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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陈楚歌重读《红楼梦》,从鸳鸯的命运中预测出自己要想上位当上“一秘”的可能性很小,除非朱啸天调走。然而省委来人了,柳长江得知风声也向陈楚歌打探消息,希望朱啸天离开安中…

汪芳从中作梗,陈楚歌不敢和汪芬来往,被张春江骂作傻子…

星期天早上,陈楚歌从体育场跑步回来,看见何劲松正在宿舍大门口四处张望。

“科长,这么早啊?”

“嗯,我在等车,马上去南州接书记。”

陈楚歌心想今天不是星期日吗?难道又有什么事情?但何劲松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好问得。

陈楚歌往回走,忽听得身后何劲松的声音:“陈科长,今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办公室或者在家里待命。”

陈楚歌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好。”

两人面对面站着约十多钞钟,陈楚歌意识到何劲松不会向自己透露什么事情时,便又转身往回走,直到上楼拐弯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何劲松钻进一号车,车子快速地向外驶去。

陈楚歌本打算上午去百货大楼给自己挑一件棉袄,毕竟天气冷了,自己还是那套做人的西装,为了防寒,他在衬衣里面穿了两件鸡心领的羊毛衫,再加已经没有羊毛衫了,现在突然来了任务,去不成了,只有等到下周了。

陈楚歌知道“待命”两个字包含的政治含义非同小同,寓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根据他的经验,往往在大事发生前会有小道消息流传,可是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会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陈楚歌心想且不管它,安心等吧。

冲过澡后,他像往常一样泡上一杯茶,坐到桌前看书。这回从架上随手抄的是一本《红楼梦》,这书他已读过很多遍了,可是百读不厌。读这类四大名著,陈楚歌不再拘泥于从头读起,而是信手翻着看,翻到哪里就从哪里开始看,没有看完也不必管它,下回也不会接着原来的地方看。主要是因为一来这些书已看过多遍,二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细细研读。

这次翻到的是第四十六回,写的是老贾郝要强娶鸳鸯的事。陈楚歌喜欢《红楼梦》,觉得它写尽了人间世态,有许多可资借鉴之处。就拿鸳鸯来说,是贾母的贴身丫鬟,贾母是贾府的最高领导人,也就是“大老板”,那么鸳鸯自然就是“一秘”。贾母很信任她,几乎所有的私人事务都是她打理,包括贾母的私人财产的钥匙都在她那儿。陈楚歌想这如同现在书记的一些事务包括私人事务都交给“一秘”来办同样,有的还把手机也交由“一秘”来接。

鸳鸯的身份虽是一个仆人、一个奴才,但连王熙凤都要巴结她,不敢得罪她,因为她很得宠。陈楚歌想王熙凤的角色应该算是现在的“秘书长”,“秘书长”虽说也是管“一秘”的,就如同王熙凤是主子,鸳鸯是奴才一样,但深得“大老板”信任的“一秘”又在民间称“二号首长”,是构不上级别的老二,所以“秘书长”自然不敢得罪了。否则“一秘”和“大老板”朝夕相处,离最高权力者最近,做酒不行做糟行,说几句坏话就够他受的。尤其是“大老板”要想控制班子里的人,看谁最听从自己,就得需要“一秘”这样的耳目。陈楚歌记得当“一秘”的时候,黄建功也时常问他下面有什么意见?因为下面的意见黄建功听不见,他一般都是听汇报,而汇报的内容往往是加工修饰过的,不是第一手信息,有时根本就不是真实反映。

荣府的大老爷贾赦为什么要娶鸳鸯当姨妈呢?贾赦是好色之徒,贪图的应该是美色,可鸳鸯的长相并不出众。就这个问题陈楚歌曾经和魏大名探讨过,魏大名的答案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说贾母偏心,喜欢贾政,因为贾政比贾赦、比他们家大哥有出息,在朝廷里还是一个工部员外郎,相当于一个副司长,而且贾政的夫人——王夫人是四大家族之一,那个妈家的地位也可以决定女婿的地位。而贾赦什么都不是,那么如果他娶了鸳鸯,他就相当于控制了老太太。

陈楚歌心想如果把贾赦类比现在的副书记的话,副书记要控制“一秘”,自然是要掌握“大老板”的一举一动,最好是抓住他的把柄,以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陈楚歌认为作为“大老板”的贾母是英明的,她识破了大儿子要鸳鸯的一个真实的意图,大怒说:“我统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你们还要来算计。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来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下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刑夫人称曾劝过几次贾赦不依,自己也是不得已时,贾母斥道:“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并说:“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一万八千的买,就这个丫头不能。”

