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采购的时候,仆人们总是兴高采烈的,不仅仅因为可以得到剩余的银钱,更是因为采购的乐趣。
翠瑶带着一个单子,苦着脸跟着月舞后面,愁眉苦脸的表情却令小脸更加生动。
“记住要买什么了?”月舞问道。
“要二匹布,一筐时令水果,剪刀一把,还有,还有……”翠瑶偷瞄了下单子:“还有柴火。”
回头给了翠瑶一个鼓励的微笑,月舞道:“炒货要东城陈家才行,虽然贵点,但柴火干,容易烧,所以夫人专门嘱咐过。”
翠瑶赶忙点着脑袋,虽然她和月舞一起进的内宅,但是月舞甚得苏雅喜爱,很快就获得了贴身侍女的待遇,每月二钱银子,让小丫头眼馋不已。
“翠瑶你跑趟陈家吧,然后傍晚的时候在门口见。”月舞道。
翠瑶像小鸡吃米般点着头,城东陈家虽然挺远,但是关键是不用讲价了,到傍晚的时间充裕,有大把时间可以四处逛逛街上。
小丫头还不懂得讨价还价的乐趣,月舞一眼就看透了翠瑶的想法,也不点破,笑着把钱放进翠瑶的手里。
只是她并未发现,在街角里有两双阴险的眼睛正在向这边窥视,就像看着肥猪的饿狼一样,绿油油的。
王晨这几天心情不好,因为他的顶头上司下落不明了。
自从孟庆唯逃出县衙,王晨就知道事情要坏,这种打蛇不死可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所以他很快就带人包围了孟府,可是据孟府外监视的田大有说,孟庆唯并未回到家中。
王晨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他抄掉孟府就可以放置点罪证什么的,又或者直接能获得孟庆唯的罪证,毕竟这名县丞本身就不干不净的。
可是如此做,又操之过急,可能把孟庆唯吓跑,如果不讲这个顶头上司控制在自己手中,王晨就无法全力对付齐木。
“孟庆唯必定还躲在齐木府中。”县衙刑房之中,林贵认真的对王晨说道。
“我也赞同林兄弟的话。”说话的是丁茂才。
王晨很是同意他们的想法,孟庆唯当天从县衙逃脱,就直奔齐府而去,而现在城门皆在王晨监视之下,孟庆唯根本不敢出齐府。
但是即便猜到孟庆唯所在也没法采取行动,齐府不同于孟府,齐府内养着三十多名护卫,而齐木登高一呼便可以召集近百亡命,绝对不是这帮躲懒怕死的能对抗的。
如果能冲进府中拿人,就不如直接对齐木动手,彻底铲除齐孟二人在葫县的势力了。
现在他只能等,等待齐木出手然后露出破绽,这种等待让王晨非常不安,让他总是有种坐以待毙的感觉。
想到这里,王晨开口道:“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以防止齐木可能的反扑,老丁最近县中地痞们的情况怎么样?”
自从丁茂才在公堂上助战后,就彻底站在王晨一方了。
“城中地痞流氓毫无异动,请王典吏放心。”丁茂才拱手道:“只是……”
“但说无妨。”
“只是听说今日有些可疑之人从齐府而出。”
“难道是齐木孟庆唯之流?。”林贵疑道。
丁茂才头晃了晃:“不知,可靠的弟兄们就那么几个,那些人出城很快,难以辨认。”
王晨眉毛拧成一团,道:“这种可能性不大,齐府家业在此,舍家业而出可能吗?”
