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南宫府热热闹闹的置办起办喜事的各种东西,虽然是百日喜,但南宫家的人也并不马虎,府里四处张灯结彩,挂起红绸贴上双喜字。
反观将军府,府里依旧是当日给李老将军办丧事时候的样子,一片素白,跟喜气洋洋的南宫府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南宫世家虽小,但胜在根基稳固,在朝里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然而李双林这个新起之秀,却比南宫家更受关注,听闻他跟南宫家的小姐联姻,而且还是圣上赐婚,不少正在观望的家伙无不捶胸顿足。一时间,遗憾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亦有之。
其中最乐的,反倒是端木长生。
只不过他是气乐的。
慕菲雪上次为了慕晟赐婚的事情跟他大吵了一架,动了胎气,被端木长生勒令乖乖呆在家里养胎。这次李双林决定跟南宫世家联姻的消息,他算是比较晚收到,对于李双林这次的乖乖认命,端木长生不笨,自己推敲了一下,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能让李双林妥协的,唯有段从烟,要么是南宫家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段从烟的身份,要么就是,段从烟走了。
不过他对李双林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慕晟的赐婚感觉非常的不爽,都已经娶了他的徒弟,居然还想娶南宫敏,这种事情他怎么想都觉得是委屈了自个徒弟。
不过他猜测的也不错,段从烟走的时候没一个人知道,李双林也是随后才给传了话说段从烟不见了。端木长生略一思索,嗅到了这其中的一丝阴谋味道,于是早早的来了城外军营等李双林。
看到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的端木长生,李双林一直以来阴沉的脸似乎也好看了一些。
“早啊,徒弟的相公。”端木长生微微一挑眉,故意挑能让李双林难堪的话来说。
李双林不想跟他计较这些,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枉然。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李双林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茶几,不多时,一个灰衣老者端着茶进来了。
放下茶之后,老者却并未离去,微微躬着身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端木长生有些不明所以,李双林笑了一下,“他南宫家今日想让我低头,明日我就让他们闻名天下。”
显然,这个闻名天下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双林侧过头问灰衣老者:“查到了?”
“正如将军所料,确实是南疆蛊王段殊问带走了夫人。”
李双林点点头,沉吟一下,“那边呢,可有消息。”
灰衣老者低下头:“老朽惭愧,不过花将军已经查到如许姑娘的下落了,昨日已经动身前往营救如许姑娘,只是…………”老者停顿了一下,面有凝色。
李双林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老者沉思了下,好像是在考虑怎么说,“在下依照将军吩咐,查了下如许姑娘的身世,但是,有几个地方老朽不是很明白。”
“说。”
“这……当年南王叛乱的时候,魔族趁机入侵我天朝,有不计其数的百姓被屠,可唯有如许姑娘,如许姑娘故里在天朝最北端,照理说魔族被我们大军挡在了南部,却有一小队魔族,绕过防线,直击北端的如许姑娘所在的慕容府。将军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灰衣老者说了一大堆,李双林跟端木长生都未曾经历过那场大战,自然不知道当初有多惨烈,但那时被灭满门家破人亡的大有人在,如许是当年的遗孤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直到此时,两人忽然回过味来,敢情这魔族大军,专门跑到北部血洗慕容府?
这于情于理,似乎都不怎么正常。
这两个男人是何许人也,联合如许的身世,跟她的失踪,几番推敲下来,就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当年的魔族并非没事找事,而是有目的的,那就是如许。
“看来,我得回去好好问一下雪儿了。”端木长生饮了口茶,似乎是觉得这件事,还颇有趣的。
李双林不置可否,他比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那边的人一点进展都没有吗?”李双林面色沉静如水,但心里却已经开始快速运转起来了。
灰衣老者头似乎更低了,“恐怕,凶多吉少。”
听闻这句话,李双林脸上也有了一抹忧色。正在三人都沉默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骚乱。
端木长生甚少来军营,不明所以的看向其他两人,只见灰衣老者有些无奈,也有些愤怒。“这群兔崽子,老将军待他们不薄,现如今国难当头,居然趁乱起哄,简直目无军纪!”
