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队上,找胡兆祥问一下井上的情况,我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原来我不在的这几天就天天靠着沙大蛤蟆上去跟班处理,可笑的是沙大蛤蟆比我精,已于前天故意在井上砸了一下脚,休病假跑了。由于自己心灰意冷的,我也赖在队上这理由那理由的不上去,这口事故井就一拖再拖拖了半年,最后交大修算完。
十一月十六日下午,天阴沉沉的,云彩有就要压到房顶的那种感觉。看着这天,心中也觉得沉闷异常,三点多,梁建国班的副班长田亮的老婆跑队上来给他请假,说因高烧住院打吊瓶了。四点来钟职工于洪杰打来电话说晚上有人介绍对象要相亲去,考虑到他都二十八岁了,因为家中有个常年有病的母亲,多少年来都是谈个对象没几天就告吹,是队上有名的老大难。这好不容易又有人介绍一个,自然不能耽误他,就答应了。
临近上班时,梁建国来到队部,因为听说了一个住院一个相亲的事儿,就围着我转悠了半天,干张嘴没说出话来。我知道他好几天了嗓子不好,说话费劲。还以为他为这事儿也来请假呢,就说“兄弟,你也别张口了,坚持一晚上吧。你们班田亮住院了,老大难于洪杰相亲去了,没人了。今晚加上你,你们班才还有三个人,你们井上报了明天的射孔计划,今晚不能耽误。晚上我陪你们一起去,早点干完咱们早点回来。这么多年的兄弟了,现在队上一个烂摊子,你也看到了,你说啥也得支持你哥一回”。小梁又转了好几圈,这才面带难色抓过一张纸,掏出笔来写了句话:今晚艳玲预产期,已经进医院了。
看到这句话,我也犯难了,考虑半天。抓过电话给于洪杰打电话,说明一下情况,让他相亲麻利点,然后找摩托自己上井替回梁建国。再给老婆打电话,告诉她晚上到医院看着,艳玲今晚的预产期,已经进医院了。
等安排完了这些,然后告诉小梁“兄弟,难为你了,先上去吧,等小于相完亲上去替你回来,我跟你们上去”。梁建国又抓过纸笔写:好,先照顾于大难吧。写完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我也急急忙忙换工衣,一起上了井。
在上班的路上和大家唠唠叨叨说明一下今晚上的各种情况,到了井上,四个人片刻不耽误,让梁建国操车,我在井口上。一家人没有平常那嘻嘻哈哈的说笑,都低着头不说话,手底下加紧,空气中充满了紧张、沉闷的气味。八点左右,老婆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赶紧回来吧,艳玲进产房了”。扣掉电话,我就咋呼停下来,安排留下一个看井的,然后打电话退掉明天的射孔计划,开始往回赶。
我们一路小跑往医院赶,没跑出多远,开始下起了小雪。到十点左右的时候跑了一半的路,路上遇到了于洪杰,一个人正蹲在路边撅着个嘴修摩托。问他相亲的事儿怎么样,他就在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散伙了”。原来他接到我电话后,着急担心梁建国的事儿,与姑娘见个面,背台词一样说了一遍家中的情况后,又说明梁建国的情况急着上井,没等他说完,人家姑娘就转身走了。
见人走了,他就急着往井上赶,谁想到走到半路摩托坏了,鼓捣半天也没能鼓捣起来。我就说“我******不管你那么多球事儿,你就是推,也得推到井上去,现在井上就是一个人。艳玲已经进了产房了,我们等不到你,这才跑的,因为你没能及时到,射孔计划也被迫退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们先赶到医院去”。
近六十里路,还下着雪,别看前两个小时跑了一半的路程,后面的路,一是积雪难走,再就是跑不动了,直到深夜一点才赶到了医院。心中着急,嫌走门绕路远,三个人跳墙进去的。等到了住院部的妇产科,人家早都关门了,叫了半天没人开门。梁建国急得一个劲儿的揉搓着脖子,在那打转转。我也觉得实在不该安排梁建国在这种情况下上井,心中懊悔不已,叼着烟来回走。
走着走着目光落到了落到了一同回来的赵新民的身上,看他背着包,就问他是不是带着井上的工具。他就点头答应着,我就喊“拿来我看看”。打开一看什么,起子、钳子、扳手、小管钳一应俱全,这下可把我高兴坏了。指着他喊“你******,带着这么多东西不早放声屁,你看吧老梁给急的。去,把锁给我撬了去”。
梁建国赶紧过来拉住我俩,比比划划的,急得满脸通红,费好大劲儿才蹦出一句话来“这样好吗,哥”。我一把拉开他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呀,不就是个破链子锁么,明天买把赔给他们不就行了。你忘了咱俩都是医院的职工家属了,内部人好说话,放心吧”。
撬开锁进去,由于不知道艳玲在那个病房,我们就挨着病房趴在门玻璃上往里看。这一来惊醒了值班的小护士,出来看着满走廊被我们踩的泥脚印子,再看看我们这油乎乎的一身,可能火了,冲我们喊“你们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
说着咋咋呼呼的往外赶我们,伸着手那意思想往外推。可是又咧着嘴,又嫌我们身上脏,怕弄一手油脏了手。看着她伸着手身子使劲往后仰又咧着嘴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心的话我们有这么脏吗。
再看看也不认识,就想逗她玩玩,于是举着被我们撬坏的锁说“看见没,我们就这么进来的。谁让你们不好好值班,一个个睡得死猪一样呢”。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气呼呼的说,气得小脸都变色了。
听她说着,我就嘻皮笑脸的往前凑合,猛然间一抬手,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手腕子,一边拖着她往护士站走一边说“丫头,我们有那么脏吗,你至于这个样么?你们还有谁在值班,带我看看去”。
小护士就吆喝“你干啥,耍流氓吗”?
