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众人陆续醒来,却不见了张大勇,洞口门板也被挪开了,正在错愕之际,却听洞外呼喊:“快来人帮忙啊!”正是大勇的声音,几个年轻的汉子不假思索飞快冲了出去,却见大勇提了一把斧头正在砍树。
原来张大勇起来以后,清点了一下手头工具,因昨天来的突然,只有少数人携带了铁具,铁锄、铁镰、斧头加起来只有五把,自己则带了一张麻绳编制的网,其他人就得空手而去,好在这山里樟树颇多,索性砍了些粗细适手的旁枝,准备做成木矛,防身或进攻都好使。
这时他已经砍了不少在地上,吩咐人抗进洞去,用镰刀去除桠杈,再把一头削尖,做成一根根临时的枪矛。分发给众人后,张大勇点了七个人跟他一起回村,剩余的在山洞中照顾老幼,跟余村长及众人告别后,带队出洞就要往山下走去。
这时从洞内冲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赶到张大勇身旁道:“大勇叔,我爹呢?我怎么没见着他?”
张大勇一看来人浓眉虎目,虽然年轻,但个头挺拔出众,知是赵高的儿子赵寻,微笑道:“你爹睡不惯这山石黄土,昨夜已先回村,随同的还有你明叔叔,不用担心,我们这就下去与他两汇合。”
赵寻抢道:“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张大勇拍了拍他的肩道:“村里不过来了几只山猫而已,我们几人就足以对付得了,放心不会出什么问题。”
队伍里有个五十出头的汉子接道:“你这小子,当真以为是好玩呐,像你们这般年纪,肉嫩爽口,那老虎豹子专喜欢对你们这些小孩儿下手,骨头鲜脆,嚼着又有劲,你到不怕给它轻易叼了去!”说完还比了一个啃骨头的动作。
赵寻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对此事兴趣盎然,根本不知前途的凶险,急道:“大勇叔,让我去吧,我保证不让你们分心!”
张大勇心想:“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倔,根本不顾险恶,铁了心是要去了,昨夜就没劝住他爹,儿子可不能再带走了。”
哈哈一笑,叫了他小名道:“牛子,我知你胆大有为,可这洞里妇孺老幼居多,我看你不如留在这里,好让他们有个倚仗,只要你在这,我就能放心许多,回来定记你一大功。”说罢更不答话,吆喝一声,率队顺着小道下山而去。赵寻只得沮丧回洞。
因昨夜下了雨,山路难走,好在这路碎石挺多,那猫眼洞又在离村不远的山腰上,众人带跑带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村口,这村子不大,但屋舍俨然,后面靠山,左右都是密林,前面便是农人开拓的田地,一条溪水自山沟上流淌下来,拐了一弯把田地分成两边,因形似鹅颈,鹅溪村由此得名。
才一进村,张大勇就觉得说不出的安静诡异,因村里和睦,人口稀少,平常农人的鸡犬牛马都是放养状态,从不圈养,此刻却连一点狗吠马嘶的声息都没有,“难道全给那些畜生吃了?”张大勇一边想,一边带队往村里走。
走了数步,突然队里一矮子“啊”的叫了一声就往右边斜坡上跑去,众人朝他跑的方向看去,一条大水牛横躺地上一动不动,张大勇一个箭步跟过去,俯身一看,见这牛早已死了多时,全身伤痕,暗红色的条纹遍布,显然是被某种利爪抓出来的,身上给咬下十几处缺口,伤口溃烂发黑,血流了全身,长舌外翻,死状恐怖。
那矮子一脸恼怒,忿恨道:“天杀的畜生,咬死我家的大水牛,看我逮到你,不钳了你的毛,拔光你的牙!”
张大勇拉起那矮子,安慰了几句,转过头大声道:“看来这畜生有些本事,大家握紧自身的兵器,说不定它还在村里头,眼放尖点,有看到可疑的东西就喊出来,跟我走。”说罢继续往前走。
才过了第一道拐口,众村民就被眼前的一切惊住。
只见道路两旁尽是家畜的尸体,鸡鸭猪犬,牛马羊驴,横竖铺了一地,死状跟之前那水牛别无二致,都是抓咬而死,流出的血一滩滩的往凹处汇去,成了水坑,草地也给染成了红色,一些家禽身首分离,极为残忍可怖。
众人半张着口合不拢来,张大勇暗忖:“这畜生若只是为了饱腹,那分食一头水牛就足够,何以如此凶暴,尽不留一个活口?”越想越觉怪异,其他人见了这般惨象,胆小的已经开始手抖脚颤,胆大的也吞了吞口水,都不自主的朝中间站拢去。
“糟糕!”张大勇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等众人反应,大踏步往赵高家里奔去,其他人紧随其后,来到赵高家里,推门而入,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不见赵高赵明人影。
张大勇焦急道:“这两兄弟也不知跑哪去了,昨夜让他们不要单独下来,却不听劝阻。”
队里那年纪稍大的汉子陈衷知大勇心思,安慰道:“那两兄弟一身牛力,寻常的豹子豺狼还拿他们无法,兴许他两追踪畜生出了村子也未可知。”
张大勇点头道:“陈大哥说的是,那寻常兽类还怕人呢,咋们不如到前面林子里去看看。”
那矮子吴老七却慌了神,诺诺道:“大……大勇,要不咋先回去?找余村长商量商量,再做打算?”
