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尸鬼术
道夜眉头一皱,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时,只看到安久久夺门而出的背影。他来不及细想,只是预感到绝不能让安久久一个人去。
道夜毫不犹豫地跳下床,穿着白蓝条纹的病号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出去。
自从道夜降服了那噬魂小鬼,他便每日从它身上吸取灵力,这三两天积累下来,也有了可观的数量,虽然比不上巅峰时期,但是也可堪一用了。这一次,道夜为了跟上安久久,就不惜使用了一次道术。
然而,道夜刚刚走出房门,就愣住了,停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11楼的电梯,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双层钢板的电梯门大开着,医院的警报灯闪烁着红光,照映得整个电梯都有点殷红可怖,仿佛被浓稠的鲜血铺了满满一层。
安久久背对着他站立着,嘴里发出呜咽声,随即她脚上一软向一侧滑坐下去,同时用手捂着嘴巴,全身像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道夜见势赶紧上前扶住安久久,这一刻,他看到了安久久眼里的恐惧、惊慌、悔恨……
道夜盯了安久久一会儿,只见她像个木偶人一样,全身无力,呆呆地瘫软在他怀里。道夜心里有些诧异,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坚定的女人变成这般模样。
心里这么想着,道夜抬头去看那电梯,只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彻底定住了。这一刻,他也明白了安久久的心情。
只见狭窄的电梯里,两个年轻女护士歪着脑袋,靠坐在墙上,露出的雪白脖颈上各有着一个可怕的血洞。那血洞的大小仿佛是被锋利的弩箭刺穿,然后又将箭矢给拔了去,这才留下这么一个狰狞的血洞。但是如果真是如此,电梯里应该是一幕“血流成河”的情景,然而此刻的电梯里却异常干净,就像是在诉说着,这两具尸体里已经没有哪怕一丝鲜血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们是被人放干了血,然后丢到这个电梯里来的。
道夜的目光由下及上,扫视着两人,待看到她们的脸上时,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只见她们两个面色惨白,圆润的嘴唇呈现乌紫之色,无力微睁的眼睛里一片空洞,全无生机,哪里有昔日的美丽婉约可言。
道夜拍了拍安久久的玉背,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词汇量稀少的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他只好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干净的墙上,然后盯着她颤抖的眼睛,对她说道:“我去里面看看,你别乱跑,有事就叫我。”
安久久木楞地点点头。望着道夜时,她的眸子里只有泪光闪烁。此时的她整个人都失去主心骨,假使道夜不在,她恐怕立时就会昏倒过去。以前她虽然遇到的厉鬼不少,但是这种血腥的事却不多,只有有限的一回两回,而且那时候总会有一个叫林雪琪的丫头跟在她身边,勇敢地保护她。
现在这种事又一次发生,林雪琪却不在了,她所能指望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刚认识,相处还不到两个星期的“驱魔人”——道夜。
道夜伸了伸脖子,手里掐了个正雷诀印,一步一步走向电梯。快要走入电梯之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一样东西,那物卡在电梯的缝隙之间,散发着白色光晕,柔和而温暖。
道夜俯身捡起,轻轻拍去灰尘,置于灯下,定睛一看,只见那是一枚玉石,小巧玲珑,晶莹剔透,每有光芒照射起上,就反射暖玉和光。
这玉石质地均匀,大小如鸡蛋,却是极扁,最厚处不到五毫米。然而,于这小小玉石内却蕴藏着另一物——其像若佛,其气同道,其蕴若神。
安久久也看到了那块暖玉,待到明眸望来,正好看到道夜偷偷地将那玉石收起,她刚想发问,忽见电梯里飘出一道身影。
这身影长发披肩,青丝遮面,白衣胜雪,雪白衣裙包裹全身,却于胸脯处露出三寸之肌,肤白似雪,隐隐有红**色,宛若生机复还。
这身影看不清面容,却给安久久一种极致的寒意,即使隔着老远,她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牙龈隐隐打颤。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身影是一只鬼,而且是一只极其厉害的鬼,几乎是瞬息间安久久就欲要开口告诉道夜,然而她一张开嘴巴,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哪怕是嘶哑的声音也没有,仿佛被人封住了声音一般。安久久心里惊讶,攥紧的拳头不禁抖了抖,一阵熟悉的无力感升上心头。
然而声音的失去只是开始,随着那身影发出一声凄美的轻笑,她的耳朵里开始充斥起一阵嘈杂声,就像有人在她身边同时开了数十上百收音机,并且各自播放着各自的频段,喧闹声和电流声蛮横地霸占了她的听觉。