魏大名说,鸳鸯的位置非常尴尬,别说她本人不喜欢贾赦,不愿意做他的姨妈,即使她心甘情愿地给贾赦做姨妈,她的日子照样不好过。为什么呢?如果这样的话,第一,她会得罪贾母,甚至会失去贾母的信任;第二,她会得罪王夫人和王熙凤;得罪这两个人,她在贾府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但是不嫁,她的隐患也很大,因为她的主子贾母春秋已高,没几年活头了,这个风险是很大的。就像你跟皇帝的大太监、大领导的秘书一样,如果这个领导罢官了,或者调走了,或者老皇帝死了,他们的下场都没有什么好的。所以,鸳鸯在贾母死了以后,她只好自杀殉葬。因为她要不死,反正贾赦会治她的,她这样死了以后也成全了自己的名声,然后变成了好像是一个什么孙女,给她一个名份。

陈楚歌心想虽然小说里面讲的是故事,但人情世故都一样。他的命运就和鸳鸯有相似之处,黄建功在位的时候,柳长江也巴结他,一旦黄建功调走了,他就被柳长江打压得无路可走。所以,“一秘”最理想的结局就是在“大老板”未走之前,解决好出路,这样谁也莫奈他何。陈楚歌的前任就是这样的。

现在重读这回,陈楚歌又有了新的发现,这发现让他大吃一惊,感到脊梁骨一阵阵发冷。鸳鸯是一个聪明人,唯贾母是从,也比较低调。但即使这样,她也躲不过政治斗争的漩涡。现在朱啸天板上钉钉要再干一届了,何劲松迟早在他的任内要走的,如果何劲松走了,按理说应该是他上位,但他曾是黄建功的人,给他当过秘书,朱啸天会信任他吗?即便朱啸天信任,其他的班子成员会不会从中捣鬼?因为班子成员之间都保持一种平衡,谁和“大老板”走得近是惹人忌妒的,黄建功把自己的秘书弄成“大老板”的秘书,其他的人能接受吗?如此看来,在朱啸天任期之内,他陈楚歌是无论如何成不了“一秘”的。即便朱啸天调走,黄建功仍然是秘书长的话,新来的“大老板”会放心吗?肯定还是不会,自己还是成不了“一秘”。

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黄建功调走,而且要调离安中市才行。可黄建功现在还只是秘书长,他的上升途径是当常务副市长或者副书记,三年五载走不了。

这样想时,陈楚歌的“一秘”梦破了,他想如果有外出锻炼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调走,别再坚守着这不切实际的梦想。

陈楚歌自从那天早上跑步遇着黄建功以后,连续两天早上都没见着他。黄建功到哪里去了呢?还是在刻意回避自己?

陈楚歌仔细回想那天早上的对话,黄建功说陈楚歌现在不是他的秘书,陪着跑步让人看见不好,还说舌头根子下面会压死人的,难道他的话中传递着某种信息?看来他在推荐自己担任秘书一科副科长的时候承受着一定的压力,而且也似乎预见到了今后自己发展的困境。

官场上,亲与疏都包含着极大的风险。从陈楚歌的角度,自然想和黄建功保持亲密无间的关系,借助他的力量往上爬;但是从黄建功的角度,他就得与下属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即便不能保持,至少让大家感觉他是一视同人的,这样才能保持他作为领导的权威和公信力。

陈楚歌这样想时,觉得自己笨到家了,还巴巴的表忠心呢?黄建功要是心中没有他,还会极力推荐他?现在机关里上至书记,下至普通工作人员,都知道他们有这层关系了,眼睛一定都在盯着他们,黄建功感觉到了,只是陈楚歌反应迟钝,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其实对黄建功倒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影响的是他陈楚歌自己。如果下次提拔的时候,即使黄建功想帮忙,也会考虑大家的想法,不会出多大的力。越往上,岗位越来越少,同一个职位后面都有一大批排队的人,竞争的程度也越来越白热化,陈楚歌成为众矢之的,再想走黄建功的捷径就很难。想到这里,他身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官场上的上位就是爬楼梯比赛,一步领先步步取得先机,落后了想要追赶就难了,因为楼梯就那么窄,就像独木桥一样,你挡住了别人,别人要想超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他们总是想尽方法、费尽心机要超越的,因为没有谁不想进步、愿意“坐以待毙”。

整个上午,陈楚歌呆在房间里,心情郁闷,既没有何劲松的消息,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

外面有些喧闹,他透过窗户一看,只见何劲松回来了,和王宏年一起指挥一班人往大门前挂横幅。

陈楚歌下去一看,只见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省委领导来我市检查指导工作”。心想怪不得朱啸天要急着赶回来呢,原来省委要来人。

“科长,有我的任务吗?”

何劲松说:“你现在轻松了,我请示了书记,他不要我们准备讲话稿了。”

陈楚歌心想省委领导来检查工作,这是全市政治生活的一件大事,应该提前就会有所准备的,既然书记不让他们准备,很可能是让政研室那边准备了,一般情况下大会和特别重要的会议的材料都是由那边准备的。

“还有没有事需要我做的?”