张大勇呸的一声:“刚刚是谁还说要拔牙钳毛呢,我到以为有多大胆,原来只敢拔那死了的畜生的牙,也不怕别人笑话!”众汉子不禁嘻笑一声。
吴老七尴尬道:“我怎么就怕了?你哪看出来我怕了,我只是想大局为重,要提前禀报下余村长,就那黄毛畜生,它见了我还跑呢,走走走,咋们这就去林子里!”说完反自带头领路向前走去,但脚步却很慢。
张大勇哈哈一笑,后来居上,率队走向林子处。众人本来凝重的心情,这么一闹腾,反倒轻松许多。
这时太阳已经快到头顶,昨夜雨大,这林子里的雾气还未散尽,众人随着张大勇进了树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张大勇吩咐道:“若那畜生向你们扑来,直管砸它头,戳它眼,千万不要背身逃跑,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兄弟伙齐心协力,也不去怕它。”众人低声应了一下,却都绷紧了神经。
走了里许多,有人眼尖,指着地下道:“快看。”原来是两排脚印,笔直向前伸展。
张大勇道:“定是赵家兄弟,咋们可得加紧!”众人顺着脚印小跑,又走了里许,见那两派脚印突然杂乱起来,“小心些!”大勇比个手势示意放慢脚步。
才走不多一会儿,赫然看见前面一颗大树下躺着一人。张大勇急忙跑过去,抱转身一看,正是赵高!衣服已给抓破了,脖子上一个鲜红的伤口,眼看是不活了。其他人在不远处也发现了赵明,一模一样的死法。
讶异之间,都手足无措起来,这赵家两兄弟平时虽然性烈不讨喜,但也算得一副好心肠,毕竟同处一村,眼见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又难免伤感。那矮子吴老七腿一软,“妈呀”一声坐倒地上,颤道:“这畜生……这畜生好生猛恶,连老赵他们都……都搭上命去了,我看咱们……咱们还是走吧!”
陈衷一跺脚,气道:“吴老七,你说什么丧气话,要是大家都像你这般脓包,回村里来干啥?且不说赵家兄弟就两个人,手上又只拿了根长木棒,我们八个人,还有这许多铁器长矛,那畜生也是肉躯,怎还怕了它?那畜生杀光了村里活口,连赵家兄弟也难逃一劫,我们若不给他们报仇,又怎生有脸回去?又怎解心头之恨?”
“可是……可是……”
张大勇定了定神,不等吴老七说完,沉声道:“周兴,周福,你两用那铁锄,先刨个坑把他们埋了。”那周兴周福也是两兄弟,领命自去刨起坑来,却都惴惴不安。陈衷带着其余的人,把赵明抬了过来,垫了些枯枝放下。
张大勇端详着两具死尸,见衣服干燥,血色鲜红,显然才死不久,猜测两人昨夜因雨势没有下山,出洞后又找了一个躲避所在休息了一晚,跟他们一样今早才赶下山,看到村中景象后又追至树林中来,却不想遇了难。张大勇从怀里拿出帕子擦了擦尸身血迹想仔细看下伤口,才往赵高脖子上一拭,只见赵高左耳垂下方三寸伤口处,隐约显出一些牙印,张大勇惊愕之下,揉了揉眼又看一遍,确实是牙印!
那是人的牙印!
这一下张大勇胸中也慌乱起来,他少时虽外出闯荡多年,阅历丰富,也从未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又怀疑自己眼花,又不敢对他人明言,百思之际,忽然一人指着大树背后喊道:“那边有人!”
张大勇和余人立马转过身朝树背后看去。
只见不远处木林间,薄雾之中依稀显出两个人影,佝偻着身子,垂着双臂,一步步朝人群缓缓走来。
张大勇见两人举止怪异,大喝一声:“前面何人?报上名来!”
对方却没有应答,拖着脚步慢慢走出雾气中,在距众人五十步处,面相也清晰起来。待众人一看清来人轮廓,都不禁大叫一声,不约而同后退数步,双眼圆睁,脊背一股寒意直凉到顶,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眼前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