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姬银海从张掖调粮回来了。
任文锦找龙江说话，龙江说你别给我说，我知道你是为文殊山尼姑们的事，李兰求说过多次了，这件事上面一锤子定了音，一九三七年上半年找了组织的，都认定收容了，三七年下半年找组织的，没有人敢收容。”
任文锦听后，长叹了一口气，龙江又说：“不是你当年救钟娟、李兰那么回事了，我感谢你想着她们。”
他和任文锦握了下手走了，任文锦木呆了好一会儿，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送龙江出四合院门。
一天晚上，青海、冬梅、任文锦、张玉亮四个人玩起麻将来，青海神经质地向冬梅挤了下眼睛，冬梅就笑着说道：“爹妈，现在的麦子都出穗了，乡下的瓜果也快熟了，气候也比城里凉爽一些，你们去到乡里游几天去，城里的这四合院怪闷热的。”
张玉亮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说：“行啊，冬梅说得也对，我们去乡里住几天。”
任文锦听冬梅的话，脑子里有过一个闪念，原来冬梅不让他们去乡里，今日又催他们去乡里，不过这个闪念，一闪就过去了，所以就答应说：“明天去吧。”
张玉亮说：“明天就去，我们还可以在后园里看看鱼儿游水。”
冬梅为什么又让任文锦、张玉亮去乡里住几天，原来青海听小道消息说：张明翰要在后天被枪决，怕任文锦思想上受不了，更怕任文锦到杀场上为张明翰收尸，所以把他打发到乡里。小两口于是商量出了这么个点子，他们又玩了一阵，就早早休息了，第二天，吃过早点，冬梅在街上雇了个车，把任文锦、张玉亮送乡里去了。
一个星期后，任文锦回到了城里，说起张明翰的事来，郭冬梅说：“我们也提早给张兴贵说了，把棺材早早儿地备下，请了个收尸的老人家，听人讲，脑袋被打破了，那位收尸老人一块一点地都收了起来，用布包好，换上了新衣，装人棺材，第二天一早就埋在张家老坟里。”
任文锦问：“同时枪毙了的还有谁？”
郭冬梅说：“民团长祁光生，霸头闫天元，原春香院的男鸨头邹癞头等，共枪决了六个人，陪杀场的二十一个。校场上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满街上贴的告示。
任文锦听了，默默地坐了一会儿，这时，郭冬梅才发觉张玉亮没有回来，就问道爹，妈呢？”
任文锦说：“我说回来，你妈说再住几天，我就先回来了。”又说：“我明天了再去乡里接她。”冬梅笑了笑。
一会儿，冬梅又说：“爹，这事儿完了，我看，你们就原住城里吧。”
任文锦听了笑道：“原来你们是让我回避张明翰枪毙的事，也好，你们做得对，如果我去了杀场，又是个什么样子，我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
郭冬梅趁势儿说现在解放了，是新社会了，把那种旧社会的哥们习气也改一改，像张明翰、王应堂、郑召庭都是打击的对象，与其在一起说不清楚，不如各把门前的积雪打扫干净，就是你常说的一句话，随时势吧。”任文锦点了下头。吃过晚饭，任文锦上街去转了一阵，又去蒲珠那里看了一眼超超，和蒲珠说了几句话，就回四合院休息了。
且说张玉亮在乡下住了一星期，还不想回城里来，原来张玉亮到乡里的第一天起，就想见一见老家来的乡亲陈一流’问问家乡事，说说家乡话。然而，她来回从自家的大院门口走到张家大院门口，走了好多次，都没有把陈一流碰上，倒把叶秋红碰上了好几次。她从区政府进进出出，如走自己家门一样，张玉亮却住步不敢进去，叶秋红问她道：“二奶奶，要去区政府吗？”
张玉亮忙说：“我不去，只是想见一下陈干事，问他几句话。”
叶秋红说：“陈干事不在，他去了庄堡村，开会去了。今晚上八点钟他要给我们村上的妇女们开会，讲妇女解放的事，地点就在庄门口的照壁下，那儿凉凉的，你要想见他，就来参加我们的会。”
张玉亮问：“陈干事是个什么官，他还管这么多村的妇女？”
叶秋红说：“他是妇女干事，专管我们妇女的工作，哪个女同志有什么难事，说给他他就能解决，多大的官我倒不清楚。”
张玉亮又问：“我去参加你们的会，要吗？去时拿什么不拿？”
叶秋红笑道：“你就属于我们村上的妇女，参加会是理所应当的。俞两天，陈干事还问过你，说你是这村上的人，应该来参加会议，怎么没有来。我给陈干事说你城里也有家，乡里也有家，城里也可以参加会，陈干事听了再没说什么。你如果来时，只拿个小凳子就是了，如果想学字，拿个本子，水笔或者铅笔都行。”
张玉亮听了很高兴地说那我晚上八点准时参加会。”叶秋红点了下头走了。
她回到屋里，任文锦问她哪里去串门儿来，这么大工夫？
张玉亮笑道：“串什么门儿，我想找找陈干事，问问家乡的事儿，叶秋红说他去了庄堡村开会去了，晚上八点回来，还要给我们村开妇女大会，叶秋红叫我去参加会，可以见上陈干事。”
任文锦问：“陈干事不也是个男人嘛。”
张玉亮说：“人家是管妇女的，就是人家给我们主持开会。”
任文锦听了笑道：“我明白了，他是做妇女工作的专干。”
