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擎先是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
“你不是严碧,那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拒绝我,都有很多让我刺心的理由。但是这一次的最好笑。”
严一凌实在是被他纠缠的很累了。也不想再看见他这样浑浑噩噩的样子。一口气没有兜住,就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在冷宫里,悬梁自尽的那一天,严碧已经死了。我不是严碧,我只是千年之后,一抹枉死穿越而来的孤魂。”
奉擎的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好半天才道:“似乎不烧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什么冷宫,什么悬梁,你不是严碧,你怎么记得我们那么多过往?你不是她,你为什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她孩子管你叫娘?为什么你是严妃严贵妃皇贵妃,从头到尾都选择了皇帝而抛弃我?”
“我真的不是严碧。”严一凌拉着他走到窗边:“你看看窗外。”
就要渐渐黑了的天,光线暗沉。严一凌指着天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向你证明我说的话,可是奉擎,我没有必要编出一个这么离奇的理由骗你。这个秘密,就连日日陪在我身边的素惜也不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我告诉你的原因,仅仅是想让你忘了严碧,不要再稀里糊涂的把我当成是她。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相干的人,牺牲你自己。“
奉擎懵懂的看着她:“碧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真的没有骗你。”严一凌闭上眼睛,轻轻道:“没来这里之前,我只是个不同的女人。上班下班,加班熬夜,不知道怎么就猝死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时候,我身在冷宫,身边只有一个哭的很凄厉的女人,那就是素惜。那时候,我还没有严碧的记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她一笔一划,记录在册子上的。冷宫里的那段日子,你知道我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么?临摹她的字,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在惦记皇上。但其实,我仅仅是不想我的秘密被人发现而已。”
“你别再说了,我听不懂。”奉擎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别想拿这些话糊弄我。”
“我没有糊弄你。”严一凌看着他:“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根本就没有骗你。”
奉擎冷笑了一声:“你若真的没有骗我,你若真不是碧儿。何以你又会那么的深爱着皇帝?这一点你要怎么解释?”
“日久生情。”严一凌低下头:“这里面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内容。如今在这里,我也不想赘述了。总是奉擎,你真的别再为了我去做任何事。那些曾经,是你和严碧的曾经。我和你,不过就是在这个朝代相遇的两个陌生人。即便非要扯上关系,那也是你是我的小叔子,我是你的嫂嫂。”
奉擎看着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章嬷嬷去而复返,隔着门道:“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一趟毓秀宫。车辇已经备好了。”
“这么晚了,为何要去毓秀宫?”严一凌抹了一把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说是抓住了宫外的那个人,叫了莫妃过去对峙。”章嬷嬷温和的说道。
“好,本宫马上就来。”严一凌叹了口气,再一次握住了奉擎的手:“你若不相信我的话,我愿意想办法证明给你看。但是,在你相信我之前,都不要再做冲动的事情。华勋是帮着你,可他未必就是帮着你。你懂我的意思么?他很有可能在达成目的只有,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你身上,捧他真正要捧的人上位,亦或者是他自己想要登基为帝也未可知。人心叵测。”
说完这话,严一凌收拾了脸色,缓缓的转身走了出去。
剩下奉擎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在这个房间里。她屡次对自己绝情,眼底完全没有过去的那种情分,难道她真的不是碧儿么?
说不清楚这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总之很难受,很难过。
从窗子出去,奉擎只身往冷宫走。
难道冷宫的时候,碧儿就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了?
那么长久以来,他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
可是,这种说法也未免太荒谬了。
他怎么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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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严一凌惴惴不安的走进来,心里一直惦记着奉擎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其实说完了,走出伊湄宫,她就已经后悔的不行。
“你来得正好。”沈音苒叹了口气,道:“你瞧瞧吧!这人你可曾有印象?”
严一凌仔细看了看,似乎是有些印象,但又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
“初入夏的时候,宫里赶制一批新衣。此人便是宫外的裁缝,送了不少新款的衣饰入宫,也给内务局帮了不少忙。”沈音苒这样提醒。
果然,严一凌很快就想了起来。“皇后娘娘这么一说,臣妾就记得了。的确是有这桩事。”
“草民朱瑞见过皇贵妃娘娘。”
那人倒也守礼,恭谨的跪伏在地上。
严一凌行过礼便择了一处落座,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宫让人去查,莫妃回了母家之后,便与此人多有见面。此人乃是她的同乡。当初来宫里效命,也是莫妃暗中托了关系。
跪在一旁的莫嘉连忙点头:“皇后娘娘所言不错。臣妾的确是托关系将他介绍给宫里办差。可他的手艺的确是好。应季的衣裳也做得不错。宫里的姐妹不是都很满意么?即便臣妾有些私信,却也并没有从中拿过什么好处,或者威逼内务局非要答应这件事。到底也不能说明臣妾与此人就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啊!”
