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玛·柯莫尔尼茨卡
真糟糕！刚过了生日不久，克利斯就病倒了。这几天，外面流感很厉害，每个医都很忙，根本顾不过来。于是妈妈那温卓娃给医疗站挂了电话。
“喂，是二十八号吗？啊！你好，大夫先生！我孩子生病需要请小儿科咽喉科专家医生出诊。十一岁，叫喊喉咙痛得厉害，体温超出三十八度……地址？格瑞波夫斯卡街五十八号，三楼左边，谢谢！希望越快越好，再见！”
“怎么样？挂通了吗？医生会来吗？”爸爸那温茨从孩子房间出来，关切地问道。
“联系好了，大夫答应立刻就来。”妈妈说。
于是，夫妻俩便跨进孩子的房间。克利斯躺在床上，把全身裹在棉被里，甚至连鼻梁也遮住了。床的旁边是一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杯果汁、一瓶糖浆、一支体温表。
“大夫一会儿就来，克利斯！一切都会好的！我想他会给你开漱喉的药水，现在喉咙怎么样？”
“疼！……疼得厉害。”克利斯从牙缝里硬挤出声音。
“喝一点冷果汁好吗？”妈妈移步向厨房走去。
爸爸立即阻止她：“最好别吃什么，等医生来诊断后再说。把窗帘给他拉好，免得光线太强给他刺激。现在我得走了。”
父母走了，脚步声还没消失，克利斯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棉被踢掉，眼睛四下搜索，差点就要从床上跳下来了。可这时房门开了一点缝，弟弟斯蒂芬的脑袋钻了进来。“怎么啦！哥哥，还不睡觉？”
“不想睡，你过来！”
“妈不让我走进你的房间，怕打搅人，你病得很重吗？”
“哦，没有什么，弟弟，你只要把那本书——放在窗台上的那本书给我拿来，我就一点事都没有了。”
弟弟蹑手蹑脚走过去，把那本书拿了下来，再走到床边，把它放在床头柜上。这时，客厅里的挂钟开始当当地响起来了。
“哦，已经十点钟了！”克利斯心里暗喜，“数学课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们正开始准备波兰语课。而我却像国王似的在这里躺着，多舒服。”
弟弟斯蒂芬却一直站在半开的门边没走。
“弟弟，你离开吧，我想休息了。”
弟弟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克利斯盼望的正是这个时刻——门关上了。他立即抓起书，快速地一页页翻过去。我看到哪里了！哦，这里，山林湖泽女神……这一章是关于希腊医神的故事。哦？是谁在敲门！
他立即把书塞进被褥底下，把体温表放在枕头下面。怎么有人偷听我说话？不，不可能！又听见轻微的叩门声，有人把门把手一拉，门口出现了一位胡须斑白的老人，老人的背后是一位护士小姐。
“你好！克利斯，我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这位是护士小姐许癸厄亚。”大夫打着招呼，声音低沉而浓重。
克利斯大大吃了一惊，他决定无论如何要沉住气，用口才跟严肃的大夫斗法。
“我要伸出舌头给您看吗？啊啊啊啊！”克利斯说。
“不用。只要瞧瞧你的眼睛，摸一下额头，听一听，再问你几个问题就行了。”大夫的声音很严肃，一笑不笑。这可把这个向来很有主见，而且口齿伶俐的克利斯给弄得非常不自在了。他宁愿要妈妈来陪着让大夫看病，但是他又不敢违拗大夫的意思。
“啊，这是什么？哎哟！救命呀！一条蛇！”这是真的，大夫脖子上吊着一条蛇，在大夫的白大褂前面弯弯曲曲地在盘绕着。
大夫皱了皱眉头：“别害怕！难道你从来没有见过听诊器吗？这条蛇是我的听诊器，它跟我一起检查病人，一起给病人治病。它非常聪明，诊断病情时，从来不出偏差哩！”
但是，克利斯还是非常惊慌，那条蛇发出“咝咝”声，蛇身逐渐盘拢来。
“我害怕！它要作弄我呀！它要咬我！”克利斯叫了起来。
“别做声，安静下来。”大夫说，“这条蛇是蛇神，已经活了好久了。它不会加害于你。你这么大了，难道还不知道，蛇是医术和知识的象征吗？”
克利斯这才轻松下来，乖乖地服从大夫的命令。大夫均匀地叩击着他的身体，首先叩击胸部，而后叩击肩膀。蛇一直在“咝咝”地叫着。
“检查好了，现在可以躺下，把扣子扣好。”大夫点点头说。
“什么毛病？”护士小姐问道。
“正是咱们所预料到的！现在，克利斯！看着我的眼睛，并回答我的问题。”
在大夫钻子般的严厉的目光下，孩子有点畏怯，但他故意保持镇定。“昨天喉咙开始疼……”克利斯怯怯地说。
