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层,我心里立马跟猫挠似的,本以为姥爷的去世带走了所有的线索,没想到他老人家临走都还送给我这么一份大礼。可关键是这些东西全是我的猜测,这世界上道士多了去了,谁能肯定这书呆子就一定和给我香包那道士有关系呢?再说,看他的样子似乎和我差不多大,我姥爷给我求香包时想必他也还在襁褓中,又怎么能知道香包的事呢?但他却三番五次的提到我的狗眼,难不成……
现在许多的线索摆在了我的面前,我自己却理不清楚头绪了。想了好半天,终于一咬牙,一跺脚,准备找机会去向书呆子问个清楚。
书呆子虽然说自己做道场只是兼职,但从他给姥爷开路的表现来看,他这个兼职却比很多"全职"都要来得靠谱。待请来的帮手和乡亲都到齐,早上6点整,家里人就穿齐孝服在他的主持下开始给姥爷出殡了,大舅是长子负责抬棺,二舅打幡,因为姥爷没有孙子--则由我这个外孙负责抱姥爷的遗像……书呆子则穿着道炮拿着木剑,一路撒着纸钱、摇着铃铛给姥爷开道。这一路下来,他是做得像模像样的,将各个流程关照得很好,让我们家里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姥爷的墓是早就选好的,在村子后边的一个山坡上,和姥姥的紧挨在一起,下葬时父亲悄悄对我说,这下姥爷可终于找着姥姥说话了。父亲说得我心里一酸,姥爷得老年痴呆后天天抱着姥姥的遗像自言自语那一幕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再想起姥爷在去世前在梦里对我说:"我看着你姥姥来接我了。"……这让我仿佛听到一首老歌在耳边响起:"……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等到姥爷下完葬,工人将墓封闭,所有仪式完成,已经是过了晌午。按照咱老家的规矩,这时亡者的家人得将所有的宾客再聚拢在一起,请人再吃一顿"去晦饭",而且这顿得是从入殓到封土这几天里最丰盛的一顿,在好些人丁兴旺的地方,这一顿饭往往得搞成流水席--乡亲们一轮一轮的上,不然根本就没那么多桌椅碗筷。幸好我们这小村子里已经没了多少人,不然单凭我家这样单薄的人力,村子里又没个饭馆帮衬,非得又累坏几个不可。饶是这样,也是准备了十几桌酒菜,还是将家里人累了个够呛。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吃喝,鉴于书呆子今天在葬礼上的卖力发挥,我家里人频频的去找他敬酒,我却一直想着要问他的事儿,生怕他喝的醉死过去,于是一直注意着他。哪知道这孙子像是天生海量,来者不拒,接连干翻了我二舅和老爹,最后连一向对外号称自己"胃是无所谓,肝是随便干"的大舅,也喝的醉死了过去,可这小子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见周围已经没人能陪他喝了,干脆就拿过酒瓶,自饮自酌起来。
我看他周围已经没醒着的人了,想是时机已到,就拿了酒杯过去,在他旁边找了个主人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凳子,坐了上去。他瞟了一眼,见是我来了,也不说话,依旧不紧不慢的呷着自己的酒,就好象我不存在一样。
我心道是这人不知道上辈子和我结了什么冤仇,怎么就他妈和我这么不对眼呢。但想到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不快,拿杯子斟了酒,然后对书呆子说:""肾"虚道长,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如果有得罪的地方,忘你见谅!这杯酒就当是我自罚了!",说完我将酒一饮而尽。但书呆子却仍旧不理睬我,就像我不是在和他说话,依然自顾自的按自己的节奏喝着酒。
说实话,我还真没指望这孙子能理我,跟他客气只是为了能打开自己的话匣子,于是我接着问道:"请问肾虚道长,你们回龙观是在哪里呢?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啊?"这次书呆子搭茬了,他白了我一眼,冷冷的说:"小庙,不足道哉,哪能入得了您的法耳呢?"说完他呷了口酒,不再睬我。我见他终于搭话,心里暗骂道:小样!老子以为你聋了呢!然后接着又问:"敢问令师是……"。这次书呆子没等我话说完,直接丢出一句话把我打断:"隔儿屁了。"
他这句"隔儿屁了"差点没把我也给哏死了,这是像说自己师傅的话吗?你怎么也得说一句什么"圆寂"啊,"羽化"啊什么的吧!我强行将自己因为无语而抽搐扭曲的面部神经硬生生的控制下来,尴尬的问:"之前我二舅说令师曾和我姥爷有一些交情,不知道您是否知道这件事?"。书呆子没有说话,但我此时已经基本上掌握了这家伙和我说话的风格--一般不否定就是肯定了。所以我就接着问了:"我姥爷生前曾经告诉我,说在我儿时曾有一位道长赠给过我一个香包用来驱邪,不知道这位道长可是令师?"
