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北平来的密函,这一个月就已经催了好几次。孟迭拿着密函,快步朝王爷的书房走去。
屋子里点着檀香,袅袅青烟中,宁王正轻轻靠在椅背上,低头翻着书。他年纪尚轻,眉宇间却透露着老成,黑色的双眸如池水般深幽,让人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孟迭在门口顿了下,说道:“王爷,又有北平的密函。”
宁王听见这句话,放下手中的书卷,抚额说道:“拿过来吧。”他利索地将信封拆开来,看完后轻轻勾起嘴角,将信笺点燃化作灰烬。
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道:“燕王还真是等不及了。不过确实也到时候了,前些日子我探过诺敏的口风,她说太子将不久于人世。”
孟迭略微愣了下,探身问道:“燕王的话可信吗?如果敏妃娘娘真是女神转世,何以武功这么差?”
宁王含笑说道:“也许燕王的话也是半真半假吧。但诺敏这个人绝不简单,你说她一个蒙古女人,为什么会知道南方的凤凰单枞,西南的峨眉雪芽?也许她真的可以神游四方,预知未来,也不一定。”
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武功差,也有可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听闻诺敏十岁便能上战场,杀敌无数,要么她在掩饰她的武功,要么就是冥冥中有神秘的力量保护着她。你别看她不过十来岁,可是心思极为缜密,非常谨慎。”
孟迭若有所思地回道:“敏妃娘娘确实不简单,王爷对她这般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换做别的姑娘早就掏心掏肺了。但属下看她依旧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孟迭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王爷面色不悦,于是岔开了话题:“那如今是否依计行事,继续吓她一下,让她逃去投奔燕王呢?”
宁王眉头微蹙,托腮沉思了一番后道:“不,本王决定改变计划。如果诺敏真是个神人,这样白白把她送给燕王,岂不是可惜了。本王亲自带着她去见燕王,不是更好?”
宁王提起笔,一边写字一边说道:“本王这就回函告诉燕王,我会带着诺敏去京师等他。你派人快马送去。”
尽管大宁地属北疆,所居住的多为蒙古人,但近年来迁入的汉人越来越多,因此农历新年也越来越热闹。诺敏一边指挥着丫鬟们挂好灯笼和对联,一边在院子里玩着炮竹,拿起小炮竹往地上一摔就扑通一声,惊得丫鬟们满院子乱串。
一屋子人本来又笑又闹的,突然全都静了下来。诺敏抬头一看,是宁王来了,于是对他笑了笑:“王爷,你也来玩一下这个炮竹吧。我小的时候可喜欢玩了,长大后没看到有卖的,想不到今天去街上又买到了。”
宁王含笑道:“等会儿再玩吧,先进屋来,我有话跟你讲。”
诺敏听他这么说,便把剩下的炮竹递给了丫鬟,随他进了屋。
宁王坐下后,说道:“前些日子你不是建议本王去京师看看太子爷嘛。本王决定后天出发,你同本王一起去吧。”
诺敏一听见可以出门玩,自然是迫不及待地答应了,高兴地在屋子里转圈。
看着她一脸孩子气的笑容,宁王却愣了下。诺敏,你真如燕王所说,是神女转世,来助我二人夺得天下的吗?希望我没有押错宝!
待宁王离去后,珊瑚又开始感慨道:“娘娘,你看王爷对你多好,连去京师都要带着你一起去。”
诺敏朝她笑了笑,说道:“珊瑚,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能只听他说什么,而要通过他的言行去看他的心。”
珊瑚嗤了一声,问道:“那你看到王爷的心了吗?怕是被你的冷漠无情伤地千疮百孔了吧?你说你们成亲都四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圆房,也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诺敏痴痴地笑了下,回道:“还没看出来,若是看出来了,一定告诉你。”
他宁王会被我的冷漠无情伤得千疮百孔吗?我想不会吧,那****主动送上门,他都平静离去。他跟我之间,应该没有什么感情吧。这些日子待我好,应该是因为沙漠里我帮他挡了一箭。可是自那次以后,他也没再做过不利于我的事。莫非当时怀疑他想害我,确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珊瑚望着发呆的诺敏,脸上挂起了丝丝笑意。这个傻娘娘,也许你自己还没发现,现在你看见王爷,嘴角眉眼都是笑。聊起天来,也是王爷前王爷后,王爷喜欢这首诗,王爷喜欢那首曲。而不像以前,总是岱钦前岱钦后了。
两天后,宁王便从大宁出发去金陵了,因怕路上没有人照顾诺敏,便把珊瑚也带上了。珊瑚为了给王爷和娘娘制造一些独处的机会,拒绝跟诺敏一辆马车,自己去乘那辆装着行李的马车。诺敏以为她是想跟孟迭多相处一会儿,倒也由着她去了。
才坐了一天的马车,诺敏的两腿就已经肿得打不直了。趁着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诺敏赶紧将腿放到对面的凳子上揉揉腿。
宁王拿着食物和水踏上马车,看见正在捶腿的她,笑了笑道:“先吃点东西吧。”诺敏接过一看,原来是她最喜欢吃的老婆饼和榴莲酥,她诧异地问道:“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这种东西?”
