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鸣镇城外战斗陷入胶着状态时,张峰领着四百九十名骑兵先向东北方向跑,绕过板岩镇后向白水镇方向急驰,背后有一千多骑兵在追击。如果在平时,张峰绝对会转头与对方决战,并有信心击溃对方。但现在他只顾向前奔逃,耽搁一点的时间就有可能被包了饺子,此时是与时间赛跑,争取在敌军形成包围之前逃出去。第二次袭击,已阵亡五百一十名骑兵,让他的心到现在还在滴血。他还要为背后的兄弟负责。他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或者能逃出多少个,但他要尽自己的努力。他的目标是冲过长沟镇和白水镇之间的空隙,进入云雾山脉。
追兵的速度明显不如狂风营的骑兵队。这得归功于张峰平时对人和对马都是高标准喂养和训练。在跑出三百多里后,追兵只能靠马蹄印追赶。
只要安州城兵没在长沟镇和白水镇之间堵住狂风营,狂风营再跑三百里就可进入云雾山脉。
可是愿望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跑出五十多里时遇到了一千骑兵,张峰调转方向,从对方侧面擦过,一千敌骑兵又在后面紧追。
在跑出一百多里时又遇到一千骑兵和二千步兵,张峰又率领骑兵队从侧面掠过,二千敌骑兵和为一处在后面紧追,二千步兵在后面远远地追着。
安州城境内多平原。若在高空可以看到,一支马队在重重马兵和步兵的空隙中穿行。才开始,空隙还比较大,越到后面空隙越小。好几次,两队只相距一里多路。
张峰的马队也渐渐偏离方向,更向白水镇方向朝拢。
在距云雾山脉还有五十多里时,张峰的马队被堵住了。迎面是一千多骑兵,东面、西面各有一千多骑兵和一千多步兵,三队相距不足半里路。
张峰的眼睛通红,发出凛冽的杀气。骑兵和马都已吃了二粒丹药了,但都喘着粗气。丹药不是万能的。
“冲呀,杀出一条血路。”
张峰没有丝毫地停留,停留就意味着死亡。他催动有胯下的乌云驹,弯着腰,端平手中的银蛇枪,带头向迎面的骑兵队冲去。赵德刚、张龙紧随其后,其他骑兵跟在后面形成“锋矢阵”向前冲。张峰就是箭头,狠狠地扎进敌阵中,一刺洞穿一个,一扫打落三个,把敌阵撕开一个口子。随后的马队也如巨石一样撞了进来。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张峰已凿穿敌阵,冲了出去。后面的马队也呼啸而出,卷起漫天尘土向前飞驰。敌军另外二队离占场不过几十丈远。三队合为一处又冒着茫茫尘土追了上去。但越追距离越远。十里过后,双方已相距一里多路。张峰背后的马队还有三百多人。
在距云雾山脉二十多里远的时候,张峰他们又被一千多骑兵拦住了。胯下的马已跑不出速度了,它们不是神兽,连跑了五百多里地,一整天不停地奔跑,就是神兽也得气喘吁吁。
张峰放缓了马速,这样可以让人和马略微喘口气。在临近敌军一百多丈时,催动了马速。
“杀。狂风必胜。”张峰吼道。
“狂风必胜。”三百多人发出震彻九霄的怒吼。
“锋矢阵”形成,箭头是张峰,赵德刚、张龙紧紧跟随,还有三百多满身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鲜血的狂风营勇士。气势如虹,战意滔天。
两座小山又“轰”撞在一起,不过一个小点,一个大点。
“狭路相逢,勇者胜。”
张峰是后天九层巅峰境界但有先天一层的实力爆发了,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人马仰翻。狂风营的人都杀红了眼,能挡就挡,挡不过就一枪换一枪,杀的对手心惊胆寒。
而大梁朝兵呢?初时仗着人多的优势还有几分战意,在一碰撞之下,漫天的血水吓坏了他们脆弱的心灵,向前冲的念头瞬间成为退后,刺出的枪有些迟滞无力。
一盏茶的时间,张峰率先冲出了敌阵,后面跟着一百多人。他没有回头,含着泪向前冲。他不是不想回头,他知道回头也改变不了什么。后面的路还长,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他还要为冲出来的兄弟负责。这是事前和所有兄弟们说好了的,只管向前冲,不回头救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在内。不要怪其他兄弟,冲不出的拼死为其他兄弟争取一线生机,冲出去的来年在向北方祭点酒烧点纸就行了。
张峰带着一百多人冲进云雾山脉,泪如雨下。一千二百人出征,一百一十三人归还。此战是他征战已来明知会是悲惨的结局还要继续走下去的一仗。也许这是一场最悲情的一仗。
进入山林后,所有人下马,卸下所有马具,任马而去,其他人没入密林。当追兵赶到时,只见一地的马具,还有四散的战马。过了不久,更多的追兵到了。经过短暂地商量,一千多步兵进山沿着足迹追击。其他人马沿着云雾山脉布网、搜寻。
天黑了,进山一百多里的一个山洞里坐着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出声,静静地打坐调息。这是张峰所带的残兵,一百一十三人。张峰拿出疗伤丹、回气丹交给赵德刚和张龙,让他们分给弟兄们服用。危险还没消除,恢复一点实力就能多一分活命机会。
张峰强大地恢复能力此时展现无疑,第一个从调息中醒来,除开精神略感疲乏外,身体已无大碍。他走出山洞,站在洞口,遥望北方,脸色凝重,若挂冰霜。北方,那里埋葬着他一千零七位兄弟,出生入死的兄弟,同肝共苦的兄弟,风华正茂的兄弟,视死如归的兄弟。他还在,他们呢?