众人都是不太相信的样子,若说齐木拼死反扑,他们相信,但说齐木舍弃家业而逃,他们都不太相信齐木能做这种事情。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到府衙参我。”王晨又说出一种猜测。
却不料丁茂才和林贵相视哈哈大笑,笑的王晨满脸疑惑。
笑完,丁茂才解释道:“这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王典吏,你做官时日尚浅,而咱们县衙正印又只是个空架子,所以感触不深。”
林贵接着说:“知府权力很大,府衙的水远比咱们县衙的水深,如果齐木去府衙参兄弟你,他的家产至少要去一半的。”
如果孟县丞参的是自己的上官花晴风,那么知府八成是要支持孟庆唯,目的也是为了制衡,更是为了显示自身的存在感,但孟庆唯若参的是自己的下属,那么就要看他的孝敬了,齐木乃葫县富豪,府衙是很清楚的,这会告的是朝廷命官,府衙不狠狠地扒层皮才怪呢。
王晨细细一思索,认为自己应该还没有把齐木逼到非要鱼死网破的地步,也就点头认可了。
“哎……”王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有些颓然道:“也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齐木孟庆唯居然能被我逼的出不了门,可是我也不能直接打上门去,这是逼着齐木与我死拼啊。”
“其实理由还是好找的,等县令回来,让他下令不就是了,欲加之罪嘛,只是凭咱县衙的人手想对抗齐府的近百亡命……”丁茂才不自信的摊了摊手。
“这也只能挨一天是一天了。”王晨望着窗外的天色叹道,这种局势让他坐立不安,可这种心思也只能与月舞说说,还要装作自信满满的样子,否则人心不稳,对付齐木更加麻烦,。
月舞抱着一堆东西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她心里已经后悔没把翠瑶带上了,可是想到每次回到王晨身边,都有这个小丫头在内宅宿处为她打掩护,也就无所谓了。
“哎,回自己家还跟做贼似得,这不知道这冤家防的谁。”一边注意道路上的小坑,一边喃喃地抱怨着,月舞倒不是有什么怨气,就是累了就习惯性的抱怨几句。
但是在走过一辆漂亮的马车时,月舞在平地上绊了一跤,身子摇摇晃晃的要跌倒,从旁边伸出一只大手稳稳的扶住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花家的女仆正要向这个人道谢,这个人却伸出另一只手捂在她的嘴上,并且牢牢地固定在男子的怀里,往马车上拖去。
购买的货物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月舞只来得及抓住其中一样,就拖到车旁,车帘打开从里面钻出另一个精干的男子。
月舞努力剥开捂在嘴上的手,想高喊求救。
可是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放在她雪白的脖颈之间,意思很明显敢喊,就割断你的喉咙。
不论贼人是劫财还是劫色,只要现在不死就有机会逃脱。
月舞不再停下挣扎了,但是不意味着她放弃反抗,乖乖任人摆布,她偷偷地把抓到的货物藏到衣裙里面,这样在贼人在将她手脚绑起来的时候,并未发现这么一个小东西——一把小剪刀。
王晨阴着脸从通向外衙的月亮门旁离开,昨晚月舞没有回家,王晨以为她是被自己折腾怕了,躲到内宅去了。
可是今晨,王晨找到翠瑶,才得到月舞一整夜没有回内宅的消息,翠瑶甚至以为月舞去找王晨了。
在这种情绪下,王晨浑浑噩噩地走回刑房。
见到王晨这个样子,屋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哥哥,你怎么这个样子!”在众人面前,林贵都是尊称官职之类的,但是见到王晨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王晨平时在人前总是表现出一幅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他毕竟是才二十岁的年轻人,哪里有那么多老成世故。
直接王晨一把抓住林贵的肩膀,拼命摇晃大喊:“她失踪了,她失踪了!”
林贵被摇晃地头晕脑胀:“谁,谁失踪了?”
王晨懊恼地放开林贵,满是汗水的双手抱住脑袋,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月舞,我的妻子!”
“啊!”众人再吃一惊。
“我说哥哥,你保密的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我一直以为她是你的堂妹呢。”林贵睁大眼睛,一脸掩不住的吃惊,月舞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两人居然已经私下拜堂了。
丁茂才也惊讶地扬了扬眉,但是毕竟是年长,最终没有说话。
“可是嫂子不是在内宅吗,怎么会失踪?”林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年轻人嘛,私奔什么的虽然让人意外,但年轻人最容易接受。
“昨日,县令夫人让下人们出去采购,月舞和翠瑶分手,说傍晚回县衙,可是……”王晨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脸揪成一道道的:“可是她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我这就让弟兄们私下寻找,葫县就这么大,不会有事的。”丁茂才安慰道。
“可是从哪里找起呢?”林贵问。
“内宅说月舞是去董家买布料。”
“董家?”丁茂才高声道:“那个开布行的董家?”
“应该是。”王晨被丁茂才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么?”林贵问道。
“董家,董家……王典吏恕我直言,董家的布行离齐府……很近。”此话如雷声一样炸在刑房众人的耳中。
难道这件事情跟齐木有关?
王晨看着丁茂才,发现他的忧虑和自己心中一直不肯承认的可能不谋而合,不禁打了冷颤抖。
“不行,我要赶紧把弟兄们派下去,赶快把嫂子找回来。”林贵道。
“嗯?”丁茂才道:“大有怎么过来了,他不是跑去门子那里下棋了吗。”
话音未落,田大有就走了进来:“王典吏,有封给你的信。”
王晨一把夺过来,把信展开,立时就僵住了。
沉吟了半晌,王晨抬起头,看着一屋子的人,一字一顿的说道:“月舞在齐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