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陈老太君和谭氏同时转头望去,她们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边床榻上的男子竟然长得与晨珠九分相似。
那一声,娘亲!奶奶!直入心房。
无须多问,这个男子肯定是她们的曦儿了。
陈老太君和谭氏百感交集,转身来到晨曦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似不相信眼前是真人似的。待确定是真人后,婆媳二人又是一阵落泪,眼睛已哭得红肿不堪。
一边是生死不明的女儿,一边是多年未见血肉模糊的儿子,婆媳二人忽然感觉天塌下去了半边。
太后上前打起了圆场,温声说道:“方才邑儿误伤了晨曦、晨珠,还望陈老太君和护国将军夫人原谅邑儿的无心之举。”
“什么?伤了曦儿、珠儿,那人在哪?什么异儿,哪里来的异儿?”陈老太君也是个火爆的脾气,听到有人伤了孙子、孙女,她的火气顿时涌了上来,根本顾不得此时身处何地,身侧是何人了,手中的青竹拐杖敲得玉石地面咚咚作响。
太后不由蹙起秀眉来,这老陈婆子发起疯来,也不是好相予的啊!她心中暗自思忖如何应付,眼神不由自地主瞟向了一旁的孙儿越世邑。
当她看到越世邑的样子,鼻子差点没气歪。那位爷,完全是置身事外的样子,对陈老太君发飙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然,想听他越世邑的道歉,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谭氏的胆子比起婆婆来还是要小一些的,哭了半晌,也不见太后再说些什么,她偷偷瞄了瞄太后的表情,见太后面色阴沉,好似气怒的样子,她赶忙扯了扯婆婆的衣摆,轻声劝慰道:“娘,莫急,莫急,咱们问清楚了,再做定夺。”
听到谭氏的话,陈老太君顿住了手中的拐杖,望向太后,问道:“太后,邑儿是谁呀?您可要为我的孙子和孙女作主啊!”
太后听得嘴角直抽抽,作主?这真是好大的一人名头啊!
她突然发现自己贵为一国太后,竟然谁的主也作不了。
晨曦,虽是天祈皇朝出生长至七岁,可凡入药王谷者,便已不再是天祈皇朝之人,自成一系了。
越世邑,这个孙儿九年未见,在外吃了多少苦,如今是何脾气,她只从书简上看到过,如今若说让她管教越世邑,她当真无从谈起。就方才那大开杀式的样子,天下哪个太后敢管教这样的孙子?
太后摇头叹了一口气,温声道:“邑儿,就是哀家的四皇孙,越世邑,天祈皇朝的邑王,天下万民景仰的战神!”
既然管不了,就由着他们几人去论断吧,反正自家人还是要帮的,太后便将越世邑所有的名头,都讲了一遍。
这下轮到陈老太君和谭氏不知所措了,什么?异儿竟然不是什么怪盗乱贼,而是天祈皇朝的战神、邑王、四皇子。这可如何是好?随便哪个名头,都不是他们这些身为人臣,能招惹得起的。可自己家的一双儿女就这样被人白揍了,婆媳二人当真也是不甘心的,总要给个说法吧。
陈老太君上前一步,跪到太后面前,道:“太后,恕老太婆无知愚钝,对本朝法典知知不祥,但老妇自认为肯定不会有‘伤人不罚’这一条律例吧,吾家孙儿、孙女伤得如此之重,求太后明断。”
既然你身为太后不罚自家人,那我老婆子就豁出命不要,也要为自家的孙儿、孙女讨个公道。
太后动了动唇,却说不出半个字来,这要如何反驳?就算最昏聩无道的大衍王朝也没有“伤人不罚”这一条律例。
“咳……”太后轻咳一声,转头望向越世邑,见到的景象,差点没把她的心气得蹦出嗓子眼。
自己那个四皇孙,正沉着脸站在一旁,脸上尽是不耐之色,好似陈老太君指责之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太后心里既好气又好笑,无论如何,都要给护国将军府一个交待的。
敛了敛心神,太后抿了抿唇,肃容道:“邑王动手伤人的确有错,……”
听到这句话,陈老太君紧绷的面色稍微缓了缓,可太后接下来的话,听得她差点没把心口血呕出来。
“可事出有因,晨神医提出让邑王与皇帝滴血验亲一事,邑王才出手伤人的。此事,在场之人均可作证,望晨陈氏辨清事情缘由,再行兴师问罪。”太后一字一句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仔细。
而陈老太君刚开始听着时,还是一脸的怒气难平的样子,可到得最后,她已经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句话来了。
什么?曦儿提出让邑王与皇上滴血验亲一事,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撞了鬼发意症了。天家之事,岂是他们这些百姓可随意妄言的,唉,真真的是自找的。
陈老君这边心里发堵,谭氏那边听了之后,同样不敢置信地望向晨曦,而她从儿子的眼中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这意思就是太后所言全是真了,如此说来,他们晨家好像也没有占在理字上啊!
这双儿女的打,也是白挨了。
陈老太君也回头望向晨曦,眼里是满满地埋怨之意,可见着晨曦伤得那么重,教训之言一时间也说不出口了。
“唉……”,陈老太君长叹一声,站到一旁,不再言语。
她心里不住地埋怨着,曦儿做什么不好,没事提出这种荒唐的事情做什么?这样做对他又什么好处呢?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知要何时才能恢复。
太后看了看晨家兄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缓步走了过来,拉起陈老太君的手,温声说道:“老姐姐莫难过,邑儿出手确实过重,哀家就罚他,为晨曦和晨珠端水熬药,直至伤愈,如何?”
什么?陈老太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颤抖着唇,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啊,太后!”
她不是不想看到邑王受到处罚,可这样的处罚比打邑王一百军棍还要严重,而背后那道迫人的寒光盯得她浑身汗毛炸起。
用脚趾头想,也会知晓,邑王若是受到这样的处罚,她护国将军府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因此,太后的决定,她万万不能接受。
“莫非你觉得哀家罚得轻了?”太后敛下笑容,沉声问道。
“不,不是,……”陈老太君连声说道。
太后也不容陈老太君再说话,连声说道:“不是就好,接下来这段时日,邑王就是您府上的家仆了,可随意差遣,邑王若是有违逆之处,照府上的规矩处罚就是。”
陈老太君心里这个窝火啊,好么,什么话都让太后一个人说完了。
做出这样的决定,太后心里也是万般无奈,越世邑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被他的父皇送到了边关,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活了下来。如今惹了事,她这个做皇祖母的,若是再不庇佑他,那么越世邑的心就会真的冷了、硬了,再也暖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