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掩埋,埋的不够深、买的位置不够好,就会被某一种不期而遇的洪流冲刷开来,袒露出那份被深埋的宝物。如果你有幸经过,要么就一眼也别看那是什么,要么就好好的将它小心的翻看,内心的隐秘,没有一件不是易碎品。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的想赢。难道你输不起?”杨采儿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话题总要有人先提起,不然干坐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啊?你是说比赛么?没什么啊,我输的起,只是不想输而已。”
“可我怎么感觉今天你是拼了命也想去赢?”
“不至于,可能我求胜欲望比较强烈吧?你也知道那是体育班,可能我是最想赢的那个,但是我事先也说过呀,大家一起尽力,我尽力了。”钱仲勋这次认真的回答了,很少有人会问她类似的问题,而且杨采儿的问题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一反常态的展示出一脸的真诚,不好好解释,似乎有点对不起为他点的这杯咖啡,就算是迎接自己的一个球迷粉丝吧,钱仲勋这么想。
“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我都是赢家,穿的衣服是最好的,用的东西是最好的,吃的也是最好的,我从未觉得自己比人差过,我觉得只有怕输的人,才会极度的想要去赢。”杨采儿得了头阵,就开始步步紧逼,绝不招惹这个”暴力分子“的想法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同学,请问你是选修了心理学课程么?拿我做案例研究?我很正常好吧,每个男孩子都想赢,谁会想去输呢?你说怕输,那可能真的有点。”钱仲勋不甘示弱的回答,他觉得今天这杯免费咖啡是个陷阱,立刻进入了自己的防御模式,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小女生。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宁愿打几份工,也不愿意接受学校的补助?”面对这样的钱仲勋,杨采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问,就算钱仲勋和自己当场翻脸,她也要问。拐弯抹角从来不是自己的风格,如果不是女生的矜持,要她现在对着钱仲勋表白她也做的到,而且直觉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必须搞清楚了,才能做出结论,这还是她的富爸爸教育她的,要想准确的下决定,必须不留疑问。
钱仲勋被给这个问题,问的沉默了,显然他对这个问题异常的敏感,但是面对一个女孩他又不是太好发作,紧张的气氛顿时笼罩在两人之间,他在思量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能够表述清楚,又不至于伤到这个女孩。
“你,你那天看到了我在系办公室和系主任的争执的事情,后来他找过系里的心理辅导老师找我谈话,我……确实有一定的心理问题,我最后接受了助学补助,但是我保留了我的想法。”钱仲勋喝了一口咖啡,淡然的说,斗志好像一瞬间就瓦解了,看来他对接受补助这件事情还是非常的在意。
杨采儿觉得非常的吃惊,为何之前的态度如此坚决,而现在却接受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欣然接受的意思,反而更深层的忧郁的挂上了他的脸。不过令杨采儿感到欣喜的是,钱仲勋显然记住了自己,虽然那天自己只是偷听被撞上,但是交错的一瞬间,他记住了自己,他真的有记住了自己,而现在他也大方的承认,这可能预示着自己的向往的一种可能,自己能不能成为钱仲勋疯狂追求胜利的那种眼神所追求的目标,就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为什么?其实我欣赏你的态度,我记得你很倔的说,你家不是贫困户,你接受助学贷款,不接受助学补助。”杨采儿继续问。
“我可以信任你么?”钱仲勋抬起头,望着面前的杨采儿,竟然有种无助从他的眼睛里流露。
“恩。”杨采儿给予肯定的回应。
“我蹲过少管所,你相信么?”钱仲勋有些凄凉的说,好像已经在开始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因为一场火灾先走了,我只剩下一个亲妹妹,妈妈当场就被烧死了,当时没被立刻烧死的爸爸在病床上支撑了半年也就去了。我没敢让妹妹去看过爸爸一次,已经烧的不成人样了,我只告诉她爸妈已经走了。
出事后,我们家经济就变的很困难,之前家里的生意也没人搭理,很快家里的小厂就走到破产的边缘,再加上为了挽留爸爸所花的医疗费,房子也被抵押出去。有段时间,我们连吃饭都困难,要靠父母的亲戚朋友接济。我妹妹当时还小,爸妈在的时候最宠她,我是她哥哥,我也不能亏待她,终于有一天,我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妹妹要参加文艺表演,学校要求定制一套衣服,300块,300块儿而已,妹妹找我要,我拿不出来,我还动手打了她,说她不懂事。她哭着走了,结果第二天就没看到人,我找了半天才在附近一个天桥下找到她,她一直在哭,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的同学看不起她,说她是贫困户,没钱买表演的用的衣服,我当时……我当时没忍住,就堵在妹妹的学校门口,把那个说我妹妹是贫困户,是没人管没有人要的野货那个小孩儿打了一顿,我可能是疯了,我只知道我最后被很多大人摁在地上,他们也打我,踹我,我也成了没人要的野货,后来我被送到少管所,因为我下手太重了,把人家打断了两条肋骨,后来家里亲戚带妹妹来看了我,我妹妹说……我妹妹说她再也不要新衣服了,叫我不要再打人了,她说她想我了……”
钱仲勋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多年的压抑情绪喷涌而出,他想要忍住滚烫的泪水,可是怎么也有些忍不住,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在杨采儿面前哭,这有点不像话,可是对面杨采儿早就哭成了泪人儿,不知情的人看见的话,还以为这俩人咋了。
“所以我给自己发了个誓,再也不要别人说我们兄妹俩是贫困户,我自己挣钱,我也要养活我妹妹,我总有一天也要像爸妈一样,给我妹妹最好的。”钱仲勋毕竟是个男孩子,家里这么大的变故他都能过来,现在再来诉说,他也能强忍住,稍稍收拾了下心情,钱仲勋压住了自己的悲伤,可目前的问题是,杨采儿怎么办,这哭起来就是收不住了!钱仲勋赶紧递过去纸巾,他没见过女生在自己面前哭,还哭的这么厉害,更关键的问题是,竟然是被自己惹哭的!
