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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魑魅

天山是整个兴昭帝国最陡最高的山,而眼下夙璃与那玄衣男子经过的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山,便是去天山的必经之路——‘孤雪岭’。

玄衣人走在前头,他踏在这难以移步的雪面上却轻松如燕。夙璃一路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头,面色除了冰凉始终不曾有一点其它神色,也不多说一句话。

突然,她脚步停下,前方的人自然也停下来,回头看了看某处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夙璃回首,看向不远处几乎被白雪埋没的茅草屋,平静太久的心似乎几不可微的颤动了下,几乎下意识的缓步走了过去。玄衣男子那深不见底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一路走到屋外停下,久久不曾挪动。

鹅雪纷飞,夙璃放下大氅的衣帽,雪星星点点的飘落在那一袭齐腰青丝。她蹲下身子,伸手轻抚过身前那座孤坟前的墓碑上的字,低喃:“柳、随、风,之墓?柳随风……”

一瞬间某些画面如电擦火石般闪过,她想知道更多,不由自主的轻闭起眼眸,卷翘的长睫轻微颤动——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柳随风,敢问姑娘芳名?’

‘夙姑娘你……不应不问缘由就随意杀人!若他们是无辜的呢!’

‘夙姑娘你别误会!不是我要接这绣球的!我我也不知晓它怎会到我手中……’

‘随风知晓……配不上夙姑娘,但我还是奢望夙姑娘……可否不要忘记我……哪怕只是留一个念想也好……’

夙璃猛然睁眼起身,毅然转身离去,仿佛方才的复杂情绪不曾有过。

“他是何许人?”终究,她还是开口问了。

“已故的旧人罢了。”

“我,可曾认识?”

玄衣男子转身走在前头,眼眸微微眯起,良久才传来他的回声:“既已不是尘中人,却被尘中事扰,这认识与否还需问姑娘自己。”

夙璃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跟着他往上走。可恨她现在内力全无,不然恐怕早已登上天山峰顶。

山腰上,前方的玄衣男子突然停下,她以眼神询问,他道,“天山派也快到了,这段路开始便不似下面那些跟迷宫样的路,这条路是直通天山大门的,你一直走就是了。好了!我也该退了。”

说着朝她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夙璃问的那句“你到底是谁?”他也忽略不回,一转眼便不见人影。

天山派,立于天山顶峰,山的周围云雾缭绕,派中各个大殿都金碧辉煌又有独特的景致,可以堪比一座小皇宫!几百号弟子训练有序的在排队整齐的练武,即使还在有些距离外的天门的夙璃也能听闻整齐的口号声。

大门外的夙璃被值守的弟子拦住。

“你是什么人?到本派中有何事?”

“找玉虚长老。”

“掌门正闭关,不见客!你改日再来罢!”

夙璃微微眯眼,正欲说什么,一个女弟子匆匆跑下来,“师兄、师兄!师父让我来带这位客人上去。”

“啊?好吧,你可以进去了。”那弟子收回了剑,让路给她过。

那女弟子友善的朝她微暖一笑,甜甜的酒窝让人爱怜,“漂亮姐姐请跟我来吧!师父已经恭候多时啦!”

跟着女弟子一路经过练武的弟子们,再踏上百步阶梯才到了正殿‘凌虚殿’,殿内最里的高台上有三个御座。中间最大的御座上坐着个鹤发白衣的老人,白眉下的眼缓缓挣开,对着刚进门的夙璃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你终于来了。”

女弟子把她带进来后便退下了,夙璃听了他的话疑惑问,“你知道我会来?”

玉虚长老并未答话,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双眼打量了下她,一手若有所思的捋了捋长长的白须,手中的拂尘虚空一挥,随之一面四方古铜镜带着金芒悬浮半空。夙璃看着那面奇怪的古铜镜,“这是?”

玉虚长老道,“这是能解答你所有疑问的轮回镜。”

夙璃不免有些许惊讶,这就是早已遗失的轮回镜?轮回镜据说是神界以三生石所炼又赋予了灵力的铜镜,可以看尽人的前世今生。现竟然会出现在这天山!