“暂时还没有,要说有的话,就是等会跟我们出去吃个工作餐。”

“你们去吧,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下午去趟商场买件棉袄。”

何劲松看了一眼陈楚歌,笑了,说:“也是,这么冷的天,你还穿西装打领带,弄得像新郎倌似的。这次王主任照顾你,发点福利算你一份,够你买件好点的棉袄了。你还不谢谢王主任?”

陈楚歌见他这么一说,连忙向王宏年表示感谢。

王宏年说:“你要谢就谢何科长,他胳膊肘往里拐,搞部门主义,我想不给你也难啊。”

何劲松说:“你王主任要是不发话,就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王宏年笑了,说:“小陈,你也别谢这个谢那个了,大家在一起工作是缘份,要亲如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担,有一天我们这些老人离开了,你们也要把办公室的好传统保持下去。官场上许多地方,人一走,茶就凉,咱们办公室可不能这样。无论是离开的还是没离开的,大家还是一个样,亲如一家人。”

何劲松说:“王主任就是水平高,跟你后面干我们大家都很舒心。你要是走了,说心里话,真是舍不得。”

王宏年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哪一天分开了,但兄弟之情还在,有一句话叫距离产生美,那时候或许感情更深厚了。”

陈楚歌从王宏年的话外音中感觉他要升迁了,便说:“祝贺王主任高升!”

王宏年有些吃惊,盯着陈楚歌的眼睛,问道:“你如何知道我要高升?秘书长告诉你的?还是书记亲口告诉你的?”

陈楚歌摇了摇头,说:“都不是,我猜的,也不是完全瞎猜,我有第六感觉。”

王宏年笑了,说:“那你还是神人了,托您吉言,如果真高升了,请你喝酒。”

何劲松说:“主任,看来这顿酒你是请定了。”

王宏年说:“放心,少不了你的。咱们在办公室干,多年媳妇总有熬成婆的时候,如果我这个婆不走,就妨碍你们这些媳妇成为婆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岸边上,与其在这里招你们忌恨,还不如走得远远的。”

何劲松说:“你看,动了心了,还是你自己想走,怪到我们头上来了。其实你这婆好,我们做媳妇的都不想你走,要是你走后来了个恶婆,我们做媳妇的日子就难过罗。”

门口有个女人在朝里面张望,叫着陈楚歌的名字,陈楚歌一看是汪芬,虽然她戴着个大墨镜,但身材和轮廓在那里,脸色顿时变了。

何劲松也看到了,对陈楚歌说:“找你的,还不快过去?”

王宏年说:“身材蛮好的,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陈楚歌解释说:“是我同学的妹妹。”

何劲松说:“我才不管你许多呢,但我提醒你一下,别犯错误就行。下面要是不听上面的指挥,就是大逆不道。”

王宏年哈哈大笑起来,说何劲松太逗了。

陈楚歌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脑袋要指挥枪杆子,说土一点就是要管好鸡巴问题,他装作没听见,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汪芬说:“我逛街路过这里,正好看见你在和人说话。”

“这几天事情很多。”

“我看到了,横幅上面都写着呢。”

陈楚歌正想着如何打发她走,却听见汪芬说:“我肚子饿了,你请我吃餐饭吧?”

“好吧,你在这等着我,我回去取样东西,马上就来。”

“不会是回去拿钱吧?如果是,你请客,我买单也行。”

陈楚歌走出老远,回头说:“不是,你到时就知道的。”

这回没有再吃西餐,汪芬主动提出要吃火锅。两人就在附近的重庆火锅店里找了个小包间坐下。

汪芬看见陈楚歌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问道:“是什么东西呀?你回去就是取它吗?”

陈楚歌点了点头,说:“送给你。”

汪芬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两瓶法国香水,她惊喜得尖叫起来:“太好了!你是从哪里弄的?”

“一个朋友从法国捎回来的。”

“男人送给女人这种东西,一般都有寓意的,你不会拿这个来讨我的欢心吧?”

陈楚歌真没想这么多,见她这样一说,自己是弄巧成拙了,本想就此结束两人的来往,反倒弄得不清不白,好像自己刻意取悦她似的。“不是,这东西只适合你们女人,除了你之外,我又不认识其他的女人,就送给你了。”

“那我更是受宠若惊了。我听文姐说,你老婆长得跟天仙似的,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离婚吗?”

