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弟，昏迷了三天三夜，你可算醒了。”
睁开眼睛，柳尘顿时迎上了孙仲川关切的目光。
“孙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却是扯得心口伤处一痛，忍不住龇牙咧嘴，倒抽了口冷气。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
孙仲川摇摇头，苦笑说道：“柳师弟，如今你可是古月剑派的大名人。上山不足半月，便以通窍境界击杀筑基境界，这份战绩在古月历代弟子中，不说是绝后，但肯定是空前的了。”
饶是柳尘打磨脸皮多年，闻言也不由双颊发烫。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最后若非斩老头出手相助，自己怕是早就躺在坟包里了。
“呵呵，其实那是我运气好。当时杨羽被辣椒面和石灰粉迷了眼睛，我才能侥幸刺到他。”
他干笑着，连忙生拉硬扯地找了个理由出来。
孙仲川闻言怔了怔，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他仔细盯着柳尘清澈的眼眸，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个瘦弱的少年一番。
“柳师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尘心神一跳，强笑说道：“哈，我，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多谢孙大哥关心。”
“没有就好。”
孙仲川点点头，道：“你先安心静养，等明日一早，我会来接你去通天峰。”
生怕柳尘误解，他接着解释道：“虽是杨羽拔剑在先，但毕竟死了一个筑基弟子，师尊还有南宫长老，自然是要问清其中细节。”
柳尘心下顿时稍松，他刚才还以为，去通天峰是接受责罚呢。
毕竟，对于眼下式微的古月剑派来说，损失一个筑基弟子，自然是相当可惜的。
目送孙仲川转身离去，想到明日的询问事宜，柳尘不由颇为头痛。
他躺在床上，目光怔然，脑海中却是突地冒出了个苍老的声音。
“此子天赋绝佳，可惜啊。”
斩老头！
柳尘瞪着眼睛，吓得差点咬到了自己舌头。
“你，你不是不能离开诛天剑吗？”
望着搁在床头的断剑，柳尘一把抓了过来，低头小声说道。
“唔，老夫本命精魄自然还在剑内。你识海之内的，不过是老夫的一丝分魄。”
斩老头淡淡回应道。
这老家伙！居然一声不吭，就这么悄悄跑到自己识海里去了？
“等等！”
柳尘脸色发黑，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吃饭睡觉上茅厕，你都能知道？”
想到以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这个糟老头子眼皮底下，他不由头皮发麻，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嗤！你以为老夫爱看啊？老夫我活了上千年，什么没见过？”
斩老头厚着脸皮，不屑地说道。
“那你干嘛进我识海？”
“待在诛天剑内这么久，自然是要出来......瞅瞅这天地间的变化。”
斩老头声音低沉，显得有些落寞。
这老家伙，苦苦等了上千年，其实想想也挺可怜......
柳尘心下黯然，话锋一转，算是默许了斩老头溜到自己识海内。
“对了，刚才你说孙大哥天赋绝佳，到底是可惜什么？”
“嘿嘿，你那孙大哥是不是停留在结丹中期，再难前进一步？”
提到这里，斩老头精神一振，冷笑道。
“好像还真是这样......”
想起临仙江那晚，孙仲川在乌篷小舟内说过的话，柳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想知道为什么吗？”
“快说快说！”
“嘿嘿，那你先答应接受诛天剑的传承。”
斩老头阴险地笑道。
我曰，这老家伙居然要挟我。
“斩老啊，您算不算是世外高‘魄’？”
柳尘突地恭敬问道。
“那是当然。想当年，老夫纵横北溟......”
