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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喜迎佳人 痛失金兰(1)

转眼已是道光五年,李大全送给雷履泰的重礼——平遥城内西南门头书院街的院落终于在八月竣工了。

雷履泰将这所院落命名为晋元楼。

雷履泰决定将婚期选在九月初九,这是一个最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也是一年当中最为闲暇的日子。

李大全的意思是好好热闹热闹,雷履泰本来不赞同李大全的意见,但一想到云儿,一个大家闺秀就这么跟了自己一个老头子,绝不能委屈了她,也就依了李大全的想法,要为云儿好好热闹着庆祝一番了。

然而雷履泰和李大全最后还是采纳了云儿的意见。

“老爷与东家这样抬举高待我,我云儿今生今世都感激不尽,”云儿诚恳地说着,“但是那样一来,太铺张就另谈别论了,只是动用人力和时间老爷就受不了的,票号正是初创阶段,让老爷的精力分散,我岂不是大罪人了。”她旷达地扬了扬眉毛,“只要用一乘花轿不事张扬简单一点地将云儿抬过来,云儿就心满意足了。听说东家设计院落时将院落设计的若一王字状,而又如同一座轿子似的,这样我日后住在那里岂不是时时都如同驾辇长驱吗?”

云儿说着乐呵呵地笑了笑,做了一个坐轿子的模样,逗得李大全跟雷履泰全都笑了。然后她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又说:“我跟老爷在一起要的是这份情意,我看中的是他的这个人,所以说人与人的感情到了这份上,是不在乎搞得排场不排场的,我从来都认为讲排场只是做给人看的,假如没有真正的这份情感,只是从外表上让人们看着羡慕,实质上自己心里是苦的,又有谁能知道,好多年来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李大全听得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自己与夫人不正是象云儿这样说的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排场得让人人都羡慕,自己心里快乐吗?夫人心里快乐吗?

雷履泰听了云儿的话,象翻倒了五味坛子,酸甜苦辣一起涌上了心头,月儿、阎氏,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与云儿相处的每一个快乐镜头……云儿莺歌燕舞般的声音最终又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两个人相处的融洽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所以我应该理解老爷,不拖老爷的后腿,一心把票号搞得象样子,最终达到他的目的,让所有的人全都知道我们日昇昌票号是可以汇通天下的,才是我云儿最大的心愿。”

云儿一番出自肺腑的话,终于说服了两个男人。

日子过得飞快,已经进九月的门子了。

眼看就要到新婚的日子了,可雷履泰总是整日忙得连轴转,哪里还有时间陪云儿去看新院落,让别人带去看,他才不忍心呢,何况是不合适的。

雷履泰的心默默念诵着;云儿,我的亲亲,原谅我,我会抽时间带你去看的。

到了九月初二,眼看确实没日子了,雷履泰下决心把手头的事撇开来找云儿去看新房,尽自己的这份心意。

这是李大全给安排在沙巷里的一个临时住处,细心的李大全把一切都让下人给打理得有条不紊,同时又给云儿派了一个贴身丫环。

当雷履泰进门后,丫环给倒了一杯茶,很知趣地出去了,她知道虽然这俩人近在咫尺却是很难聚在一起的,谁不知道雷掌柜的忙啊。

刚才在轿车上雷履泰还觉得特别的疲惫,从西大街到沙巷也就一小会儿功夫还坐在轿车里打了个盹,他实在是太累了。

可一见到云儿,他的精神又是倍增,一进门,他真想一下子把云儿搂在怀里,可碍着丫环的存在,他呷着茶,只好用闪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瞅着云儿不说话。

丫环后脚跟还没出门,雷履泰就迫不急待地将云儿一把搂了过来,凑在云儿的耳边说:“亲亲,让我好好看看你。”

云儿朝门外呶了呶嘴,嗔怪地轻轻推开了他。

雷履泰知道自己有点太冒失了,让下人听到多难为情,他赶快坐在了太师椅上很正经地说道:“我们去看看新房好喔?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的好郎君啊,正合吾意。”细心的云儿知道这个时候丫环已经走开了,放开胆子故意学着京腔逗雷履泰高兴。

