了!”

叮的一声,白子画手中玉瓶因为他一瞬间的失力而失手滑落碎了一地,瞬间爆发出一蓬绿色的气体。笙箫默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一手掩住口鼻一手赶紧挥动衣袖,一下子就将地上所有碎片和雾气全都扫飞出屋,落在了屋外的草地上。一眨眼的功夫,那草地上的所有植物就枯黄了大片,瞬间化为飞灰,由此可知那药的毒性有多强烈。

笙箫默满脸惊诧的看着那些死去的植物,不可置信的又回头看向白子画,却见他脸色煞白地颓然坐倒在小几旁边,茫然的扭头看了看小几上摆好的物品,突然苦笑三声,只觉莫大的讽刺。

他现在到底是该庆幸此时还没来得及死,所以他还有机会能亲自处理小骨留下来的烂摊子,不至于让她受太过的惩罚;还是该后悔自己死得太晚,没有早一点下定决心,好一开始就绝了让小骨宁愿犯错去冒险的意念?

纷繁的念头在心中来回撕扯,带动着体内的法力也开始混乱起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白子画彻底晕倒过去。

笙箫默眼看着白子画为了小骨的事情竟然走火入魔,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将白子画送到冰室里,用冰床来暂时压制他体内乱窜的法力,一边急忙赶到长留大殿,叫来了摩严准备给白子画疗伤,却发现回来后冰室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白子画早已经在醒来后就直接飞出长留去寻找小骨了。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明明已经深受毒伤和内伤双重伤害,却依然强撑着还要飞去找小骨问清事情的原委,连御剑飞行都已经不稳,甚至连往日绝对不会放在眼里的小小岚风澜雨都打不过,几乎没几招就败落被擒。

这一路上她眼泪就几乎没有停过。似乎从白子画在卜元鼎中毒之后,她就时常不由自主的哭个不停,仿佛这些眼泪是在偿还当初她对白子画所有的亏欠一般,实在是她一直看着白子画所有的付出,心痛难当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哭。也只有哭,才能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妖神出现,白子画解毒醒来后赶到,一切都跟过去的记忆没有任何区别。花千骨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便径直穿透了所有屏障,直接进入到墟洞之中。她很久都没有见到小月了,也不知他现在长到多么大了。

此时没有实体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别人无论是谁想要进入墟洞,都会或多或少的受一些伤,可她却一点阻碍都没有感受到,直接就来到了小骨的身边。此时南无月看上去已经十几岁,而小骨正在逐渐失去意识,慢慢昏睡过去,这情形让花千骨一惊,她想不起来当年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花千骨看到南无月在小骨彻底昏睡过去后露出的无比狡黠妖媚的笑容,原本还有些怀念和高兴的花千骨直接愣住了,这情况,似乎有哪里不对?

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小月的笑容呢?她的小月从来都是笑得纯真可爱,眼中都不含一丝杂质的。他明明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孩子啊,可此时这个笑容魅惑而诡异的男孩,到底算是什么?

只见南无月低语着:“神之身啊……这才是能够承载毁天灭地妖神之力的最完美的容器啊”,之后就直接一阵金光将小骨笼罩,很快就要将所有妖神之力转移到了小骨的身上。

花千骨此时才惊觉,那个小月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小月为了保护她才将所有妖神之力传给她,是一片好心误做了坏事,这才害得她永世不得翻身,最后只能让白子画亲手杀了自己。可是看到这个情景,她才发现,是她将一切都想得太过美好了。

她是那么的相信着南无月,从来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濡慕感情,还将他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那么细心的教养,几乎付出了她所有能给的爱。以至于当她得知白子画要处死他时,不惜与天下人为敌也要全力营救,甚至为此还搭进去了她最好的两个朋友的性命。这就是她的小月么?

她曾经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向心善的白子画为什么竟然会同意那些人对小月的残忍处决,更甚至还为此跟自己大打出手,可此时,花千骨却觉得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强烈的反差让花千骨久久回不过神来,而白子画及时赶到发现小骨已经被转移了妖神之力,愤怒的盯着南无月看,却看到南无月一脸你能如何,故意看好戏的表情,白子画没有办法,只能用禁术将小骨身上的力量封印起来。

当小骨醒来之后,那南无月又恢复了一开始纯真善良的样子,把小骨骗的直替他在白子画面前求情,让白子画气的不轻。

花千骨以前曾经抱怨为什么这世上除了她自己以外,根本没人真正了解小月,以至于他们杀错了一个至纯至善的人,可此时看见南无月在她清醒时做出一套,昏迷后又做出一套才知道,原来错了的人竟然是她自己!这样快速的变脸,直接让花千骨感觉冷到了骨头里。