“轮回镜可以窥探指定人的所有记忆,但需要见血开封才能启用。”

夙璃明白,摊开手心,另一手食、中指并拢,往手心虚空一划,手心便多了一条血痕。轮回镜感谢到附近的血腥之气,开始微微颤动。夙璃慢慢走近轮回镜,它的颤动就越来越大,伸出在滴血的掌心靠近轮回镜面,一瞬间掌心的血被吸入镜的四个角落的灵珠里,一阵强光散出后镜面恢复平静。方才被光芒刺得闭上眼的夙璃睁眼后却是微愣,光芒渐渐淡去,镜面上只有一片黑,中间的那个白点有些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夙璃蹙眉冷冷的问。

玉虚长老若有所思的摇头,“你不是凡人亦不是修仙之人,轮回镜是窥探不了魑魅的记忆的,所以它才会什么也显示不出来。”

夙璃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半信半疑,“你说,我,是一只魑魅?”上午那玄衣人的话出现脑海——“而你这种‘特殊的人’即使不会丧命,不会受伤但是确会让你短时间内丧失所有内力。”原来他早就知道的。

“那还有其他方法吗?”

玉虚长老并未答她的话,反而问她,“既然你已大概知晓了你的身份,过去的记忆对你来说未必重要,忘记前尘一切,正是你获得新生的机会,又何必执着要忆起呢?即使你知晓了过去又能怎样?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夙璃抿唇冷笑,“命运始终喜欢捉弄人,即使我不是人也逃脱不了被捉弄!上天若真的肯给我重生的机会,那就不该给我任何一点有关过往的提示!”看了看手心渐渐自动愈合的伤痕,之前一直若隐若现的记忆又断断续续浮现脑海,紧握住拳,“呵~从醒来那一刻就不断被那些不知道属不属于我的记忆困扰,那种想记又记不起,想忘又忘不掉的感觉,不知道何时会将我折磨疯!”

玉虚长老轻轻一叹,也罢,既然都是已经注定了的,又如何逃避得了?“也罢,也不是毫无办法,只要找到也是神器之一的女娲血玉与轮回镜相融相应产生的力量不仅能看破人、仙以外的神、魔之类的前尘,也能窥探天机,通晓未来!但这毕竟有违天道,能放下,我还是劝你放下。”

夙璃并不理会他后面的那句,“可这兴昭天下之大,如同沧海茫茫,我要从何寻找?”

“离国的云霄楼里,自会有人为你指后面的路。”

————————

离国云霄楼。

一身妖冶红装的裴珞回到房中后,魂不守舍的抚着琴弦,失神的在想着什么。这时琴弦却突然断了两根,房门也毫无预兆的被打开又猛然关上。裴珞警惕的回头,却见一戴着银制半脸面具的红衣女子悠然的坐在桌旁在沏茶。漂亮的杏眸诧异的睁大,激灵的站起,打量她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与不确定,走前两步,试探性的询问,“夙璃姑娘?”

夙璃端着茶的手顿了顿,饶有兴趣的瞥了眼她,“哦?你就是云霄楼头牌舞姬红烟?原来你也认识我。”

裴珞得到她的确定后激动的过去握住她微凉的手,弯起的眉眼和唇角在宣示着她高兴的情绪。“真的是你?!太好了!原来你真的还活着!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君华一直在找你都快找疯了!”

夙璃看着被她握住的手,眉头微蹙,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喝了口茶,“君华又是谁?”

裴珞的笑容微僵,问“你……你不记得了吗?”

夙璃没回答,站起身背对着她,“你知道女娲血玉吗?”

裴珞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只知道女娲血玉曾经是在轩辕公主身上的,但是八年前陈国灭亡后,轩辕氏就此没落了,至今仍不知所踪。”

夙璃听了直接转身朝玄关走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看来你这里也没有我要的信息。”

“等一下!”裴珞喊住她,“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你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吗?”