她实在不忍心雷履泰整日玩命似的劳作,可他的大事业又不允许他稍有半点迟缓,这是非常矛盾的事,但她又必须支持他工作,所以她一见了他,总想让他缓解一下紧张的心理状态。

云儿的调皮激起了雷履泰的兴致:“娘子,请上轿”。

雷履泰一边用京韵京味的唱腔对答着,将头一甩,把辫子往脖子里一缠,幽默地弓起了腿,将两手圈住,做成一个轿子的动作。

云儿笑嘻嘻地将褂子往起拽了拽,迈动着轻盈的莲步向雷履泰靠拢着,做出一付欲认真坐轿子的模样,雷履泰趁势抱住了她,两张嘴紧紧地融合在了一起……

时间一秒钟一秒钟地走过……

“老爷,我们走吧。”云儿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推了推他说,“要不你的时间……”她欲言又止地。

“好喔,我们现在就出发。”雷履泰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云儿,嘴里说着走,但又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松。

“老爷,两心若相依,岂在乎朝朝暮暮。”

车子“哒哒哒”地向前行进着,从沙巷到西南门头,只要拐个弯走不了多远也就到了。

下车后,李旺欲伺候在雷履泰左右,雷履泰忙吩咐着李旺说,“这会儿放你假,把车马拴好,想出去溜哒溜哒也成,一个时辰以后过来接我。”

“尊听雷掌柜吩咐。”李旺应着声干他的事了。

云儿惊讶地看着高大气魄的院落,呆呆地想到,有钱就是能通神,才多长时间啊,这么一所院落已让李东家修得如此恢宏,她实在想不出李东家到底派了多少工匠来完成的。

雷履泰看着云儿,笑着对她说,“我这是借花献佛,娘子,请笑纳。”

“谢谢老爷,我们这就叫忙里偷闲,顺理成章。”云儿怡怡然地,“晋元楼这三个字一看就是老爷你的杰作,敢为天下先,是老爷你的一贯风格,冲着这一点,云儿我从心底敬重你。”云儿庄重地说。

“瞧你,又客气了是不是,我们不是夫妻吗,是夫妻就不要太客气,我们到处走走,有什么不合适的,该提的地方就尽管说出来,好改动喔。”

“遵命,但相敬如宾也是夫妻之间最好的题目嘛。”云儿接着前面的话俏皮地反驳着。

“调皮,真是拿你没办法。云儿喔,你调皮的韵致,时时都让老夫我迷狂。”雷履泰心动地说。

“谢老爷夸赞,可这正是老爷生命辉煌的表现,一般人是难以有老爷你这种情怀的。”云儿扬扬眉,骄傲认真地说着,“正是老爷你超群才华、卓越淬砺的风格,才使云儿迷失自己的,有了我的这一点点对你的点缀,或许老爷你会更加……”

正说着云儿撩眼看到了一幅横枇,把话语一转,“你看这幅横枇,贾道泽世谁人敢这样将文明古国几千年来重农抑商仕农工商将商人放在末等地位的旧观念上来公开挑战呢?只有老爷你,才敢于创新,摈弃世俗,评价自我,超越自我,炫耀自我,将商贾抬到一定的位置,然后,感情弥深地让民众真正体味到商贾的诸多益处……”她边说着边撩着裙裾准备向楼上迈去。

“有劳娘子,我们上楼去瞧一瞧。”

“老爷,请。”云儿委委婉婉地说。

“我们共同请。”雷履泰拿捏着学着云儿的腔调。

此刻的雷履泰宛若年轻了许多,仿佛回到了与月儿在一起时的童年。

他牵住了云儿的小手,与她一齐登上了台阶。

“老爷,你瞧这不是文王请太公的图案吗?瞧瞧,姜太公渭水河钓鱼的场景!”云儿瞅着楼梯上石雕的扶栏,兴奋地嚷嚷道。

此刻的雷履泰正含情脉脉地瞅着她呢,而她则完全没有发现雷履泰瞅她的那种眼神,高兴地又大叫着,“老爷,你瞧,又是一幅,太公回眸正与文王亲切的交谈呢,真有意思!噢!我明白了,”云儿将拳头在雷履泰的肩头轻轻一捶,大眼睛忽闪着,用半是得意半是炫耀的口气说,“这是李东家送给我们最真挚的礼品,他的用心是多么的良苦噢!”