结合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花千骨已经不难猜出,恐怕此时南无月的身体里是有两个灵魂的,只是她一向只看到妖神的善魂,却没有发现妖神一直在她面前隐藏的邪魂,这才会被骗的那么彻底。若是后来没有白子画利用杀死邪魂的一瞬间救出善魂,恐怕南无月以后早晚有一天会被邪魂吞噬掉,从此灰飞烟灭再也无法投胎转世。

是她错怪了白子画啊,她该怎么做才能补偿自己对他的怀疑与背叛?

恍恍惚惚的跟着白子画回到了长留,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审判的那一天。

花千骨看着白子画亲手用断念刺了小骨一百零一剑,仿佛那刺骨的疼痛还残留在她身体的记忆深处,虽是魂体,却依然被勾起,痛入骨髓。

她本不想看的,这是她前世今生中最最不希望想起的记忆,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去看,意外地发现,白子画那握着断念的手在微微发抖。原来,他竟是不忍心的么?既是不忍心,却又为何如此对她!

花千骨想要大声的问白子画,可响亮的声音却仅仅回荡在花千骨一人的耳边,没有人能听得见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也没有人看得见她此时悲伤若狂的模样。

然而这份疯狂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花千骨看到白子画决定为小骨承受剩余的64根消魂钉后,所有的疯狂又全都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极致的痛心。她一把扑到白子画身上,悲伤地呜呜痛哭起来。

白子画将自己绑在诛仙柱上,感受到一根根消魂钉钉在身上,心中也说不出此时到底是什么感受,有些自嘲,有些释然,还有一些对未来的担忧。

他早年以不满百岁的年纪就修炼成为上仙,号称修仙界最高修炼资质,不知羡煞多少人,却因为长时间执掌门派无法看透世事残酷而留下了心魔,为了压制它,白子画便一直让自己尽量无情无欲,可也正是因为此,他修为迟迟无法突破,生生的困在了上仙这个层次上几千年。

本来收了小骨做徒弟以后,他心门渐渐打开,修为也开始隐隐增长,可那心魔却依然存在。他早知道自己会因为这心魔而有一劫,所以哪怕明知小骨是自己的婆娑劫却还是收她为徒,本以为应劫赴死便是结局,却没想到被小骨这另外一个劫数所影响,竟反而留了一丝生机。

他能活到现在全靠小骨,又怎么能看她活活被钉死?她是他的徒弟啊,唯一的徒弟!若是连他这个师傅都没有办法保护她,就算他能够突破桎梏,飞升成神那又能如何?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一根根消魂钉狠狠地扎进他身体里,法力随着血液迅速流失,剧烈的疼痛让白子画渐渐支撑不住,精神一阵恍惚便要晕过去。

沉重的眼皮轻轻合上,世间的一切仿佛也随之远去,就在这时,精神恍惚的白子画突然听到耳边一阵细细的哭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正一边发着誓保证自己以后绝对听话,一边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坚持住,不要死。那哭声仿佛悲痛到了极点,就连他听了都忍不住觉得一阵心酸。是小骨么?她竟然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后还回来看他受刑?这怎么可能?

散开的思绪渐渐回笼,白子画费力的睁开双眼,想要看清到底是不是小骨回来了,却发现眼前情景丝毫没变,哪里有半个人影?

怎么可能?他刚刚明明恍惚的感觉到有一个人正抱在自己身上,还在他耳边细细的哭诉,为什么睁开眼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难道刚刚那一刻的感觉全都是因为消魂钉而导致的神魂动摇之后产生的幻觉?是了,小骨受了那么重的伤,她现在根本不可能清醒过来,怎么可能会回来抱着自己哭?

想明白一切,白子画心中复又回到之前平静如水的景况,他现在还不能死,若是死了,小骨该怎么办?任由一根根消魂钉透过身体各大要穴,白子画再也没有眨过眼睛。众人只以为刚刚白子画不过是闭眼休憩了片刻,却不知刚刚他差一点便坚持不住,险些死在那诛仙柱上。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花千骨依旧抱在白子画的身上,丝毫不顾形象的呜呜哭个不停,她不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因为她的哭诉救回了白子画一条命,也不知道,她已经渐渐开始能够与白子画交流,再也不是个什么都无法沟通的透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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