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才到了客房坐下不到一会,那玄世口中的白大夫就前来请烟柳的脉象,还不知哪里拿了张烟柳的生辰八字都悉数在上面的纸条,思衬了许久,才过来把烟柳的脉。
“姑娘可知道那噬心蛊的厉害?”那白大夫抚须问道。
“噬心蛊,每逢月圆之夜,周身寒冷,受万箭穿心之苦,月落方歇。”烟柳点头然后娓娓道来。
“你可是当真打定主意?”那白大夫看烟柳年纪轻轻颇有些不忍。
“白大夫只管放手替王妃去蛊即可,不必担心烟柳。”烟柳浅笑着答。
白大夫看着烟柳思量了一会,吩咐烟柳先好好休息,点头出去了。
玄世是随后进来的。
负手立在门边,却不进来只看着烟柳若有所思。
“白大夫说等他一切准备妥当,再让我与你母妃闭关三日,你母妃日后就不必受噬心之苦了。”烟柳看着一脸忧色的玄世宽慰地一笑。
“本世子想过了,这些年我是看着母妃过来的,那样对你太残忍了,你走吧。”玄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那样的噬心之痛。
“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世子莫非想反悔?”烟柳起身。
“阿飞刚刚回来了,听说太子想找人刺杀玄昂然后栽赃父王,看来太子是要将一切异己扫除,玄昂和康亲王府看样子其实是在一条船上,所以你不必如此本世子最迟明日也会出城去见他,何况……”
玄世没有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顾自坐下倒了杯茶给自己。
“你母妃年事已高,噬心蛊再不除,已经没有几个月可以熬了,你看不出来么?”烟柳这么说,玄世手中的杯盏突然拍在茶几上,霍地抬眼看着烟柳瞪着她。
“瞧,被我说中痛处了?”烟柳虽恬然笑着,却心下不免泛过一丝感动,他和玄昂一样是个正直的人,虽想不惜一切代价治好母妃的病,却不想枉害他人性命。
“我既然来了,就一切都按约定的做吧,就像世子所嘲,烟柳并不得宠,他日回南羽皇城一样只是金丝笼里面的金丝雀,不似康亲王妃,有康亲王和世子这样疼惜。”
玄世看着烟柳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疼惜。
“你当真愿意救我母妃?”玄世看着烟柳几分动容。
“好,只要能救我母妃,以后烟柳公主的事情就是玄世的事情,你有任何要求尽管说,本世子都替你办到。”玄世郑重承诺。
“只是日后受些噬心之苦,少几年性命,烟柳无挂无碍,那些算不得什么。世子在玄昂面前就不必提我们之间的交易了。”
“弱水城的百姓可是瞧着本世子亲自接你进来。只怕玄昂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玄世笑。
“你只须说我是你母妃贵客去了别苑就好了。”
“本世子定当竭尽全力为你寻求良药去噬心蛊之苦。”
“多谢世子。”烟柳笑了笑表示感激,继而一阵沉默。
玄世看着烟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妃的身体因为刚受噬心蛊发作之苦,暂时不宜进行治疗,要先行调理几日。烟柳就日日陪着王妃赏花下棋,每每烟柳脱口而出对事物的鉴赏,引得康亲王妃颇为惊叹,想着这丫头要替自己受噬心之苦就颇有些不忍,待烟柳尤其好,王府上下并不知道烟柳的身份,只是小姐小姐的喊着。
玄世这些日子都从军队里挑选了志愿者给玄昂送物资也差人将南疆城上下按烟柳说的法子叫民众消毒。
玄昂是照着自己法子,按病情严重程度分了几个病区,一旦生病便进行了隔离。
玄世还叫人四处去张贴告示帮玄昂寻求名医,替玄世送去了不少医护人员,玄世和玄昂合作以后日日有人消毒药水泡过的信函往来,玄世每日疲惫回来都会来看一下自己,带来弱水城里面的消息。
虽患病人数仍旧在增加但增加的人数已经日日在减少,而且就在昨日已经有了第一个治愈之人,眼见着,就要有希望了。烟柳唯一担心的就是玄昂这样日日奔波会不会受感染。
其实玄世出手相助,康亲王见或不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康亲王爷也还是亲自接待了自己,他把太子要他如何助他登基的威胁悉数告诉了烟柳,烟柳试探下才知道原来康亲王早就知道玄昂和玄世是双生。
当年康亲王正和当今南羽景帝共同打仗,康亲王妃景帝的德妃一同在城内养胎,殊不知德妃辛苦诞下却是死胎,产婆不敢声张,听说康亲王妃诞下双生叫人把隔壁产房里的玄昂抱到了德妃手中。
康亲王妃生产完救昏死过去了,他们夫妇一直不知道自己生下的是双生,康亲王打完圣战回来还笑她听错了,是他们兄弟俩的妻子双双都生了,那个时候正值战乱,不久康亲王就带着康亲王妃母子离开了景帝家中又南征去了,也不曾去瞧过德妃母子,自然就不知道玄世和玄昂竟然是如出一辙的。