“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叫珊瑚准备的,快吃一点吧,等会儿还要赶很久的路。”宁王一边说着,一边帮她脱下鞋。诺敏吓了一跳,想要将腿收回来,宁王却不放手,轻轻地帮她按摩着双脚。长这么大,还没有男孩子对她这么温柔过,想到这里,她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只好低着头,专心吃着老婆饼。
孟迭走过来,看见两人如此亲密的举动,本来想说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转头欲走。诺敏眼尖,想着终于有借口收回脚了,连忙叫道:“孟护卫,你找宁王有事吗?”
孟迭尴尬地转过头来,笑着说道:“王爷,前面十五公里有个小村庄。咱们今晚就在前面找户人家过夜吧。”
宁王点点头,众人便继续赶路了。
可是这个村庄实在是太小,竟连一家客栈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一户民居,却也是破破旧旧。这家的大娘倒是热情地将宁王带去看她们唯一的卧室,宁王看了一眼后,皱着眉头捂着鼻子走了出来。
珊瑚在旁边看见,不由地笑了起来。孟迭见她笑,轻轻地斥责道:“你别把王爷想成娇弱的主子,以前我跟王爷出门,连马车都不坐的。骑着马遇上客栈就在客栈里睡一夜,要是没有客栈,在山谷山洞里也能睡一夜。王爷还不是怕敏妃娘娘睡不惯。”
也不知孟迭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诺敏听的。诺敏笑了笑,走到宁王身边说道:“王爷,这大伯大娘也就这间房子,要是借给我们了,他们还要去柴房睡,这不太好。不如我们就在马车上凑合着过一夜吧。你别忘了,诺敏好歹也是三卫指挥使,打仗的时候哪里没有睡过。”
宁王听她这么说,便也同意了,随行的侍卫索性就在院子里搭个地铺睡了。
诺敏回到马车上,暗自庆幸这马车够大够宽敞,两个人在里面打几个滚都没有问题。发现自己竟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地打个哆嗦,好歹自己也比宁王大了十来岁。怎么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呢?
诺敏趁宁王还没上车,赶紧盖上被子,转过身睡觉了。可是睡了一会儿,发现宁王还没有上车,却有点担心起来。她掀开被子,跳下马车,朝院子外走了去。走了百来步,就看见宁王坐在地上数星星。
诺敏走到他身边坐下,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去睡觉?赶了一天的路不累吗?”
宁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成,一个妻子对一个丈夫的关心吗?”
诺敏顿时觉得心里小鹿乱跳,愣了一会儿回道:“现在还是冬天,霜寒露重,小心着凉。”
宁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说道:“我怕我上了马车,你会睡不着。”
诺敏一把推开他的手说道:“不会,你要是生病了,才会影响我。赶快跟我回马车上睡觉吧。”
宁王笑着收回了手:“好啊。”
回到马车上,为了不挨着宁王,诺敏故意使劲地往边上靠。可是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却是睡在宁王怀中,腿依旧不规矩地搭在他身上,顿时羞愧不已。她轻轻地爬起来,宁王却立即睁开了眼睛,想必早醒了,怕吵醒她所以一直装睡吧。
宁王含笑说道:“早。”
两人贴得这么近,连彼此的眼睫毛都数的清楚了。诺敏不好意思地回笑了下,赶紧翻身跳下了马车。心却一直扑通扑通地跳着,这感觉就像是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听见有人跟她表白时的心情。真是奇怪,我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毛头小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