云儿奇妙的这种神态,象是永久性地定格在了雷履泰的心中,多少年后,每当谈起那一天来,雷履泰的眼睛里总是放着特别的异彩。

雷履泰歪过了脑袋,煞是认真地静静地听她的讲述,只见她流动着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熠熠发亮,葱绿色的对襟袄在阳光的折射下衬托的云儿更加雪白靓丽楚楚动人,那恰到好处地露出的白白脖颈,以及佩戴在胸前的绿玉,还有那身上透射着的一股股芝兰之香……眼前的她在他的眼里恍惚象是春娃娃似的,他恨不能一口把她含在嘴里,融化在肚里……他神思飞翔着……

突然她的声浪又掠入了他的耳膜,“当时的李大全犹如文王吐哺握发似的求贤若渴,以及老爷你的废寝忘食,所报答的知遇之恩,都从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有这样知明的东家,有你这样鞠躬尽瘁的掌柜,日昇昌还怕不发达吗?像你们这样的好兄弟真正是难得噢,真的好让人感动。”

冰清玉洁,聪颖可人,这几个字不正是云儿的写照吗,拥有这样的老婆是我雷履泰一生的造化,是什么时候感动了上天,将她送到我身边来呢?

雷履泰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把云儿抱了起来,向楼上而去……

九月初九迎娶云儿是雷履泰亲自选择的日子。

大红花轿把云儿抬到了里院的正房东侧,这是主人最高的位置。

洞房里脸儿羞得红红的云儿真正做了雷履泰的夫人。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睛朗朗的天空,突然间就乌云密布了,雷声和闪电有力地搏击着天空。

这时,雷履泰走在通往达蒲村的路上,他赶忙把轿车帘子放了下来,然而,他忍不住又将轿帘打了开来。

天幕转瞬已被无边的灰黑色笼罩……

远方,一只鹰宛如带着一腔愤懑对这沉重天空的怒视,旋转着施展着硕大的羽翼从天空向地面斜下,几乎就要触及到地面了……

一个触目惊心的场景出现了,只见那鹰重新鼓扑着羽翅。

“扑扑扑”猛烈的声响惊心动魄振在了雷履泰的心房,鹰最终胜利地“腾”上了天空。

一瞬间,雷履泰似乎看到了那巨大的羽翅下斑白的羽毛……雷履泰惊呆了,雨下得放浪恣意,猛烈地向雷履泰的脸上打来。

“雷掌柜,我给您放下帘子吧。”车夫李四则早已拿出雨具戴在头上了,并给骡子身上也披上了雨布。当他一扭头看到发呆的雷履泰时,边说边给雷履泰放下了轿车帘子。

自从雷履泰从中作主把翠翠嫁给李四则后,李四则夫妻俩一心一意留在了李家伺候着李大全全家了。

现在李四则已是当上父亲的人了,他对雷履泰的大恩大德时时都想着要报答,所以每当有机会伺候雷履泰,更是加倍的尽心。

李大全突然间就卧床不起了,这是雷履泰始料不及的。

我怎么就这么粗心,居然没看出他身体早就不适了喔。此刻雷履泰的思维极其纷乱。

一个忙字使他俩相聚的时间很少,尤其是开始筹措票号的这两年。

近两年在一起的几个片断逐个地闪现在雷履泰的脑际……雷履泰心中不由得打着寒颤,这怎么可能,不会的!

一听到李四则报来消息,雷履泰就把手头的事情全都扔下,尽快地赶来了。

轿车快马加鞭地向前行进着,雷履泰心中着急喔,究竟是什么病这么严重,使他卧床不起,这么告急?

然而李四则竟说不清楚,讲不明白,问他说请医生了没有,他说请了,崔先生这会儿正守着东家呢。喔,对了,当伙计哪敢问主人什么呢?象自己这样的伙计是特殊又特殊的情况。

雷履泰深深地感叹着,有崔先生在,他就可以放心一多半了,可李大全究竟得的什么病?虽然是公子哥们的身体,但三十几岁毕竟正当年,他会有什么病?

一连串的疑问不停地环绕着雷履泰……

李大全打着哈欠,蔫蔫的样子又晃动在了雷履泰眼前,悚然,一种不祥的预感一阵阵地向他周身包裹着。

当轿车刚进到达蒲村时,李四则帮雷履泰打开了帘子:“雷掌柜透透气儿吧,雨住了,太阳爷又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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