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遮天蔽日的巨手压入地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后,天地间是一片死寂。叶赫炎呼吸急促,四肢伸张不开,渐渐的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停止了呼吸。只剩下急速飞转的大脑在费力地处理着无数一闪而过的信息,血海、炼狱、恢弘的地府、小鬼、妖人……不计其数的画面和声音在头脑中飞旋着。
叶赫炎躺在床榻上,额头上汗珠密布,眉头紧皱,神情慌张,突然间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睛,嘴唇微张细声说:“哥哥!”
“你终于醒了!”少女眼神中的喜悦稍纵即逝,冷冰冰地看着叶赫炎。
他双目失神,没从刚才的梦境中完全清醒过来,老头端来一碗热汤递给他,附身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道:“看来,你的记忆里还是有你哥哥的影子,那时你年纪尚小,居然能记得。”
“我只记得一个和现在的我外形很像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我听见有人告诉我,那是你的哥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去了哪里?”叶赫炎缓缓坐起身来,少女赶忙上前搀扶着。
老头静坐着,思绪回到十四年前。戴着斗篷的少年独自撑着一只小船,他在船头回望着猎神岛的一切。岸边聚集了猎神岛几乎所有的人,族领和长老们站在岸边,被人群拥簇着,面带微笑,却又有一点点担忧。
“他可是猎神岛最强的少年啊!才十六岁,这岛上就已经没人是他的对手,看来是老天庇佑我们猎神族,将来的天宫一定归我们猎神族掌领。”
“是啊,他就是个天才,恐怕像梵加这样的恶魔也不会是他的对手罢!”
人群中议论纷纷,对眼前即将远行的少年赞不绝口。前排戴面具的男子终于打破沉默,走到族领身边小声道:“叶赫炜这孩子虽是天资过人,只怕独木难支,如今的世界早已不复当初,凶险万分啊!”
船头上的少年嘴边划过狡黠的笑,把斗篷扶正,便转过身去。此时,小船已经行驶出一段距离,岸边的情形变得模糊不清。
“他就独自走了,开始的几年,从岛外运送食物的族人们总能从各个港口听到关于斗篷少年的事迹。他在东洲与妄图称霸大陆朝奉国的太子打了一场恶战,朝奉国的野心被瓦解,他从此声名鹊起。名声大了,自然也拥有了很多跟随着,叶赫炜的队伍不断壮大,他们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到重建天宫的所有元素。可是在这个天才少年的心里,始终有一个结没有解开,那就是他父亲的下落。虽然岛上的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个男人是为了保护猎神族而牺牲了自己,可他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说,那个男人其实被困在无主之地。于是他带着大批人马闯入无主之地,此后十几年,便再无音讯。”
“可是岛上的人从来不会告诉小孩子关于自己家人的事实对吗?”少女激动地站起来,一语道出叶赫炎心中的困惑。为什么自己父亲去向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而且自己还有个哥哥也从来没有人提起。平日慈祥的族领和长老们,还有子瑜师叔,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真相?
“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难让人接受,如果说你从小就知道自己的亲人被困在无主之地,那么一定会不顾一切去寻找他们。无主之地凶险万分,进去的人就没有几个能再出来,未奇算是老夫见过的头一个。”
叶赫炎冷不丁一个激灵,匆忙问道:“那你为什么让未奇带着轩辕走了?我们找到未奇不就知道怎么从无主之地里走出来吗?你为什么让他走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脸的茫然失措和无奈,这天底下能人异士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自己要肩负重建天宫的责任?他此刻只想去到无主之地,找到自己的亲人。
老头长叹一口气道:“唉!叶赫氏为我们猎神族做过的事情太多了,只因为叶赫谨当年的一时失手就要把责任全都压在一个十六岁少年的身上,不得不说是残忍。”
昏暗的地宫中央,几位长老围坐在族领身旁,神情慌张地议论着。
“这是族规,你们不必再说了。”
族领一袭白袍,肩上绣着烫金的猎神族图腾,代表着猎神族无上的威严,话音落下,地宫鸦雀无声。戴面具的男子犹豫不决,右手不停地在衣角上来回磨蹭,还是开了口:“让我说完这些话,我当自行离开。”
男子站起身来,退到地宫入口处,站在逆光的方向说道:“当初猎神族由三大家族联合组成,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术法。每每危机关头总是叶赫氏人站出来,带领我们渡过难关。我虽然不属于三大家族,我们苍井氏在危难之中得到猎神族搭救,不胜感激。你们所谓的族规,口中的正义,我无法过问,可是我不忍心看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人肩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踏上凶险的路途。在下愿离开猎神族,与他并肩前行,告辞!”
说完转身离去,踏着入口处洒落的光辉消失在视线中。
“那个人,正是我的弟弟,他跟随在叶赫炜的身边,直到消失在无主之地的入口后面。”老头依然坐在石凳上面纹丝不动。
房间里静的可怕,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少女发着呆,沉寂在涓涓心事之中两眼放空。老头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好像自己本身就只是一个会走路说话的石雕。叶赫炎手中的热汤早已凉透,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浑厚有力。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被困在无主之地,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理,想要回到猎神岛逍遥快活的念头也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想要重建天宫的所有元素全都被带进了那个人人恐惧的无主之地里面。
“可是?”叶赫炎的思绪回到抽离的身体里,“我的父亲很多年前就被困在无主之地了,那?我是怎么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