哟,端木长生算是听出来了,镇国公这刚一死,而李双林又太年轻,于是就有人轻视李双林,开始趁乱闹事。不过这种事情他并不懂,还得让李双林自己处理才行。
不过李双林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扬声道:“让他们进来。”
端木长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果然,那群闹事的军痞一进来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端木长生,所有的火气,就全都瘪了,没了,转而变成了畏惧,跟无限的懊悔。
娘的,早知道国师在,打死他也不敢闹事啊。
端木长生被李双林这一闹,顿觉自己是自讨苦吃,面色一沉,整个人都开始散发冷气,冻得门口那群军痞一阵哆嗦。
“有事?”李双适时的插了一句,表情似笑非笑,让众军痞更加觉得气氛恐怖非常。更有一些胆小的,被吓得面无人色,就差哭出来了。
看到这群欺软怕硬的人,李双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更冷了几分:“没事就滚。”
“滚滚滚,我们马上滚……”领头的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刚刚来闹事的气势完全没了。
“对,马上滚,马上滚……”众人也是连声附和,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端木长生这才想起自己来时的初衷,“从烟那边,你打算怎么交代?”
李双林看着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异常平静的声音说:“我会去接她的。”
啥?端木长生一头雾水,还想问个明白,可李双林却死活都不愿开口了。
密室里,段从烟安静的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而另一边的段殊问却抓着一个中年文士咆哮着。
“庸医!给我滚!”段殊问气急,竟是差点失手将那位大夫打死,幸而旁边的侍从硬接了他一掌,受了点内伤,却是没什么大碍。
距离段从烟昏倒,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之内,不论段殊问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唤醒她。上一次段从烟昏倒是因为使用了超过她能力范围的法术,导致灵力透支经脉逆转,但是那一次还有端木长生在,他知道端木长生是断然不会让从烟出事所以才能放任不管。但这一次,这一次不同,她并未施法,甚至没有做任何事。
这种毫无预兆的昏迷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临行前,在祭天台跟段清浅说的那番话。
你说我灵魂干净纯洁,但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我会爱人。我知你无法将我放在心里,所以我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忘了我。
当时他以为段清浅做的,是隐瞒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她不是隐瞒,而是,确确实实的,做了什么。
一想到那后果也许是他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止的,他就觉得一阵恐慌。
是什么,到底段清浅会对段从烟做什么?段殊问思来想去,每一种推论,都被被他一一否定。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嘤咛。
惊喜的转过身,段殊问看到的正是段从烟从朦胧中醒来。
“从烟,你怎样了?”他惊喜的上前,段从烟似乎还在状况之外,有些迷糊,好半晌才想起来:“殊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段殊问正要坐下的身子猛然一僵,随后他手掌一翻,一枚蓝盈盈的宝石出现在他掌心。别人可能会真的把这玩意当宝石,但段从烟跟段殊问却知道,这是南疆特有的一种东西——蛊。
不是所有的蛊都是用来害人的,其中也有少数的一些蛊,是能用来治病救命的。
例如段殊问掌心的这一枚,蓝盈盈的好似宝石一样漂亮的,探知蛊。
探知蛊是一种只要接触皮肤就能知道对方体内是否种了蛊毒的一种温和性的蛊虫,段殊问将蓝色宝石放着段从烟手腕上,只见那蓝色的荧光忽明忽暗,原本像宝石一样的蛊虫,最后竟然变成了灰扑扑的石头。
是蛊,段从烟被下了蛊,而且还是最狠毒的——忘魂。
但这不对,段殊问想不通,身为段氏一族,理应是不可能中蛊的,因为他们是蛊王血脉,天生对任何蛊毒免疫。
“从烟,告诉我,清浅她,对你做了什么。”段殊问觉得自己声音都在颤抖,那结果,他简直不敢想。
段从烟不明白他说什么,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有些混乱,她最后的记忆,是在灵堂里,陪着李双林守夜。
“从烟,你乖乖呆着,我去去就回。”看到她的反应,段殊问对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几分,现在,他要去向段清浅求证。如果下蛊的人真的是她,那么也只有她才能解开。
忘魂,忘魂,连魂都会忘记。
中了忘魂蛊的人,会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失去记忆,发作的时间不一定,但每次发作,都会忘记一些事情。到了后期,中了此蛊的人,就会变成一片空白,宛如新生的婴儿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就像一种退化,退化的最终,就是死亡。
这种死亡方式很漫长,也毫无痛苦,跟其他让人痛苦的蛊毒相比,此蛊简直可以说是鸡肋。历代蛊王都甚少给人下忘魂,原因就是,太慢了,也,更容易让人陷入疯狂之中。
在段殊问看过的古籍中,那些被下了忘魂蛊的人,最后都不是死于忘魂蛊,而是死于自杀。
当一个人慢慢的失去记忆,一切原本熟悉的人事物都突然陌生起来,那种必须一切从头开始,最后却还是要被遗忘的恐惧,已经足以将人逼疯。
这种蛊看似温和,实则最残忍。
段清浅,是要从烟,将一切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