大夫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吗？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你算术老师昨天给你布置的两种作业，你都完成了吗？”
克利斯心里一愣，他慢慢垂下头来，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没有。”
“那么，就你能记得的，给我背出卡芝米元夫娜诗的开头几节，那也是昨天老师指定的作业。”
“我……我不记得是怎样开头的。”克利斯嘟囔着。
“你是忘了诗呢，还是忘了复习诗？”大夫似乎什么都知道，太神秘了。
在这种情况下，克利斯惟一的法宝就是一声不吭。但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还是不放过他：
“你不感到羞耻吗？孩子，据我所知，给你布置的绘画作业有一项是叫你画窗外的景色，对吗？”
“克利斯这下有点沉不住气，低声说：“你不是明知道我在生病，病得很厉害吗？不信，请你去问我妈妈好了。”
“哦，跟你实说吧，我们一切全明白。咱们的病人病得可不轻，是好几种病的并发症，恶性假装病、突发性记忆力消失病、懒虫病。这不是闹着玩的！现在要把病情诊断写下来，护士小姐，请取出一张病人的病历表。”
护士小姐在孩子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从提包里取出表格簿，再取出一支圆珠笔：“准备好了，听候吩咐。”
大夫忽闪着眼珠，慢吞吞地、铿铿有力地口授着，他说的什么，克利斯一句不懂。
“咝姆兰特……咝姆兰特……”忽然，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脖子上的蛇出人意料地发出声音来。克利斯吓得毛发倒竖。但是谁也不去理会他。护士小姐写完了，大夫沉思着点了点头，又说：“主要是决不能让这些毛病转化成慢性痼疾，那样就很危险了。”
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只有认输了，克利斯想，干脆老老实实坦白吧！
于是他向大夫说：“我这是装出来的，我什么病也没有。我……我不对……”
“冷静点！孩子，你向父母诉苦说喉咙痛得不得了，体温很高，浑身发抖……”大夫的声音里含着深切的温存。
“我偷偷地把体温表放在暖气上烘，的确是这样，我发誓！”克利斯几乎要哭出来了。
护士小姐看了他一眼，说：“你现在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是你妈妈急坏了，打电话去请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来的。要不要去叫一辆急救车？”
“可是我不要上医院去，我身体健康得跟鱼儿一样！我要是进了医院，我的弟弟就没有人跟他玩，爸爸、妈妈少了我也会寂寞的！”
“可你今天早上懒得出去，装作喉咙疼，那时候你怎么不为你爸、妈担忧呢？”护士小姐带着责备的口气说。
“我并不是懒惰，请相信我，护士小姐，我喜欢上学，从来没有得过两分，三分也很少。仅是因为昨天上学前，我得到了一部奇妙的书。回到家里，我没来得及看，因为来了好多同学，我们一起玩到黄昏……结果忘了作业……”
“这不是理由。”大夫插嘴说，“同学走了以后，可以开始做作业嘛！”
“可以倒可以，”克利斯嗫嚅着，“但是这本书一拿到手，我就忘了整个世界，不用说算术和诗了。”
“如果是个好学生，”大夫寸步不让，“即便是今天早晨你也可以起个大早，赶补功课。可是，你呢？却赖在床上而且假装生病，这是要不得的！”
“大夫先生，你这样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去翻看一下这部书，它比那些关于什么骑马牧人、什么宇航员和所有连环画更要有趣不知多少倍！”说着，他从床铺底下，从长筒靴里抽出一部书。大夫把它拿了过来，大声念道：“《古希腊罗马的神话与传说》！”
克利斯说：“这本书太好看了，我看完了，可以借给你们看。”
大夫和护士小姐都笑了：“谢谢你，我们很熟悉这些神话，虽然我们没有看过你的书！”大夫还有一点不解的疑团，“你所讲的一切，还不能解释为什么你要假装喉咙疼？”