“纠正一下,是前妻。”

“你不是还没有后妻嘛?等你有了,才能这样称呼。那天你跟文姐说要当面跟我解释,现在我就想听。”

陈楚歌记得有人说过真正有魅力的女人,让男人第一眼看到的是胸部,第二眼看到的是胸怀,外表的美丽掩盖不了心灵上的丑陋,但他不想明说,便讲了一个故事:“阳子来到宋国,住在客店里,店老板有妾二人,一人漂亮,一人丑陋。丑陋的受到众人的尊重,而漂亮的却被大家瞧不起。阳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客店伙计说,那漂亮的自以为漂亮,结果却使我们看不到他的漂亮。那丑陋的自以为丑陋,却能使我们看不到她的丑陋。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答案。”

汪芬咯咯笑了起来,说:“你的话让我想起苏格拉底的名言:如果你有一个好妻子,你就是一个幸福者,而你有一个不好的妻子,你就会成为一个哲学家。雷鸣之后必有大雨,看来她一定伤害你很深。”

“在伤口上落泪和在伤口上撒盐,效果是一样的。”

“你是一个好男人。”

“我宁愿你眼里我是一个坏男人,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因为我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人生有许多次谢幕,这一幕没有演好下一幕还有机会补救。”

“我不赞同你的观点,生活不是演戏,戏演砸了可以重来,生活却不给你重来的机会。”

羊肉火锅上来了,两人开始吃了起来。

汪芬找了个轻松的话题,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外国女人都喜欢用香水吗?”

陈楚歌说:“闻香识女人。”

汪芬笑得差点岔气,良久才说:“你真有趣。那是一部电影的名字。”

“我没看过。”

“片中的主角是个盲人,但他比正常人看见的还要多,因为他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我告诉你吧,外国人喜欢吃牛羊肉,身上带有很重的膻味,所以需要用香水来掩盖。”

“那你现在不也吃的是羊肉,你就不怕身上有膻味吗?”

“不怕,我放着胆子吃,也不担心香水,因为有你送啊。”

两人吃完以后,陈楚歌买了单,很便宜,加上两瓶啤酒,还不到一百多块钱。

陈楚歌说:“我下午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汪芬有些不高兴,说:“你骗人,当我傻子啊?我听文姐说明天上午召开处级以上干部大会,你们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好了,这个时候虽说处于临战状态,但应该是最轻闲无事的时候。”

陈楚歌心想自己身在市委核心部门,消息还没有她来得快,也难怪,明天上午文倩是要来报道的,她一定是接到通知了。既然是处级以上干部大会,一定不同寻常,难道是朱啸天要荣升吗?一般省里来人开这种会议都是主要领导动迁的。汪芬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就如同打仗一样,战前是最寂静的,因为所有的战前准备都做好了,只等枪炮声响起。他的事就是去买棉袄,可他能说吗?万一汪芬缠着要陪他去怎么办?

正在陈楚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汪芬时,汪芬说话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姐不让你和我来往?”

既然汪芬已经猜到,陈楚歌心想当断不断,反受其祸,于是说:“我是向你姐保证过,但我也认为这样是对你好。”

汪芬急了:“可我不这样认为。她凭什么?就凭是我姐么?父母都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事情,她有什么权利干涉?你一定是怕失信于他,没关系的,你的保证只是不去找我,但我来找你总可以吧?”

陈楚歌知道这是一种赌气的逆反心理,便说:“我这人名声不好,天生又笨,家里又穷,没有女人会喜欢我的。你和我在一起来往,会让人说闲话的,我不想伤害到你。”

汪芬说:“你已经伤害到了我。自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有一种来电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它让我莫名的兴奋,在我眼里,你勇敢,有时又很怯懦;你成熟,有时又很笨拙。你身上的沧桑感,让我心痛;你天生的幽默感,又让我着迷。喜欢上一个人,是不在乎他的过去,只在乎他的现在;不在意他是否富有还是贫穷,只在于他这个人。”

陈楚歌说:“你不了解我,我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美好,老实对你说,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凡人和天使的爱情是注定不会长久的,凡人上不了天堂,天使下凡太久也会水土不服。”说完,他大踏步地走了,不想因为自己心太软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汪芬看着他毅然决然般离去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

陈楚歌在步行前往商场的路上,接到了朱之文的电话,他让陈楚歌马上来哥尔顿大酒店,还说柳书记也在这里。

文件中称干部要把群众的呼声当作工作的第一信号,陈楚歌知道小吏界有一种说法,是把领导的召唤当作工作的第一信号。试想领导能够想到你,那是多么大的荣幸!在这个权力至上的时代,少数人信奉“有奶便是娘”,把领导的脚气看得比他爸妈的死活还要重,领导家的宠物比他的儿女还要值得爱抚。

陈楚歌瞧不起这些人,但他认为,尽全力为领导搞好服务工作是做下属的首要职责,作为领导身边的人,工作主动、积极一点,把“领导的召唤当作工作的第一信号”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本身就是工作嘛。

陈楚歌打的来到哥尔顿大酒店,这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是中国人开的,并非外资酒店。