安久久盯着那女鬼,心里的惊慌到了极点,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剥夺一个人五感六识更恐怖的了。
然而那白衣身影却并不满足,只见她缓缓飘落,落到安久久身前,探出一根玉葱指,在安久久秀额轻轻一探。
安久久只觉得有一股阴冷之气灌入体内,脑海里仿佛被种下了一个梦魇,正在侵蚀她的意识。
安久久忽然尖叫一声,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道夜只听得一声刺耳尖叫,稍稍偏头看去,正好看到慕天雪如玉般的小手扶起安久久。他略一沉吟,心下已然猜出了事情原委。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慕天雪,我只是让你出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你倒好,把她给我吓晕了。”
慕天雪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低头道:“我,我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经吓。”
道夜摇摇头,一边走进电梯里去,一边回头道。“先把她救醒。”
慕天雪“嗯”了一声,扶着安久久,玉足点地,飞身过来,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道夜。
慕天雪不愧是修行多年的养灵,虽然只是鬼魂阴灵之体,却已可以置身阳光之下,相信要不了多久,等她位列那鬼籍,就是转世重修也不难。
道夜心里这般想着,脚上已经探出一步迈入了电梯,这一刻,他只觉得这电梯猛地一沉,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紧接着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就像一块悬在半空的大烙铁在这一瞬间崩断了绑在其上的麻绳,一下砸在地板上一般。
道夜意识到他的到来打破了某种平衡,然而既然已经步入了这诡异的电梯,他断然是不会回头的。而且,一旦退后了,不说安久久会怎么想他,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忍受,从小到大的一次次生死争夺塑造了他坚定刚毅的性子,只要是认准的目标,他还没有达不成的。
不一会儿,电梯就恢复了平静,酒红的警报灯依旧闪烁着,地上两具凄惨的尸体一左一右,也静静躺着,身形没有都丝毫变化,仿佛刚才的抖动是道夜自己的幻觉一般。
道夜深吸一口气,朝背后的慕天雪道:“把安久久放那里,你去望风。”
“望风?”慕天雪不甚理解地重复了一遍。凭她的本事,不说上天入地,至少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鬼魂阴灵敢挑战她。这方圆百里之内,她就是女王,说一不二的女王。而如今一个实力还处于低迷期的小道士居然让她去望风!这种事估计只有道夜做的出来。
道夜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转头两只脚都迈进了电梯。
慕天雪深深地望了道夜的背影一眼,冷哼一声,飘然而去,如绝世天仙,不沾人间烟火。
道夜听着声响,脸上扬起一丝微笑,他随即耸耸肩,俯身就要去检查那两具尸体。然而,就在道夜俯身之时,原本停止的电梯猛地抖了一下,然后那厚重的地板就开始剧烈摇晃,仿佛有人拉着挂住电梯顶的钢索,摇晃着电梯一般。只是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那这个人的臂力肯定极大,至少要能够托拉起十几吨的重量。
道夜处变不惊,立于地板之上,脚底运力,立时足下宛如生根一般,即便电梯晃动在厉害,他也纹丝不动。
随着电梯上下摇晃的道夜,心里不免有些难堪,他好歹也是三清秘境不世出的天才,如今竟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种落差可想而知,简直让他有种杀人的冲动。而且,随即电梯的摇晃,道夜有种说不清心悸。
然而,道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异变已经发生了。
只见那两具尸体倏地抬头,空洞的眼睛里有一道精芒闪过,随后她们齐齐盯向安久久软绵绵的身体,一种对新鲜血肉的渴望立刻控制了她们的理智。只见她们乌紫色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在吞咽口水。
她们对着安久久,缓缓张开嘴,从那乌紫色的嘴唇里伸出两根寸许长的獠牙,形似僵尸。
道夜上前一步,挡在安久久身前,他背手而立,灵力流转全身,衣服无风自动,赫然有着说不出的仙风道骨。他右手剑指凌空一点,一阵灵力激荡,一道细小的灵力气刃已然飞出。
这气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砰地一声打在右侧活尸的脸上,巨大的力道虽然将她打得身子一歪,撞在了左侧活尸的身上,发出的声音却阵阵的金属敲击之声,沉闷的声音仿佛在宣告这活尸的身体不是血肉做的,而是金属做的。
道夜心里一惊,随即自言自语道:“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