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笙也没有在意，兀自的开口：“以前有个女孩，她的父母在一次空难中去世在葬礼上，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因为爸爸说过，只要听到她的笑声，他就能找到她，以前每一次躲猫猫都是这样，所以在所有人的悲恸中，她对着那两张大大的照片笑了，所有的人都像看到一个怪物一样，葬礼过后，也没有人愿意收养她，于是，她被送进了一家孤儿院，那时她六岁，
她还是每天都在笑，对着天空笑，对着大树笑，对着荷塘笑。
其实，她还是很害怕，她很想哭。
可是，她不敢，她怕只要她一哭，爸爸妈妈就找不到了。
后来，有一天，因为又一次偷偷跑出孤儿院，她被关在一座黑黑的小教堂里。
她终于哭了，她终于知道爸爸妈妈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终于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面前站着一个小孩，那个孩子很漂亮，慢慢的蹲下，胡乱的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对她说：“不哭不哭，哭花脸就不漂亮了。”
她用力拍开那个孩子的小手。她只觉得难过，她不希望别人打扰。
可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的撕心裂肺，就要闭过气一样。
她一下子就楞住了，甚至连眼泪也忘记流了。
后来那个孩子哭着哭着就在她的身边睡着了。
在那个小黑屋里，蓦然就觉得没有那么伤心了。
落小凡睁开眼睛，看向冷月笙。
“是阿泽吗，所以你才那么爱他？”
冷月笙的眼睛依旧停滞在大片大片的菊花上，皎洁的月光像是在她的身上披上一层白色的轻纱，她身上冷情的气质被收敛了许多，嘴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是，那个人，是你。”
落小凡真是吃惊了一下，她真的记不太分明了。
冷月笙继续：“你就是那个没心没肺，从来不知道伤心为何物的孩子，你天生有一种让人怜爱的东西，好像宠着你，惯着你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后来，我想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因为你像一个孩子，不管你的年纪是不是在增长，你的容貌，你的个性都像一个孩子，无忧无虑，快乐的像一个天使。”
快乐的像个天使么？
落小凡的嘴角微微扯出一抹悲伤。
这种日子似乎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现在的她早就想不起来那从前的快乐。
或许以前笑的太多了，那些快乐得到的太容易，所以，现在她所有的快乐都被没收了。
冷月笙轻抬嘴唇：“后来阿泽来了，从第一眼看到他，我看到了他眼底隐藏的和我相似的悲伤，他和我一样，一直认为，母亲会来接我们，可是，他看上去比我还要悲伤，比我还需要拥抱，就这样，我经常注视着这个男孩，这个表面沉稳内心悲伤的男孩，我想，我终于找到同一个世界的人。”
冷月笙低头，嘴角溢出一抹笑意：“记得那天，唯一一次，我看见他躲在院子后面的老槐树下哭了，我知道，他也是知道他的母亲再也不会来了，和我当初一样。我就这样看着他，在远处陪着他一起哭。可是，你出现了。”
落小凡的心猛然动了一下。
那是她和阿泽的第一次相遇，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他哭。
以前小伙伴们一起荡秋千时会笑的很开心，所以，她对他说：“哥哥，帮我推秋千吧。”
冷月笙看到她的表情渐渐柔和，定是想起了那年幼的过往。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奈：“也就是从那天起，你们好像变成了同一个人，再也没有了我的位置，我只能远远的看着。我觉得唯一能走进我世界的人却被你抢走，我真的很嫉妒你。”
落小凡微微吃惊的看着她，那时她真的不知道。
冷月笙转过头去，看着落小凡：“现在我才想通了，我和阿泽是一个世界的人，都拥有一颗孤寂的心，所以我们比平常人更渴望温暖的阳光，而你，就是那束穿透昏暗的阳光，小凡，你天生有这样治愈伤口的魔力，即使，我是那样嫉妒你，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讨厌你。”
落小凡的泪水就快要溢出来，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小凡，你回到泽寒的身边吧。”她语重心长，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可是那一股悲凉的无奈还是怎么掩也掩盖不住。
落小凡弯腰摘了一朵小白菊，嘴角淡淡的笑开了：“我们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阿泽的，我肚子里的孩子却不是他的，如果，我呆在他的身边，你怎么办？”