斩老头微微一愣，随即傲然开口，想要大大吹嘘一番“遥想当年”。
但是柳尘丝毫不给他机会，生生出言打断了斩老头的吹嘘。
“那您占了我的识海，是不是得付点房租？”
柳尘口气越发恭敬，道：“像您这样的世外高‘魄’，想必，一定不会赖账吧？”
好个刁钻的臭小子！
识海之内，斩老头气得胡子一歪。
但他刚刚才自诩“世外高‘魄’”，此时自然也不好发作出来。
“罢了，老夫就给你讲讲，那姓孙小子的问题所在。”
沉默半晌，斩老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似乎颇为气闷。
哼哼，还想和我讨价还价。当年老子去菜市场买菜，两毛一斤的白萝卜，硬是都能砍到一毛五！
柳尘嘴角微勾，不由想到了从前的“光辉事迹”。
“臭小子，你在乱想什么呢？”
盯着柳尘识海中浮现的古怪记忆画面，斩老头突地问道。
糟糕，忘记这老家伙还在识海内！
“呵呵，没啥没啥，您老继续。”
柳尘讪讪笑道。
“唔，刚才说到那孙姓小子停在结丹中期，难以前进......个中缘由，是因为他中了‘固元散’。”
斩老头收起神色，肃然说到。
“‘固元散’？固本培元用的？”
柳尘愣了愣，猜测道。
“当然不是。”
斩老头解释道：“此固非彼固。‘固元散’的功效，乃是让丹田内的真元逐渐彻底凝固，化为铁板一块，再难催动。”
“长久以往，修为自然难以增长；若是修行稍微懈怠点，境界还会不进反退！”
好狠毒的东西！
柳尘听完，脸色已是沉了下来。
孙仲川对他有救命之恩，更是待他有如手足。
想到如此良善平和之人，居然被人暗害多年而不自知，柳尘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愤懑之气。
“斩老，可有破解之法？”
柳尘压下心头的不愉，冷静问道。
“破解固元散也极为简单：只要停止服用，再勤加修炼，便可破解这境界停滞之灾。”
斩老头说完，惋惜地摇着头，道：“但是中毒期间的勤修苦练，却是付之东流了......本就逆天修道，纵然是天赋异禀，又有多少年岁是可浪费的？唉。”
言毕，不胜唏嘘。
孙大哥，我定然不会让你再这般下去！
默然听完，望着屋外的幽深夜幕，柳尘狠狠握紧了拳头。
......
......
次日清晨，柳尘费了半天力气，才小心地将自己挪下床。
贯穿胸背，果然是九死一生的大伤啊。
无力地小口喘着气，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伸手拉开门，屋外那般光景，顿时让他怔在原地。
门前密密麻麻站着孤云峰众人，个个都是束手伫立，神色悲愤地望着柳尘。
“你们这是干嘛？搞得像是在送别烈士似的。”
柳尘挠着头，无奈说道。
“柳师弟，你放心，孤云峰永远是你的家！”
刘老六走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柳尘双手。
柳尘茫然点头。
“柳师弟，你就安心去吧，峰顶那块风景优美的好地，已经给你留着了。”
朱富贵揉着眼角，哽咽说道，王四喜更是低头垂泪不已。
好地？我要地干嘛？
柳尘一脸呆滞。
“每逢清明端午，我们都会给你烧纸的！”
有人高声喊道。
烧你妹啊！老子又不是去慷慨赴义！
终于明白众人来意，柳尘顿时郁闷无比，真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呵呵，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他嘴角抽搐，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
“柳师弟只是上通天峰去回话，你们这是干嘛？”
孙仲川分开众人，走到柳尘身边，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柳师弟不会死？”
刘老六愣愣问道。
“当然不会！”
孙仲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样，道：“你是有多想让他死啊？”
“完了完了。”
刘老六苦着脸，喃喃自语道。
“哈哈哈！我就说柳师弟会没事的！给钱给钱！”
王四喜破涕为笑，一边飞快擦着眼泪，一边高声嚷嚷道。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用柳尘的安危来赌钱！”
孙仲川回过神来，顿时板着脸斥道。
柳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
“咦，我出来的时候，好像忘记关门了。”
刘老六猛地一拍脑袋，飞快溜向峰顶。
“啊啊，我忘记收衣服了！”
“我忘记扫地了！”
“我忘记，忘记......”
眼见打赌输了的人纷纷找借口偷溜，王四喜气得直跳脚。
他一把拦住这个支支吾吾的矮小外门弟子，虎着脸，恶狠狠地问道：“你忘记什么了？！”
“啊啊，我忘记吃早饭了！”
那人灵机一动，连忙赔笑说道。
“这里便是灶火院！想吃早饭先交钱！”
朱富贵一手锅铲，一手小盆，板着脸拦在他面前。
那人无话可说，只好苦着脸摸向腰间钱袋。
“二位师兄，你们这样不好吧？”
柳尘黑着脸走了过来，目光不善地盯着忙于收钱的灶火院二人，突地问道：“有没有我的份？”
“你们！哎！”
孙仲川伸手扶额头，嘴角浮上了几丝无奈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