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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孤独的温柔

天空中的雨云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意思。淅淅沥沥而又丰厚的雨水滴答作响。后悔酒吧的老板将烂醉的科琳娜安置到酒吧后方的卧室里后转而来到了我的身前。此时我正将最后一卷蔬菜叶裹着乳白色的奶酱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小妹妹,你脸上弄花了哦。”

“嗯?”

老板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张紫红色的手巾,朝我的脸伸了过来。他用那均匀而又温柔的施力为我擦去脸上不小心沾上的奶酱和少许食物残渣,小心的程度如同对待一个价格不菲的艺术品一般。

“唔唔……谢谢。”

他擦完之后十分小心地将手巾对折再对折,然后放进胸口的衣兜里。在他对折的瞬间我好像注意到了手巾上绘有一只金色小鸟的图案。他看着我稍稍开心的模样也身受感染一样悠闲的用手枕着脸,手肘放在桌子上支着稍稍有些弯着的脑袋。温柔的眼神给人带来的则是某种浓浓的暖意,这熟悉的感觉令人稍稍有些怀念。

“谢谢您的盛情款待,没能在之前作自我介绍失礼了,我叫阿雷亚……”

“阿雷亚·赫尔路斯。”

“您怎么知道的?”

“喔哦——那可是救了王子护卫队的英雄人物,我想只要出来转转路都会知道的吧。”

“啊哈哈哈哈——”

我的眉毛有些不自然地上下鬼畜着。居然被当成了英雄人物……这误会到底有多大。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路上总会被一些尊敬友善的目光笼罩着,而且有时候还会摸不着头脑接收到各路小吃店一堆好吃的。当然,肚子这么小的我肯定吃不下的啦,食物又不能浪费掉,所以大部分都悄悄地给予街道角落里的小动物们了。剩下的给师父和诶莫西带去就足够了,啊,似乎还有国王陛下、默德斯先生、吉诺思……

“你知道吗,幸亏有你在王子殿下他们才能平安的回来……要是王子殿下也遭遇不测的话……”

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手掌捏成了有力的拳头。

“您没事吧。”

“啊……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激动……我叫古雷·安德森,如你所见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喔哦!那可真是厉害呢,一个人居然能将这么大的店照看的如此之好。”

古雷听到“一个人”这三个字时,那股深沉的忧伤浮现在了他的脸颊之上。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了。

“啊……对不起安德森先生,我没有那种意思啦,只是想说您真的很厉害。”

古雷似乎之前并没有注意到自己那种落魄的表情展露了出来而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小阿雷亚真是贴心吶。”

对方显然并没有讨厌自己,反而重新拾回了那温柔的容姿。不过,那份温柔似乎是张伪装得极其精妙的面具,为的是掩盖内心的苦痛。看到古雷的反应很明显他有着并不让人想回忆起来的记忆,而这种深沉的记忆与魔物两字牢牢挂钩。再看看他的沉着与稳重,一定之前是有个很幸福的家庭吧。既然对方不愿提及,那么转移话题才是对双方来说都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我就理所当然的试图转移话题了。最好加点冷笑话进去让他从那陈旧的思绪之中彻底挣脱出来吧。

“安德森先生做的‘奶油骑士’真的令人回味无穷吶~~~”

“是‘奶香奇士乳酪’哦。”

“唔唔……”

虽然古雷的脸上确实因为我故意叫错菜名而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不过我似乎还是弄巧成拙了。

“小阿雷亚和我的女儿很相像呢,那孩子也经常加错这菜名,明明是最爱吃的。”

古雷的脸上仿佛瞬间被镌刻上了岁月的沧桑,整个人似乎一下老了许多。不过即便是这样,他的脸色也比之前的好多了。像是带着回味过去美好的记忆一般,古雷向我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那是14年前的事了。当时的古雷也和现在的那群年轻有为的精灵一样,是众人为之骄傲的森林护卫队中的一员。而且呢,由于他那矫健的身手多次逼退魔物拯救了大家的性命也很快被提拔成为了该支队的队长。年轻气盛,身材魁梧,并且长相英俊的古雷自然成为了不少女性追捧的对象。可是那时候步入成功殿堂的他早以心有所属。那就是自己之前途径的村落附近从两只【巨狼】的嘴里救下来的一名美丽的女精灵。

如细丝挥洒的长发将阳光的辉影洒落,仿佛是金色的光点在她的发梢间绫罗漫舞一般。如清澈一般的小溪所附上的生命之绿的瞳孔娇暧地令人想要亲吻。花季年华的她拥有着别的女性所不能拥有的东西,尽管古雷至今也道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就是对自己来说那特别的存在。而这时候拍打着金色翅膀的【情丝雀】也在两人之间稍作停歇。