陈楚歌记得黄建功曾说过“经济能够使一个国家壮大,军事能够使一个国家强大,但文化却能够使一个国家伟大”的话,深表赞同。过去一百年,我们中国遭受外国的军事侵略,而建国后至今,军事和经济的侵略不复存在了,但外来文化却在侵蚀着国人的神经。有人形容中国人在自己的大街上变成了文盲,经常走在从“好望角”到“香格里拉”的路上,经常吃着“汉堡包”、“麦当劳”与“肯德鸡”,经常穿着“卡尔丹顿”和“摩仑天奴”,经常喝着威士忌和XO,经常住着“希尔顿”与“喜来登”,经常说着“上客有”与“古得拜”…正宗的洋品牌倒也罢了,毕竟我们要和国际“接轨”,但还有许多是“假洋鬼子”,取个洋名字,比如这家“维纳斯”就是。

一个自信的民族应该有汇聚百川的气魄与勇气。而一个缺少自信的民族,常以“自我消亡”为代价达到与别人相沟通。陈楚歌记得不知哪位哲人说过“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现在看来,好像越是世界的才越是民族的,我们以开着外国的名车、拿着外国的名包、穿着外国的服装、吃着外国的西餐,姑娘以嫁给外国人为荣,以在母语中嵌入“洋腔”、弄几句不洋不土的中文才算时髦,因为一些人的骨子里信奉“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真正把“洋为中用”发挥到了极致。为什么我们五千年的文明不能输送到国外去,把联合国的官方语言变成中文?为什么不能让外国人像当年西方贵族以能喝到中国的茶叶用到中国的瓷器引为无上荣耀一样而使用我们的品牌,我们的产品而不是成为廉价、假冒的代名词?

黄治强正在大厅里等候,看见陈楚歌,连忙过来说:“陈科长,书记在房间等你。”

陈楚歌感到受宠若惊,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敢劳书记久等?而且还派秘书下楼迎接。真是彼一时此一时,当初他可是连正眼也不瞧自己一下的,现在一下子把他当成了座上宾,这种角色变化得太快了,他一时适应不过来。

在一间房间门口,黄治强停了下来。陈楚歌看了下房间号,5188,便明白柳长江的用意,还是在龙山县的时候,他就听政府那边的人说柳长江很迷信,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彩头,现在果然如此,在中国人的心目中,“8”代表“发”,“我要发发”,从房间号上面便可以窥探他内心的欲望和轨迹。

黄治强用房卡开了门,对柳长江说了声“陈科长来了”,待陈楚歌进去以后,他带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烟雾缭绕,陈楚歌注意到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知道柳长江心情烦燥,看来他内心很急,一定是为明天干部大会的事情,他找自己来无非是想从自己口中探听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要是他知道自己一无所知时一定会失望的,也会后悔不该作出这样的姿态,毕竟一个正县级的领导向一个副科级干部打听消息传出去有失身份。

柳长江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仿佛看得很投入,不想别人打扰似的。

陈楚歌知道这是他在自己面前故意保持的一种骄傲和矜持,毕竟自己是他的下级,在中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的级别远远高于自己,虽然他是有求于自己,但自己千万不能这样想,这样想就意味着政治不成熟,会被人讥笑地。“柳书记好,我不知道您来安中了,否则我要早早过来安排。”

柳长江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满脸堆笑,说:“小陈来了,都是自己人,还分什么彼此?你的心意我领了,再说你刚到市委办公室,有些事情还要请示汇报,没有我们县里来得方便,今后如果朋友同学来了,接待方面不好报销的话,就交给小田来处理。”

陈楚歌没想到柳长江已经知道这事了,看来全县人民都快知道了,田小曼这招够狠毒,她这是逼着他为了自己前途着想,和她复婚。不行,好马不吃回头草,如果让她得逞了,今后不知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何况他也不愿意戴着一顶绿帽子在官场上混,这件事情迟早都会暴露,与其有一天被人讥笑,还不如早些了结,以绝后患,于是说:“谢谢书记好意,我和小田早就离婚了。”

柳长江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才说:“不会吧,前几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也没见你否认啊?”

“我敢吗?那天是县里的大事,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我不想让这种不愉快地事搅了大家的兴。田小曼不知天高地厚,我陈楚歌毕竟受您的教诲多年,能和女人一般见识?哪怕我受天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毕竟我是龙山县人,爱惜家乡名声、帮助家乡发展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这点政治常识我还是有的。”

“说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顾大局、识大体的人。你有家乡观念,也值得我赞赏。如果这事是小田的责任,我来批评教育她,作为老哥,我也要劝你一句话,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俩口吵架不记仇,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能够和好尽量和好,再说秘书长已经答应调小田过来,你们不就夫妻团聚了吗?”