“你已经是皇上的妃妾,何以出了宫,还要与此人屡次见面?”沈音苒很是不悦。“就不知道男女之交,亦要比君子之交更远更淡么?何况,你的身孕是如何得来,你以为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能解释?”
“皇后娘娘,草民冤枉。”朱瑞毕恭毕敬道:“草民与莫妃娘娘相识于微时。当时莫妃娘娘的母亲因为可怜草民,给草民做过一双布鞋。那时候,草民的家穷得连锅都解不开。而莫妃娘娘的母亲,又拿了一支银簪子,给草民作为师学裁缝的费用。草民因此而感激,便与莫家常来常往。”
“是。”莫嘉也道:“后来,因为臣妾的娘没能保住八个月的身孕,夭折了父亲的儿子,遭到府中嫡夫人和几位姨娘的排挤,渐渐的,母亲在家中,便是没有什么地位了。可即便如此,娘还是觉得朱瑞哥哥争气,将来必然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还是明里暗里的帮衬着他们母子。而朱瑞也是重情重义的人,一直对娘感激不已。哪怕是臣妾的父亲去世,娘被嫡夫人赶出了莫府,朱瑞还是时常去照顾,给娘买药治病……若不是有他在,娘早就已经……”
良媛睿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走到莫妃身边的时候,她直接翻了个白眼。“皇后娘娘让臣妾查问的事情,臣妾已经有了眉目。”
“那就说给莫妃听听。”沈音苒沉稳的端着皇后的架子,目光锐利。
“是。”良媛睿走到莫妃身边,一脸的骇然:“徐妈莫妃你该有印象吧。那可是从前伺候过你的老妈子。”
这话一说出口,莫嘉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臣妾自然是记得。”
“记得就好。”良媛睿接着道:“徐妈说,莫妃入宫之前,那朱瑞是曾经去莫府提过亲的。可当时莫妃的父亲已经过世。嫡夫人没看上这个穷酸的裁缝,便叫小厮将人轰出府去。紧跟着,就将莫妃的母亲也轰出了府。理由便是她不懂的为女儿打算,硬是要将女儿嫁给如此没用的穷酸小子。这也是为何时至今日,莫妃还要这样帮着他的缘由。情起当年,自然是一往情深。”
严一凌只是听着,默不作声。
“良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即便徐妈这么说,也不代表臣妾对朱瑞就有儿女之情。难道说,一个这么多年坚持帮着自己母亲的人,不该感激他的恩情么?臣妾如果这么多年,从来不被皇上看中,每个月的月钱还要被奴才克扣。到手的自己都尚且不过,更别说送出宫去,给被赶出家门的母亲使用了。要不是有朱瑞,只怕臣妾的母亲早就不在了。知恩图报,怎么就成了儿女私情,良贵妃娘娘您没有亲眼看见臣妾做出对皇上不忠之事吧?那又凭什么冤枉臣妾?”
朱瑞也是连连点头:“皇后娘娘明鉴。当年草民的确有意莫妃……莫嘉妹妹为妻之心。可是时过境迁,如今莫妃娘娘的身份已然不同。草民就死,也不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草民不过是感念莫妃娘娘母亲的再造之恩,所以这些年才尽力去照顾。何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便是告诫世人要有如此的善举。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那么敬事记档册又该怎么说?”沈音苒虚眼看着莫妃:“萃馨的话,难道也做不得数么?”
“娘娘,那真的是萃馨后来写上去的。”莫嘉委屈的不行:“臣妾的孩子,真的是皇上的骨血。皇后娘娘,您万万不能随意相信一些没有真凭实据的诬陷之言。臣妾没有保住萃馨,她是恨毒了臣妾的。”
严一凌清了清嗓子,问:“听说还搜到了一些书信,是否是朱瑞写给莫妃的?皇后娘娘可曾叫莫妃看过,那里的内容就没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