我可不管她那么多,依旧嬉皮笑脸的说“耍什么流氓呀,咱都一家人,你不认识我吧,你把其他值班的叫出来。还有就是,我问你,今晚是不是你们院的宋医生陪着艳玲护士长在这生孩子呢”。
小护士诧异的看看我点点头,我一指梁建国说“看见没有,那就是艳玲她老头子,她在哪个病房呀?”。
我还想说啥,老婆可能被我们这一折腾闹醒了,从病房揉搓着眼走出来,过来冲我后背就是一捶,低声吆喝我“你在这瞎闹啥你,也不分个场合,这是你胡闹的地方么。闺女还在病房里呢,你赶紧给我带着孩子滚回家去”。又转头对小梁说“艳玲在19号房,你赶紧过去吧,生个男孩,恭喜你了”。这才转过头来对小护士说“你别在意啊,小李,他就这么个人,不分场合”。
见老婆训了,也就不能瞎闹了,松开小丫头的手,冲她一咧嘴头扮个鬼脸,接着是双手抱拳一躬到地说“对不起了大姐,你看看,我们家领导吩咐了,我得先抱孩子去。就为你嫌我们脏,改天我再来和你理论理论”。这才转身对老婆说“部长大人,你看我这一身能抱孩子吗?要不,我们几个留在这里,你带孩子回家好了”。
到了病房,觉得今晚把梁建国赶上井这事儿做的有点不对,就对艳玲说了些对不起的话。然后又说一些恭喜的话,这才让老婆带孩子回家。老婆走后,梁建国和艳玲就说没啥事儿了,让我和赵新民也回去。
客套一番后,我和赵新民转身出了病房刚想走。结果一出来,看见刚才那小护士正在拖地,看见我们出来,带着怨恨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那意思是都怪我们,弄得地上这么脏,她还得打扫,要不她能睡个好觉。再看看被我们踩得满地的泥脚印子,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了,就对赵新民说“小赵,你他娘的怎么不赶眼神儿呢,你看地上被你弄得,赶紧,去帮你护士姐姐拖地去”。
小赵可能有点不情愿,还带点不好意思,站那傻楞眼儿,嘟囔着“又不是我自己弄得”。我就过去抢过小护士手中的拖把扔给他说“傻愣着干啥,赶紧干活去”。然后对小护士说“你看,不好意思啊,我们弄得还要你打扫,你歇着去,我们干就行了”。
这一来还闹得小护士不好意思了,看着小赵在打扫,我和小护士就站在走廊里闲聊起来,闲聊中得知她是潍坊卫校毕业的,叫李建芳,今年二十二了还是单身。我就动了歪念头了,想逗她玩玩。话锋一转就说“哎呀,你也姓李呀,常言怎么说来,叫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不是吗,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然后敲着脑袋故作沉思的样子来回走了两圈,又做忽然醒悟的样子说“你家潍坊的是吧”?
这一问,问的李建芳看着我,一脸的疑惑说“是呀,我不刚说了吗?怎么了”?
我自言自语的说:“哦,对了,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李建芳更加满脸的疑惑看着我说。
“还什么对了,刚才瞎扯扯远了,这回想起来了,其实咱们两家是亲戚”。
听我这么一说,李建芳赶紧连连摆手说“你打住,你打住,咱们什么亲戚”?
我嘿嘿一笑,然后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看你这丫头,咋了,这还不认了?你是我表妹呀”。
李建芳眯着眼、憋着笑瞟着我,最终憋不住了,咯咯的一串长笑,然后说:“你这人还真会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成你表妹的?是不是当初就这么追的我宋姐呀”。
我也是张嘴一乐,伸着手一比划说“你宋姐呀,当年我就这么一勾指头,她就跑过来了,还用追吗”。说完,我一皱眉,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说吧,你这丫头咋还不相信了,不信回家问问你妈去,咱俩姨表兄妹”。
李建芳见我这样,虽然一脸的不相信,但是带着点疑惑的说“我怎么没听我妈说起过”?
一看她这样,我心中那个笑啊,心的话又被我蒙糊涂了。但是脸上一点不表露出来,依旧一脸正经的说“你看你还不信,不信你问问咱大舅也行”。
“咱大舅”?李建芳更加的满脸的疑惑,“我怎么也没听大舅说起过呀”。
“你看你看,说你吧,你还不服。这中国人都知道呀,毛主席是咱大救(舅)啊”,啊字拖了老长才又蹦出个“星”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