张玉亮又说：“文锦，我想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下，这个发髻取了吧，解放了，今晚上开会，就讲解放妇女的事，人家都在梳双辫和羊角儿，我想我的头发长，梳两根辫子，你看如何？”
任文锦说这我管不了，随你解放去吧。”
张玉亮髙兴地说：“我以为你不同意呢，你见叶秋红来没有，人家年轻，梳两个羊角儿，像个小姑娘似的，走路都轻飘飘的。”
任文锦笑笑说：“叶秋红还没孙子呢，你孙子都十几个了，自量着点。”
张玉亮捂着嘴笑着说：“我打扮出来你就高兴了。”说完，张玉亮去了她的房间。
张玉亮的房间，是个大两间，摆设和其他房子大不一样，华丽阔绰。自她十五岁上做了任文锦的二房后，她有三点最心满意足，一是她爱吃，什么东西好吃，她吃什么，一顿吃不足了，再留点她下顿吃；二是爱穿，她想穿什么都有，不论单的、棉的，哪个穿上合自己的心意，就穿哪个，而且最喜欢大红大绿的衣服；三是她自觉给任文锦连着生了八个儿子，走到哪里都自豪得很，面上有光，张明月更是纵着她、护着她，以大姐姐的身份时时关照着她，所以张玉亮除吃饭、拉撒自己劳动外，其他活儿她从未干过。她修长的身材，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哪里像个四十七岁的人。初见她的人，根本联想不到她的大儿子已经三十一岁了，最大的孙子已经十四岁了。所以陈一流第一次见张玉亮，称呼大嫂也就不足为奇的。张玉亮立在梳妆台镜前，照了又照，看了又看，决心取开那乌黑的头发，梳两根辫儿。她笑眯眯地走到王家姨娘的屋里，拉她走进自己的屋里说：“福福奶奶，我想收拾一下自己的头发，请你给我打开。”
王姨娘有点愕然地说：“这髻儿就好看着呢，又干净又不烦人，你还想梳什么样的头呢？”
张玉亮说：“现在解放了，都时兴梳辫子，我也想梳两条辫子。”
王姨娘说：“你也有几岁的人了，梳辫子做什么？”
张玉亮笑笑说：“姨娘，你从镜子里看我，我又不显得老相。”
王姨娘问：“你梳辫子的事，福福的外爷爷可知道？”
张玉亮说：“他怎能不知道，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随我解放去。”
王姨娘听了，才慢慢地打开了发髻，把头发展开，打热水洗干净、梳展，眼眉上留了穗子，后脖项的头发隆起，梳了两根辫子，辫上结了两朵大红绸结。张玉亮望着镜中的自己，这哪里是张玉亮，明明是一个大姑娘了，她高兴地嘴都有点合不拢了。头梳好了，她就翻箱倒柜地找衣服，终于在王姨娘的参谋下，选中了一套衣服，穿了起来。在镜前又一照，从内心深处满意了，王姨娘说：“好了吧，我还去做饭呢。”
张玉亮说好了、好了。”张玉亮兴奋地说了两个好了。
王姨娘要去做饭，回身又望了望张玉亮，心里不知是个什么味儿，慢慢地走出了门。王姨娘做好了饭，去叫张玉亮吃饭时，张玉亮说：“好福福奶奶呢，请你给我端来一碗饭，我在屋里吃上点，就不出屋去了。”王姨娘听了，只好把饭给她端去。
当任文锦问时，张玉亮怎么没来吃饭，王姨娘说：“她在她屋里吃饭呢。”
任文锦吃过饭，去了张玉亮的屋里，不是张玉亮捂着嘴咯咯咯地笑起来，任文锦还以为走错了屋。任文锦望着张玉亮说：“你也打扮得太年轻了点，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张玉亮一听任文锦说出这样的话来，更加有点得意，走上前扳住任文锦的脸，狠命地亲了几下子，任文锦抹了一把脸问：“你怎么连饭也不去吃，还叫人家给你端。”
张玉亮笑着说：“我今日的新打扮，先不让别人看见，首先要让你瞅瞅我，我知道你会来这屋里的，不过，委屈了一下王姨娘，给我把饭端到了这屋里，也没什么，以后了，我给她也端几次饭。”
任文锦望着张玉亮的那股高兴劲儿，也不好再多说，就把话岔开，问起了其他事儿。快到八点的时候，张玉亮说我要去开会，你等我回来再睡，今晚上，我俩就在这屋里睡觉。”张玉亮又在镜前照了照，拿着个小凳子轻飘飘地走了，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张玉亮才回来。
任文锦问：“你这会开的时间长，快十一点半了。”
张玉亮说：“会开到十点钟，散了会我和陈干事说了一阵话，陈干事也是我们苦水人，他是南上村的，我北下村的，一苦水沟相隔。我从老家出来时，他还没有生下呢。”
任文锦问：“你们开妇女会，都讲了些什么内容？”
张玉亮说：“陈干事讲得多了，他主要讲我们妇女在旧社会受的苦、遭的罪，现在翻身做主人，要取消父母包办，自由恋爱，还有要解除不合理的婚姻……
任文锦听着张玉亮绘声绘色的描述，不由得笑了起来。
张玉亮更是有点兴奋地说：“陈干事是高中毕业生，一从学校出来，就参加了革命工作，当上了干事，他的嘴会说话得很呢……”说着话，张玉亮又洗了脸，擦了一次油，点着了大罩子灯，在镜前照了一会儿，取了辫于上的花，脱了浑身的衣服，一下钻进了任文锦的被窝里。
任文锦说别这样，太热。”
张玉亮说你热，我冷着呢。”说着，就贴在任文锦胸上乱抠了起来。问任文锦说：“我年轻了没有，我漂亮了没有，我身上的肉光滑不光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