夙璃脚步微顿了顿,语气薄凉:“是。”随之毫不犹豫的开门走了出去,留下裴珞呆愣着久久不能平复复杂的情绪。

夜色早已黑了下来,夙璃来到了离国的景州,在这高楼顶上望去,夜晚的景州十分漂亮,到处张灯结彩,比白天还热闹,景州也是离国的不夜城。

她重新带上披风的衣帽,宽大的帽几乎遮住了她一半的脸。走在这拥挤的人群里没人注意到她是谁。她一路低头走过,终于到了一处人群较少的街巷,才抬头打量着四周,左边那个高台有些眼熟,只是一瞬间,脑里闪现着熟悉的画面,与现在的场景都那么相像——‘在她身前的蓝衣男子慌张的把手中绣球一扔,回头对似笑非笑的她道,“夙姑娘千万别误会!这这绣球不是我要接的~我也不知晓它怎会到我手里……”’

夙璃眨了眨眼,眼前又恢复平静,复杂的情绪让她微恼,疑惑的呢喃这柳随风到底是谁?

此时旁边的‘雅阁茶楼’楼上,窗旁的苏子莫在悠闲的品着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让他心灵所至的往窗外的街道看。夙璃在转身欲走之际突然划过一个念头,抬眸一瞥恰好碰上楼上人的目光,与八年前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情景,一样熟悉的感觉,让两人都是一愣。

苏子莫迅速反应过来,顾不得什么,直接从窗口跃身而下,然而方才还在看他的人儿已经不见。寻望了四周之后直接选一条路追上去。

夙璃方才突然看见那个玄衣人又出现了,就什么也没管追了上去。他的速度之快让她微微惊讶,好不容易追到在河边他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她。夙璃直接问,“你到底是谁!”

他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猛然甩给她一个纸条,道,“想要女娲血玉,这个人可以帮到你。”话落他就跃身走了,夙璃不悦的蹙眉,这个太过神秘的人让她提不起一点好感!展开手中的纸条,里面只有四个字:周国王侯。

手一握再松开时,掌心的纸屑被风吹散。微微侧头听了听,随之腰间的悯月鞭已经握在手中,猝不及防的转身往后一甩,追过来的苏子莫用未出鞘的的剑抵了回去。一个翻身轻松躲过。夙璃连续出了几鞭都一一被他破解,收回鞭警惕的看着他,这到底是何人?竟然每招都能破解掉,必是对她的招法很熟悉。

一身墨色锦服的他有丝神秘又气宇不凡,发丝只用一支青玄玉簪随意绾在脑后,剑眉下的丹凤眼凌厉又多情,手中剑柄上闪着隐隐流光,夙璃暗自寻思着,他手中的应就是胤轲剑,那他必然是号称兴昭第一剑圣的苏子莫无疑了!

苏子莫直视她探究的眼神,那如此冷漠得让人生畏的神情,就如同曾经第一次碰面时一样。一向慵懒看似玩世不恭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他难得的认真,却久久看着冰冷的她不言。

夙璃虽不是第一次这么被人直视,但他的眼神却让她很不自在,“为何追我?”

他依旧不发一言,缓缓的一步步走过来,似乎被他的眼神给迷惑,夙璃竟然没察觉两人越来越近的距离,待反应过来时身子已经被拉入他的怀里。

“阿璃,你终于回来了!”好听又不失磁性的声音就在耳旁回响,他抱得很紧,似乎一松手她又会消失不见,一手轻抚上她的头,“不要再离开了……”

因被靠在他怀里而无法看到他此时的神情,环在她腰间的手那么用力,她有些不悦的蹙了眉,语气那么凉:“你认错人了。”使力一下子推开了他,苏子莫一脸错愕,夙璃竟然觉得他那染着忧伤的眼神会让她不忍,第一次有种自己太过分的错觉。

此刻烦乱的心情,她一刻也不想面对他,转身迅速离去,留苏子莫复杂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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