以前有这样的传说,披有金色羽衣的【情丝雀】是某位热恋中的少女死后所化,目的是与病死后化作晨星的恋人相遇。两人生前因为各种阻拦而未能走到一起却在死后于那美丽的夜空中相遇。【情丝雀】于是就有了【爱情预言者】这一称号。据说只要它在男女双方之间停留了片刻即是说两人是命中注定之人。

本以为只是一见钟情的古雷因为有了【情丝雀】的鼓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未来选择。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情丝雀】的预言是对的。这名女精灵很爱他,也十分的贤淑达惠,作为一名妻子而言她是当之无愧的。两人的交融也很快在来年的春天里降下了爱情的结晶——两人的小宝宝。孩子是一个女孩,似乎包容了两人身上所有的优点,她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绿色的双眼,拥有着从母亲那里继承而来的金色秀发,当然活泼好动,身体灵活是继承了她的父亲。

孩子在一天一天长大,夫妻两人的生活也经营得十分出色。虽然古雷作为队长长时间离开母女两人执行任务,但两人的感情也从不会因此疏远,相反越加的根深蒂固。这一切都看上去是多么的美妙,如同幸福的诗歌一样充满了憧憬。

但,好景不长,魔物集群再次袭击了夫妻二人所在的村庄,那是古雷正好出村执行任务去了。听到噩耗的他赶来之时,满目的村落废墟和被白布遮住的妻子遗体静静地放在一个担架上。那时候自己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就连眼泪也忘记了。虽然女儿的遗体未能找到不过听说是被魔物们抓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年轻气盛的他曾多次想要独自探入未知的密林而被同情他的大家所制止。

“临走前那孩子还让我为她做这道菜呢。”

古雷的眼神牵引着过去遥远记忆的丝线。

“我曾经也憎恨过我自己,为什么在她们受难的时候没有陪伴在她们身边,在她们最需要得到保护的时候自己却天隔一方。那时……我也恨过护卫队,要是不加入就好了,可是我又想了想如果不加入的话我也不会与她相遇,也自然不会拥有那美好的回忆。那个时候可真是黑暗,落寞的令自己面目全非。”

古雷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如此失意的我是不具有待在队里的资格了,于是我就辞退了。在那之后我几乎一直沉浸在过去美好的回忆之中。我不愿相信我那可爱的妻子已经远远的离开我了。我拒绝着任何人的靠近,拒绝着任何人的关心,拒绝着这个令人憎恨的世界,但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场灾难之中也有和我一样失去亲人的人。可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落寞,即便是也是暂时的,‘不要放弃对生活的希望’仿佛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一般,妻子如同就在我身旁对我悄悄耳语。”

古雷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明朗起来,不再是之前那张阴郁之脸。

“在这个世界上肯定也会有和我一样是命运的受难者,也一定会有他们觉得自己后悔的事情。他们也是这个世界上令人觉得可爱之人,同为上帝的子嗣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所以后来我就开了这家酒馆,为那些被愁情、后悔所困扰的人们提供方向与必要的环境。比起这个令人觉得无情的世界,他们才应该是心灵上的弱势群体需要被深切的关怀。”

说实话,我并不是对某些情感十分灵敏的人。当古雷把他的故事讲完之时,我还沉浸在他那悲伤的故事之中。知道眼角处温润的液体开始汇聚又如同消散温度一般从脸颊上滑落才使我从那深深的泥潭中挣脱而出。

“啊——小阿雷亚……抱歉和你讲了这样。”

古雷朝我的脸蛋伸来一张温柔的大手贴在了上面,并用大拇指拂去了我的泪痕。啊……这身体真是好奇怪呢,什么时候泪点变得这么低了。这并不是说古雷身上发生的事完全不让人在意与感动同情,而是自己这颗小小的心脏似乎包裹住了太多的复杂情感,无以言表。

“没事,安德森先生真是温柔的好人呢。”

“你也是如此,真是善良和勇敢,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到达常人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银发境界想必你也是经历了许多吧。”

古雷的眼神里满满的,道不尽的温柔暖流朝我的内心灌输着,并且带着十足的钦佩赞赏和稍稍的同情之心。嘛啊,我的银发并不是修炼而得到的,这完全是帕尔努斯的加护导致外形同化造成的。现在看起来,古雷好像是因为我肯定在魔法训练上受了不少的苦才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我以后会常来点‘奶香奇士乳酪’的!”

幼嫩的少女之音如同震波一样使他的身体微微一颤。他那稍稍有些颤抖的手离开了我的脸颊,慢慢的滑进我的发梢,在我的耳垂下方停住。他那灿烂夺目的微笑配合着十分亲切的口吻说道。

“谢谢你,小阿雷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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