赵德刚过来了,站在他身后,静静地望着北方。
张龙过来了,站在他身后,静静地望着北方。
一个又接着一个来了。最后一百一十三人都站在洞口沉默无言。
张峰跪下了,向着北方磕了三个头。
后面的人也跪下了,向着北方磕了三个头。
他们想吼,确吼不出来。因为追兵就离他们不远。
他们心在怒吼,血在燃烧,泪水在流……草丛里“啾啾”的虫鸣增添了黑夜的静谧。
当张峰带着马队在板岩镇和白水镇寻觅生机时,凤鸣镇的大梁朝兵终于接到了军令,反攻陵州兵。
凤鸣镇兵出兵三万进攻陵州兵大营。走近大营时,突然从营内传出暴风骤雨般的鼓声,遍布营地的旌旗迎风飞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象陵州兵要冲出来了。凤鸣镇兵赶紧停下军队,摆好方阵,准备迎地。可是陵州兵出兵速度太慢了,只听鼓响旗动不见兵出,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个人。冲营和攻城一样,对进攻方的伤害很大,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的情况下,没有哪个会硬着头上的。凤鸣镇兵也想在陵州兵出营打,先消灭一部分后再冲营,这样伤亡程度要小的多。可是左等也不见兵出,右等也不见兵出。又等了半个时辰,凤鸣镇兵按捺不住了,重新组织进攻队形,嗷嗷叫着向陵州兵大营冲去,冲在前面的兵早已做好了箭穿刀砍的准备。可是冲进大营后,发现所有人都活着。大营内营内空荡荡的,一座座营帐象蒸屉里的馒头整齐的排成一行又一行。每隔十丈竖着一根木柱,木柱上拴着一只白色的羊,两只向上拴着前蹄,两只后蹄掉着站在一个大牛皮鼓上,羊动鼓响,二百多羊二百多鼓,造成了连绵不绝的沉闷如雷的鼓声。陵州兵呢?早已撤了,撤的干干净净,只余营帐、旌旗、白羊、大鼓。
凤鸣镇兵惊呆了,愤怒了,发狂了,“追”,如同漫天洪水向平安镇方向而去。当疲惫的凤鸣镇兵赶到平安镇城下时,城门紧闭,密密麻麻的刀枪闪着吃人的明光在墙头晃着,晃的人心慌。贸然攻城,明显不行,只好扎下大营,向上报告,等待下步行动命令。
第二天,命令下来了,围困平安镇。着云阳镇起兵攻打三阳镇、桂花镇兵起兵攻打兴隆镇、长沟镇兵起兵攻打冷水镇。先你不打我,现在我打你,看你还有多少兵可用!此时安州城兵多将广的优势发挥了。当陵州城兵从三阳镇、兴隆镇、冷水镇抽兵攻打凤鸣镇时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驻守兵力太薄了。
云阳镇、桂花镇、长沟镇各起兵一万反攻三镇。当浩浩荡荡的大军兵临城下时,城门大开,城头旌旗飘飘,路上行人进进出出,让进攻的大军有点不敢上前了,又是什么陷井?左看看,右望望,鼓起勇气向前冲,一路冲进城,没遇到一点抵抗。找的人问问,陵州兵早撤了。
这一来一去又过去了十多天。
现在平安镇外有三万安州城大军,城内有沈文茂的一万兵、朱能的三千兵、许启成的五千兵。安州城兵试探性地组织了几次进攻,受到雨点般的利箭和巨石的攻击,在丢下几千具尸体后无奈撤退,等待增援大军。双方又进入短暂地平静中。
面秦显忠带领的四行狂风营退守安家寨,与鲁胜贤一起做好随时支援或接应平安镇驻军的准备。
只到此时,张峰的“断腕”之策落下帷幕。此策只有钟明秀、沈文茂、许启成、朱能、鲁胜贤、秦显忠几人知道。张峰在从自己房屋里出来,交给张道纯的密令上向几人讲了此次的“断腕”之策:由沈文茂、许启成、朱能、鲁胜贤出兵佯攻凤鸣镇,尽量拖延时间,吸引敌军注意力,为张峰的北进创造条件;当凤鸣镇兵大举反攻时,放弃三镇,只守平安镇,想办法拖住敌军。若情形十分危急,也可放弃平安镇,退守安家寨。北进的一千多兵由张峰带领。当大家接到此令后心里都很沉重,都明白孤军深入敌后意味着什么。可为了大局,为了成功,断此一腕又如何?
沈文茂等人知道不能改变张峰什么,只有坚定地执行命令,对待敌人再不留丝毫怜悯,全力射出手中的箭,全力挥出手中的刀,把胸中的怒火倾洒在敌人头上。他们不能不愤怒,因为他们很可能失去一个朝气蓬勃的才华横溢的年青首领。面对死亡,他没有退却,没有哭泣,而是含着笑带着情去迎接,只把希望留给他们。
你现在在哪里?所有的将士都在心中呼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