“其实我们离婚一年多了,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我知道书记是为我好,我也是刚和秘书长汇报了,他支持我的意见。”

“既然秘书长都表了态,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听说潘主席的女儿和你是大学同学,你们原来在学校里谈过,后来你参加公选,还有离婚,是不是因为她?其实这也很正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做人不能太高尚,太高尚的人在官场上成不了大气候。”

陈楚歌这才明白权力是最大的资源,政府这台公器一旦启动,没有什么信息不能掌握。或许等不到明天,自己和田小曼在民政局的离婚协议内容就会呈放在柳长江的案头,如果他感兴趣的话。柳长江的话中之义是他攀龙附凤,但这是不能求全责备的,关乎人的本性。“现在的人想像力太丰富了,我看得上人家,可人家看得上我吗?否则当初也不会分手了。现在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柳长江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安慰说:“你现在有市委这个平台,还愁找不到条件好的女人做老婆?”

陈楚歌说:“书记找小陈来,一定还有重要的事吧?”

柳长江脸上的笑容和开始时一样,又荡漾开来,说:“你比小黄强得多,适合当‘一秘’,要不是你考到安中来了,我一定让你当我的秘书。让你说对了,明天开什么会?”

陈楚歌心想拉倒吧,当初被你打入“冷宫”,现在又说漂亮话了,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漂亮事却不是人人能为,最关键的时候,每个人的选择都出于本能,你选择黄治强也有你的道理,但至少对前任领导的人留点情面,何况前任领导是高升的,不是犯罪入狱或者下台的,使得你急于划清界线。不过,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提与事无补,而且不利于两人今后的关系。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为了利益,就得相互利用,不为利益,也得相互利用,这是生存哲学,也是处世之要。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敌人少一堵墙,朋友要越多越好,敌人要越少越好,这就是人缘,没有人缘,官场上很难混得开。“我听说省委来人,在市委礼堂召开全市正县级以上干部大会,啸天书记上午从省城赶回来了,我怀疑一定是有重大人事变动。”

柳长江两眼放光,问道:“是不是啸天书记要荣升?”

陈楚歌说:“这方面不能肯定,连王主任都不知道,但可能性极大。”

“秘书长应该知道?”

“这两天早上跑步时他没去,一定也有事情要处理。”

柳长江见陈楚歌每天早上陪黄建功跑步,心想黄建功真是重情重义,对一个前秘书如此关爱有加,真是难得。陈楚歌走了狗屎运了,遇上这么一个好领导。看来朱啸天走了后,何劲松不可能再当新任书记的秘书,黄建功可以名正言顺地推荐陈楚歌当“一秘”,市委的“一秘”非同小可,以陈楚歌少年老成的禀赋,他一旦把与新任书记的关系处得和黄建功一样,就是未来安中政坛上一颗政治新星,巴结的人一定趋之若鹜。现在自己近水楼台,一定要抢在别人面前和他修复关系、发展关系,争取为我所用。“陈科长,你在领导身边,信息灵通,有什么情况互通有无,老哥也不会忘记你的。”

陈楚歌见柳长江降低姿态,便想起王宏年升迁的事情,至于王宏年到哪里去、任何职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外面还没有传闻,他想这个小道消息或许对柳长江有用,万一王宏年是去龙山,柳长江思想上也好提前有个准备,便说:“最近有说法王宏年要动。”

果然,柳长江很感兴趣,问道:“是到政府那边还是往下放?”

“这个不得而知,再说我阅历不深,也不敢妄加推测。”

柳长江点点头,说:“不管怎么说,你这条消息很重要,值得认真研究。我担心他要到龙山去,因为他要当副市长必须具备基层工作的经历,现在他必须补上这一课。”

其实陈楚歌考虑到了这点,说:“和你搭班子,当你的助手,也还不错。”

“那敢情好,就怕朱啸天自己突然走了,他的计划有可能落空,用人方面,新官不理旧账的多。”

这就是柳长江的思维模式,陈楚歌心想怪不得自己栽在他手上,新官不理旧账,得要看什么账,不能看人下菜,只顾眼前利益,那样的话心胸就有些狭隘,即便你费尽心机往上爬,在后面拖后腿的人一定也不会少。一个干部升迁的最佳境界是上面有人拉,下人有人推,上下齐心协力,不仅占住了位子,而且能够稳住阵脚。如果只是上面有人拉,下面有人拽或者使绊子,那就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还有可能栽跟头,即便上去非议也很大,就是“带病提拔”。

柳长江上卫生间,陈楚歌听见他在卫生间里打电话。

果然,柳长江出来了,说:“我刚才打给省里一个朋友,他说省委常委会专题研究了市委书记的问题,要微调一批,具体哪些人他也不清楚。看来朱啸天定动无疑。”