“这不是很明白吗？正是我想看这本书，今天早上一觉醒来，心想要到下午才能继续看，我就决计不去上学，这样，我就可以整天看书，因此我就装作生病的样子，不然，妈妈决不会让我呆在家里。”克利斯又请求说，“大夫先生，护士小姐，原谅我吧！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体贴地点了点头：“这很好，你已经知道害臊，而且有了悔悟。这里是你的药方，请交给你妈妈，并按我的嘱咐去做，好吗？”大夫说。
“嗯，我一定记住。”克利斯用力点着头。
“那我们该走了。好好看你的书吧！”说完，大夫和护士小姐把门关上，很快地走了。克利斯立即拿起《古希腊罗马的神话和传说》，在做记号的地方打开。下面一句话赫然醒目地映入眼帘，喀戎是一位智慧老人，人首马身。克利斯倒抽一口冷气。这时，门“咿呀”一声打开了，妈妈那温卓娃出现在门口。
“我看你睡着了，这就好。孩子，我不知道那医疗合作社怎么搞的，挂完电话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还不来，真气人！”
“妈！大夫已经到我这里来过了，我根本没有睡着，健康得像鱼儿一样。我马上就起来，我必须赶快补做作业。还有一位和蔼可亲的护士小姐也跟他一起来过。”
妈妈吃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梦话呀！我一直在留意电话机和大门！”
“但是这的确是真的，妈！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刚走，他给我做了检查，听了听，颈子上还吊着听筒……也许你永远也猜不到——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会‘咝咝’叫的蛇！”
“这是怎么搞的！”母亲大惊，“发高烧满嘴胡言呓语，这叫我怎么办？体温表到哪里去了？我立即给你爸爸打电话。你给我安安静静地躺下，别想爬起来！”
“妈，别害怕，我什么病也没有，大夫只问了我一些作业和诗歌、绘画的事。”
但是，妈妈听不进他的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面嘀咕着：“我的天，大夫连影子都没见过。”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
克利斯不忍再看到母亲陷入绝望，他决心把一切坦白出来：“妈，我把一切情况都告诉你，你别哭好吗？我仅是假装喉咙疼。”于是他把刚才跟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说的话给妈妈重述了一遍。妈妈木头人似的听着，脑子里一片糊涂。
“克利斯装病，这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整个关于神秘大夫和护士的奇遇却说得有声有色，莫非这一切都是他的梦幻么？”
“完全不是做梦！”克利斯辩解说，“我一秒钟也没睡着过，他们两人刚刚离开这儿，你不相信我吗？哦，最好的证明是他留下的处方，我好像把它放在床头柜上了。”
妈妈自言自语道：“不过，看起来你的确不像是趴在床上起不来的病人，把处方拿来给我看，它在哪里？”
克利斯从床上跳下来。“怪了，本来在这儿，在果汁杯子旁边，怎么不见了？也许大夫把它放到客厅里去了。”
妈妈看了一下儿子说：“很可能，让我去瞧瞧。”过一会儿，妈妈手里捏着一张纸条，站在门口。“这恐怕就是处方了，但字迹多么模糊！”她开始慢吞吞地念了：“向爸爸、妈妈坦白自己是无病装病，向他们赔不是，并且保证今后不再重犯。你爸爸、妈妈为了你而焦虑万分，你现在得偿还欠债。因此，你每天早晨要起早去取牛奶，不准有任何作业没有完成。签名盖章：‘阿斯克勒庇俄斯大夫’。”读完，妈妈把纸条放进口袋。
“你看，妈妈，我没有骗你吧！”克利斯说。
“真罪过！你怎么可以这样干！”妈妈责备地看着他。
克利斯一阵风似的奔到妈妈身边，双手搂住她的脖子，身子紧紧地贴住她，几乎哭出声来：“妈！我保证今后一定改正，我是多么爱您，大夫处方里写的一切，我完全照着做，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但是，不要把我的神话书拿走，我求求您，把情况打电话告诉爸爸吧！让他也放心。”
(佚名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