直到有一日再见那一日帮助康亲王妃生产过的花蝶舞看见玄世问起这个是哥哥还是弟弟,才知道当年康亲王妃说她怎么记得产婆当真说过是双生。
而后康亲王就派人调查,直到有一日见到玄昂就没有再查下去,既然知道他好,也就没打算拆穿,打算将它变成永久的秘密,康亲王妃至今还以为她生下双生只是当时一个梦。
其实她是真的有两个儿子,两个当今天下羡煞旁人的儿子。
至于和烟柳母妃花蝶舞的渊源,康亲王只是颇为感叹花蝶舞的为人,对蝶舞之死表现得颇为惋惜之外倒是不肯多提及,说欠你母妃最多的是当今圣上。
又烟柳答应承受噬心蛊之事,叹今生他康亲王一世辉煌却欠了她们母女两个大大的人情。
烟柳没想到的是,康亲王竟然会老泪纵横地在烟柳面前单膝下跪表示感激。
说不清楚为什么,原本听说康亲王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看着他为心爱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烟柳那颗原本随日子临近迟疑的心,竟然再无法拒绝。
玄昂,到后来她已经不问玄世他信中玄昂可曾问起自己,反而是玄世,有些不忍地告诉自己他并未提及自己,先前他不知道便罢了。如今他分明知道自己就身处南疆城内,可是这么多日的信函里面竟然只字未曾向玄世提起自己,如今自己还奢望什么。
这一日传来了研究出诊治瘟疫的药方,这一日烟柳刚刚喝下这些日子白大夫替烟柳熬制的补药,和康亲王妃一起进入冰窟昏睡进行噬心蛊的转移。
“你们都是酒囊饭袋吗?我养了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让她醒来,滚!都给我滚!”玄世又是踢人又是摔东西冲着当时和白大夫一起进去冰窟替母妃转移噬心蛊的一群康亲王府医士发脾气。
白大夫心力交悴回去休养了,把调理之事交给他们,结果康亲王妃如时醒来,母妃都醒来三日,眼下身子面色都日渐好起来,烟柳还昏睡不醒,玄世简直不敢想象这个女子会这样慢慢枯竭死去,就是这样想也揪心万分。
“玄昂……”胸口有一阵噬心之痛传来,烟柳从梦中痛苦吟出口。
“世子,她有动静了!世子!”侍女跑出来叫,玄世当即冲进去。
“烟柳?”玄世紧握了向内侧蜷缩着,似乎是噬心蛊发作了的样子的烟柳,握着烟柳抓着胸口的手,有些不知所错,回头看跟进来的大夫。
“还不赶紧看看!”玄世破口大骂。
“我没事。”一阵绞痛从心口过去,苍白无力却清醒过来的声音从烟柳口中虚弱说出,烟柳松开手要起身,玄世当即上前去扶她,让她就着自己的胸膛靠着坐起身。
烟柳抬眼看一眼玄世,认清眼前的人是玄世并非玄昂就要,下意识推开玄世,玄世当即明白烟柳是避讳自己和她男女有别。当下替烟柳把枕头放好。
“白大夫说三日内能醒来就好。”玄世有些高兴得不知所以,“还是让他们给你看看的好。”玄世柔声说当下已经让了出去有人替烟柳来把脉,问烟柳感觉如何。
“还好。”烟柳看见玄世又想起自己进去前听说玄世已经找到药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玄昂如今如何,一时又担心不已,巴望着玄世想开口却碍于这么多人在这里,想他们快些下去,只敷衍作答。
“王妃的脉象有些古怪啊……”陈大夫把着烟柳的脉颇为疑虑的样子。
“我说了我没事。”烟柳挥开陈太医的手,却殊不知自己根本丝毫没有力气,反而用力过度没把自己身子撑住。
“小心。”玄世当下上前扶住烟柳肩膀,烟柳稳重要挣脱他。玄世却不肯放。
“你放心,玄昂若怪罪与你,你便留在康亲王府,本世子照顾你!”烟柳挣扎玄世却反而抱得更紧了。
“你既然已经看过了就讨论个进补的方子出来。她若有差池,本世子要你们拿脑袋来交代。”
一众大夫唯唯诺诺下去。
待房间空了下来烟柳才抬眼看着玄世问“王妃好了吧,玄昂怎么样了?”
玄世看着虚弱的烟柳许久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真的要被这女子吓死了,“你能不能先关心下你自己。”玄世有几分无奈,“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醒来就再也醒不来了。玄昂这么多日对你只字未提你自己半死不活了还替他担心?”
许是那只字未提四个字戳到了烟柳的痛处,烟柳低下头再也没有开口。
“我母妃身子已经渐渐见好,眼下父王陪着已经无大碍,谢谢你。”玄世觉察到自己大概有些过分了,当下换了口吻“玄昂福大命大你放心吧,眼下瘟神都怕了他,瘟疫已经收到控制,我派人去告诉玄昂你病了,他最迟明后天应该会进城来了父王设了宴席即将盛情款待西王。”说道玄昂玄世还是忍不住变得冷漠了一些。
“谢谢你!”听到玄昂没事,烟柳不自觉浮现一朵虚弱的笑来,那苍白如纸的绝世容颜浮现的笑容就好似镜花水月般飘渺,仿佛马上就会烟消云散般虚浮无力,看得玄世莫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