陈楚歌心里有些惊讶,他记得魏大名和自己说过:现如今官员要想做个什么事,固然要依靠群众,但更重要的是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在风云变幻的官场,如果上头没有人,是很难混下去的。这个可用棋局来解释,棋盘上的一兵一卒,要想不被人吃掉,必须有根,只要你后面有个子儿看着,对手就不敢轻易动你。你能否坐稳,你的能力能否施展,靠单打独斗根本不好使,全看你的根子有多深多长。所以谁都要找个靠山,此无他,出事好保命耳。比诸象棋,纪委好比炮,贪官好比马,炮要轰人家的马,可马旁边有车看着,他就动不了。除非车离开了,否则你白拉架势,只好干瞪眼。有些官员被人越举报越升官,奥秘就在于此。既可以打消举报者的念头,让他们明白自己后台很硬,知难而退,同时不断地寻找更大的靠山,把这些靠山都拉到一条船上来,这样任凭风浪起,他自岿然不动。看来柳长江所说的这个省里的朋友一定不简单,能知道省委常委会上的议题,不是领导就是领导身边的人,看来与会领导的可能性不大,否则直接就告诉他结果了,很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他知道这些话是自己不该听见的,柳长江一时大意说了出来,便装聋作哑说:“朱书记为人不错,也很正直,上次去龙山调研印象良好,这下要是走了,对你可不太好呀。”

柳长江并不显得沮丧,他笑着说:“天要下雨,妈要嫁人,随他去吧。今天咱们俩的谈话内容到此为止,等会有几个安中老乡过来,咱们不要再提这事,另外,对朱主任也不要说,我让他通知你来是参加老乡聚会。”

陈楚歌知道柳长江疑心病重,便说:“我的口风很紧,在龙山的时候大家都知道。”

柳长江点点头,让他在房间看会电视,然后自己开门出去。

陈楚歌来到门前,对着猫眼往外看,过了一会,只见田小曼哭哭啼啼从门前经过。他想一定是柳长江把她赶走了,因为对柳长江来说,田小曼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反而在这碍手碍脚,更不利于他发展和自己的友谊。

柳长江往房间走来,陈楚歌连忙回到里间假装看电视。

门开了,柳长江说:“小田也来了,我怕等会你们在一起尴尬,就打发她回去了。”

陈楚歌连忙说:“谢谢书记!”

门外一个人进来,对柳长江说:“柳书记,恕我来迟。”

陈楚歌看见他手里拎着礼品,连忙说:“书记,我到朱主任那里坐会,你们谈事情。”

柳长江说:“也好,等会晚上吃饭时我再一起给你介绍。”

吃饭的时候,陈楚歌在朱之文的介绍中,认识了几个前来聚会的老乡,有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市水利局办公室主任等几个政界的,更多的是商界的,其中有一个名叫孙书豪的老总,让陈楚歌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一个名叫王士贵的老总,和陈楚歌同乡,也是靠山乡人。

这个王士贵听说陈楚歌的名字后,第一反应就是问他是不是“陈大傻”?把整个桌上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看着陈楚歌。

陈楚歌装作没听见,这个人继续说:“那就是陈傻傻?考了好几年才考取大学、不上大学心不死的陈傻傻?”

陈楚歌明白他说的是自己,心想自己要是朱元璋,有人问他当初他是不是出家当过和尚,当场就会灭了此人。英雄不问出处,对于一个勉强算得上是成功人士的他来说,过去的疮疤最怕人揭,这个人好不知趣。便说:“我不认识你所说的这个人。”

柳长江连忙解围,说:“王总,你一定是认错了人,陈科长绝顶聪明,从县里的‘一秘’到市里的秘书,马上要给新领导当‘一秘’,怎么可能是你所说的陈大傻、陈傻傻呢?”

朱之文最近跟柳长江很紧,他和胡松林两人竞争副书记的岗位,要靠未来的书记说话,现在见柳长江开了腔,连忙一唱一和:“书记说的对,陈科长是咱们龙山县的大才子,自然是盖世聪明了。”

王士贵说:“那我一定是认错了人,陈科长,不好意思啊。”

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邹捷很生气,心想你这个土包子暴发户算个鸟,你这不是瞧不起文化人吗?平时开口闭口诗人是傻子,裸体朗诵那叫行为艺术你懂吗?就你三年学堂都没上完的人精明?现在又把矛头指向我们这些拿笔杆子的来了,笑我们读书无用,太不像话了,连鲁迅先生也说文人的笔如匕首如投枪,杀人不见血,不过,与这种人理论,无异于对牛弹琴。现在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还不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呢?于是说:“我们都是读死书、死读书的人,不像王总世事洞明皆学问,今天咱们不提这事,以酒论高低,来,我敬你一杯。”

陈楚歌心中暗乐,邹捷替他打抱不平了,等会自己再跟进,不信喝不死你小子。但第一杯酒自己必须敬柳长江,官场上的规矩谁最大先敬谁,自己得抢先一步,于是站起来说:“书记,感谢你的栽培,这第一杯酒我敬你。”

柳长江听着很受用,也毫不推辞,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十年,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作为老同志,能够扶上马再送一程是应该的。”说完,干了。

第一轮礼节性的酒喝完以后,陈楚歌盯上了王士贵,说:“咱俩既然是同乡,有一句俗话叫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今天借书记的酒,咱们按家乡的风俗放个雷子。”

大家都叫好。

服务员上了大杯,一瓶刚好两杯。

陈楚歌端起杯子,说:“我先干为敬。”说完,就像喝凉水一样咕咚咕咚下去,然后抹了下嘴角,拿着空杯示威似地看着王士贵。

王士贵说:“你们当官的都是酒场上的常胜将军,我不行,告饶!”