"啪!"--我本以为书呆子会持续的维持他对我的冷漠,却没想他一听我说曾经有道士送给我一个驱邪的香包,却立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连看我的眼神都直了,难压兴奋的说:"你说一个道士给过你一个香包!?香包呢?现在在哪?"。"被……"我正准备回答,但却突然注意到了书呆子情绪的变化,心想可找到正主了!不过看他的样子,知道里边肯定还有什么隐情!于是话到嘴边却给硬生生的吞了回来,干脆坐了下来,也学他刚才的样给自己倒上酒,呷了一口,强行压抑住自己同样兴奋的心情,淡淡的说:"这好象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再说,好象先问问题的是我吧?"。
书呆子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长叹一声,坐了下来,说:"没想我居然会着了你的道……你说的那道士的确是我那死鬼师傅,现在你可以回答那香包现在在哪了吧?"我心说这人怎么好象对自己的师傅这么不尊重啊?一会隔屁、一会死鬼的,难不成被他师傅槑槑过?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扭曲的性格?但见他老实的回答了我,也就如实的告诉了他:"若是我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就好了!就我这次回来前,香包丢了!"。没想我刚一说完,书呆子又是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冲我大喊道:"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他妈居然丢了?"……他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他注意到自己又失态了,赶紧尴尬的坐下来。我却能明显看出他的情绪比之前低落了很多,这时我听他说:"我找了这些香包十年,像大海捞针一样!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你居然给弄丢了……"
我闻言心里一惊!这些香包?感情你们回龙观的香包还是量产的?见事情终于有了头绪,赶紧追问道:"你说你找那些香包找了十年?那你知道那香包里装的是什么吗?到底有些什么作用?"没想书呆子却恨恨的说:"这十年来我一个都没找到!谁他妈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晓得我那死鬼师傅仆街前让我一定要找到至少三个,不然我在三十岁前会有无法度过的大劫!现在算起来,离他给我算的大劫只有不到一年了,我却一个都没能找着!"
我见书呆子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心知这线索肯定又断了--但转念一想,他师傅说让他至少找齐三个,那这香包……于是又问:"你说你师傅让你找齐三个?那你知道知道这种香包一共有几个吗?而且你怎么能确定他说你有大劫不是在忽悠你呢?"。书呆子点了点头,回答道:"师傅说是一共有五个,但是他还没说出去向就断气了。至于那个劫数……我可以负责的说,你可以怀疑我师傅的人品,却不能怀疑他的专业。"
我心想这两师徒是他妈什么人啊?听起来师傅不像师傅,徒弟不像徒弟的……但脑袋里突然闪过一点东西,于是赶忙让书呆子跟我来到房里,从背包里拿出私藏的那个水泥墩里女尸照片,递给他,问:"你看这个!是不是也是其中一个?"。书呆子拿起相片就呆住了,我则在旁边给他大致的讲了下这张照片的来历,他在原地对着照片愣了好半天,才终于冒出一句话来:"我找了这玩意十年都没找着一个!可你居然自己丢了一个,还碰着一个……"
我心说那是因为你人品太次!然后就听他问起那女尸现在的去向,我拣能说的说了,他听得不住的扼腕叹息,说我运气太好了。我心里暗想,妈的!老是遇到一些诡异的事情还是运气好,这人到底是什么审美啊。
这时就听书呆子说希望我能带他去见见若水的堂哥,看能不能让他看一眼那个香包--虽然那个已经破损,先不说还有没有用,但作为证物的东西肯定是拿不出来的了,所以他只是想看能不能从那个香包上找到一些其他香包的线索。
我心说这个要是拜托若水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但转念一想,一句话脱口而出--
"那你先得告诉我,我能看着鬼这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