“那……那你现在怎么办?”女孩的泪腺可能确实比较发达,刚刚钱仲勋展示了一出家庭变故加兄妹情深的故事,杨采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是想收也一时半会儿收不住,就像冲出去的赛车,你把刹车踩死了也停不住。
“还能怎么办,系上的补助我想通了,我先领着,妹妹还在读高中,现在是住读需要钱。系主任说我要是再继续挂那么多科,就只能考虑劝退我了。”钱仲勋很无奈的说着。
“那你不就打破自己的誓言了么?”杨采儿这时候又表现出自己的傻,能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么?钱仲勋本来就对这个问题很纠结,现在既然接受了,再提这不是找不开心么?这一问,又让钱仲勋郁闷不已。
“破就破了吧,我现在也只能选择接受了,难道我去买彩票么?”也许是彻底的释放了一次又或者是出于想把杨采儿的情绪哄会正常状态,他破天荒的说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笑话,不过就是这个不怎么高明的玩笑让杨采儿破涕为笑。
“去,去,人家关心你呢,你就这么消遣我,就你天天挂着个臭脸,你就是买100万次彩票也中不了。”杨采儿确实被逗乐了,她很高兴现在钱仲勋现在可以以一个很轻松的态度和自己的开着玩笑,这是入学一年多来,作为同班同学,两人交流最多的一次,也是足够深刻的一次,她现在确信,钱仲勋对自己的没有保留了,她的富爸爸一再教育自己,和人谈判,不能亮自己的底牌,但是一定要搞清楚的对方的。杨采儿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儿,始终贯彻“绝对正确”,绝对伟大的父亲的思想。
“那好了,我去继续工作了,你愿意坐着呢,就坐着,我是真要工作,钱,我姓钱,钱对我多重要你懂了吧。”钱仲勋发现自己的劣质玩笑还挺管用的,还说上瘾了,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怎么看怎么顺眼,只是和她的距离太远了点儿,不然的自己可能会真心的追求吧?他对感情的事情比较迟钝,往往感情来了他不并知道,当然现在的他也根本不知道杨采儿已经暗下了决心,她要和这个男孩在一起,她要帮助他走出阴霾,她要……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还要什么,她只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该回去,好好思量规划下之后怎么让钱仲勋成为自己男朋友的事情了。
“那我真干活儿去了呀?不管你了,对了,你要的会员卡,你不急的话,我明天再给你。”
“恩,好呀,你去忙吧。”杨采儿挥手让钱仲勋去忙自己的,她看着转身离开的钱仲勋还有一瘸一拐,显然白天比赛崴着的脚还在疼,她心里又泛起了说不出的心疼,但是现在的她又不能给这个男孩太多的温柔,不能消磨他的斗志,可能这有点虐,但是她明白自己真正迷上的,就是钱仲勋在球场上那种不屈的精神,只要这个男孩还在斗志昂扬,她就会一直迷恋着她,杨采儿心里这么想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伸手取出桌上放着的纸和笔。”流年”这里有个比较俗气的玩点,就是凡是来喝咖啡的人都可以记录下想说的话,写在便签纸上,然后就贴在墙上。
杨采儿左手边的墙上就已经贴满了小情侣们的情情爱爱,诸如爱你一生一世,萨拉嘿唷,阿依西德路之类的肉麻语句,杨采儿当然不打算写这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她想了一想,郑重的写了一句话:
真羡慕,你有这样爱你的一个哥哥,我也可以么?——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