柳长江拉下脸,说:“王总,男人不能说不行,再说当官的也是人,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也在拿身体拼,宁可伤身体,不可伤感情,陈科长这杯干了,你就是吞毒药也得喝下去。”

邹捷说:“书记说得对,王总,你还是喝了吧,好不容易气氛上来了,不能因为你冷了场啊。”

大家都跟着起哄,要求王士贵喝酒。

王士贵后悔自己大嘴巴,得罪了陈楚歌不说,现在成了众矢之的,不喝是扛不过去的,只好把心往下一横,也喝了下去。

众人叫“好”声还未落下,只见王士贵捂着嘴巴往卫生间而去。

陈楚歌待王士贵出来,说:“王总,你把酒吐了,按说是不算的,谁叫咱们是一个乡的呢?一回生,二回熟,咱们再喝一杯,算是有来有往。”

大家都佩服陈楚歌好酒量,知道王士贵不行了,都静静地看着他。果然王士贵说:“我现在不叫你兄弟,叫你一声大爷,你这样还不如直接把我送到殡仪馆去?”

柳长江说:“王总真不能喝就算了,我们的原则是大家喝好不喝倒。”

陈楚歌说:“其实我酒量也不行,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虽然他是这样说,可是再也没有人敢跟他炸雷子了,他的气势压倒了一切。陈楚歌心想酒桌就是个小社会,喝酒也讲欺软怕硬,你要是酒量大,绝对不会有人敢惹你,要是你酒量不行,定然是群起而攻之,让你出洋相。

在这方面,陈楚歌感谢父亲,那个曾经拿碗喝酒、性如烈火的男人,正是得益于他的遗传,自己在酒场上方能挥洒自如。原来父亲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没有像张春江父亲那样遗传儿子干部的基因,而是遗传当干部的基因。一个干部,在酒场上玩不转是不行的,酒场如战场,喝酒能考验你的忠诚,酒品如人品,也能证明你的为人,许多人拼却一醉,为的得到一句“这人实诚、靠得住”的赞美。

酒宴之后,柳长江挽留陈楚歌在酒店住下,陈楚歌称明天一早要去会场帮忙,晚上必须赶回去。柳长江便让黄治强代自己送一下陈楚歌。

陈楚歌在宿舍门口下了车,看见过道上、树丛里停满了挂各地牌号的小轿车,心想大家都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打探消息。

也是,官场上的人谁不想进步呢?这个时候,信息尤其重要,如同战场上的情报一样,不掌握情报就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先掌握信息,就掌握了先机,因此,许多人都像柳长江一样,恨不得自己是千里眼、顺风耳,即便自己不是,也要培养几个千里眼、顺风耳。陈楚歌心想自己今天晚上算是滥竽充数了一回。

手机震动了起来,陈楚歌一看是张春江打来的,连忙接通了,里面噪音很大,汽车的喇叭声不绝于耳,便问道:“你在哪里?”

“我在大街上。”

“我听不太清楚。”

“你将就一下吧,为了怕汪芳听见,我特地借口散步跑到街上来给你打电话,你忘了当年你在火车站打电话,那噪音可比现在大得多。”

陈楚歌记得张春江夸自己是搞情报的天才,其实他是住在火车站附近,也只有那里才有公用的磁卡电话机。现在他倒学会了这招,用来对付汪芳。“你和汪芳怎么啦?”

“应该是我问你,你和汪芬怎么了?她今天下午和她姐在电话里大吵大闹。”

“汪芳一定是生我的气了?”陈楚歌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要是汪芳知道自己和汪芬见面的事,还不暴跳如雷,打电话将自己臭骂一顿?

“没有,她倒显得挺高兴的。只是我那小姨妹气坏了,看来她一定是爱上你了,否则不会和她姐闹翻。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手段收服她的心的?”

“没有手段。”

“好哇,你小子不是东西!咱们俩可是有言在先,除了共产共妻外,其他都是共享的。要不是我给你创造机会,你能认识汪芬?做人得讲良心,快老实交待!”

“我是人,本来就不是东西,我还是那句话,根本就没用什么手段。如果汪芬是这样,咱们俩是罪魁祸首,我现在后悔当初听你的话和她见面。”

“废话,你不要有羞耻之心,你不上自然还会有人上她,但你上了她就得对她负责,别玩她就行。”

“我们不合适,她这是赌气心理,这种心理会害了她,我不想她弄得众叛亲离,所以我决定不和她见面了。”

“你真是个天大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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