冷月笙的眼眸黯了黯，她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这是上帝的礼物，我有它就够了，可是，现在我要将阿泽还给你，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冷月笙笑的凄惶：“当初闹了那么多事端，不过是因为那张美人鱼湾的艳照。”她停了停：“那张照片是我寄给报社的。”
落小凡捻着菊花的手指蓦然一抖。
冷月笙却是淡淡的笑了：“当初我想拆散你们，我想以你的个性，如果知道给阿泽带来多大的麻烦一定会知难而退吧。所以，我把照片给了报社，我对你说不要成为阿泽的绊脚石。”
冷月笙的声音多了一抹暗淡：“墨吟风婚礼的那天晚上，阿泽为了你打了我一巴掌，第一次，我觉得心好痛，你知道吗，我和他，虽说没有爱人的情分，却是最好的拍档，最有默契的知己，我是真的替他不值，他那么喜欢你，当初为了你进入娱乐圈，不惜与他最珍惜的父亲闹僵，那天，他把我拉出去，只是不想再让你难堪，后来他又回去找你，可是你已经被司徒玥带走，那天，阿泽醉了，喝的烂醉如泥。”
冷月笙似乎站的有些累，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坐下，她闭上眼睛，：“也就是那晚我们发生了关系，他把我当做了你。”
落小凡听的心惊。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还要告诉她这些，她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感觉自己又在慢慢陷入某些感情的泥沼。
“阿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在他醒来之前，我就都处理干净了，我想他只当做了个梦罢了，可是，对我来说，这一晚，足够了，至少我拥有了一个让我铭记一辈子的回忆。”
她悲戚：“后来，阿泽向你求婚，那时我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可是那天我给你送结婚礼物时，你们的婚礼已经提前结束了，你被墨吟风带走了，还给泽寒留下那样大的耻辱和伤害。”
落小凡的心开始抽痛。
她是想保护他啊，她只是想保护他啊。
冷月笙继续：“或许你有什么不得意的原因，你怕伤害到阿泽，可是，你却没有想到你的一走了之才是最大的伤害。”
她看着她：“其实，你没有那么爱他，你的爱，及不上我的万分之一。”
她又转过头去，眼神蓦然就沉了下去：“只是，我的爱依旧及不上阿泽对你的万分之一，所以，你回到阿泽的身边吧。”
落小凡难受的厉害，回到阿泽的身边么，不可能了，有时候，转身的一瞬，便注定了陌路的一生。
再也不可能了……
何况，你告诉了我这样多，如果，我还能安然的呆在他的身边，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落小凡了。
她说不管是外貌还是心性，以前的她都是一个孩子，可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阿笙，阿泽的幸福交给你吧，我已经没有力气负责他的幸福。”她的话竟然有些淡然，好像刚刚那番话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你太没有良心。”冷月笙显得有些激动：“你没有发现从前那个阿泽已经慢慢消失了吗，你没有发现那个温润如玉的阿泽已经死掉了吗，你走后的那些日子，他天天喝的烂醉，然后就在你们一起布置的婴儿房里呆到天亮，慢慢的他的眼神都变了，以前的阿泽会随意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吗，以前的阿泽会利用父亲的关系千方百计的接近你吗？告诉你，今天的这场家宴都是他算计好的，你发现了，是不是，可是，如果你发现了，你为什么还这样无动于衷，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在乎，她在乎，可是她在乎又能怎样，她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只是在乎，阿泽就能回来吗？
“人都是会变得。”她的声音蓦然有些冷：“这里天气凉，你还是早些进去吧。”
她的心真的很痛，痛的快要死掉。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有些真相，她宁愿不知道，永远不知道……
说完，转身走进屋，手中的那一抹小白菊被随意丢在地上，她从上面碾过，却没有看一眼。
冷月笙注视着那朵小菊花，看，多像阿泽对她的爱，多像自己对阿泽的爱……
倾注一生的美丽，得不到一丝的怜惜。
进屋，里面的暖气便铺面而来。
侍从已经开始收拾，落小凡微微扫了一眼。
厅中只是没有了唐泽寒和老爷子的身影。
今天，是她这些天来最累的一天。
她转身上楼。
打开房间的门的瞬间，老爷子书房的门被打开。
唐泽寒就这样从里面走出来。
落小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竟然有些担心。
老爷子找他做什么。
唐泽寒看着她慢慢走来。眼神中是她从来都不熟悉的凛冽。
或许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
经过她的身边时，他淡淡的吐出一句：“放心，我什么都没有说。”
“阿泽——”
擦肩的瞬间，她拉住了他的手。
唐泽寒竟然浑身一僵，停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