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断音绝,眼前冒出怨毒之气的任秉二人这一刻却好像有些发呆。
秋风摇曳树木萧萧,许久马车那边再也没有动静。
多面桌子后面任秉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好一会,忽然他起身后退两步说了句:“任某告辞,想必雷三爷也不会错过‘那场热闹’,区区四日而已,后会有期。”说罢起身向后就走,竟是拂袖而去。
时间不大,只听得那边角楼里外传来人声,接着是马蹄声响,数辆车子吱纽、吱纽响起的声音渐行渐远。
这伙人竟是连夜走了,片刻过后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里竟是去的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雷三郎才抬手擦了下头上微微的汗珠,右手伸出来把手里的家伙放在桌案上,那是燕青留给他的精雕小弩。
心中狂跳个不停,不过他嘴里并不让步,“哼哼,跟我斗!小样儿。”
一直侍立在旁边的妍儿,脸上毫无表情,但那透射般的眼睛又是直射过来。雷三郎眼睛都快要躲闪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丫头的眼睛把任秉一伙给直射走的。
“小乙怎么样/?”这边刚一完事,他赶紧过来看望伤者。
“性命应无大碍,”安道全回答,“但这伤口愈合,可就比较难了。员外,咱们要立刻离开这里么/?石、燕二位现在不适宜路上劳顿。”
雷三郎看看石秀,石秀面色苍白眉头微微皱着,暂时没有说话。
这时时迁飞跑回来,“员外,这伙人三辆车直向大名府方向下去了,并没有回头的意思。不过这里留下暗桩应该也是可能的。另外此地禁军已经撤走,戴院长留下了平安的记号。”
接着时迁凑过近旁,耳语说道:“戴院长联系了一清先生在这里的道众,百十人已来到在这附近了。”
道众?这个公孙一清在这里还有道家弟徒?雷三郎沉思着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跳了起来,赶紧就去伸手解开衣服,朝着时迁嚷嚷:“哎呀,你给我的这个破袋子可是不怎么样,这吐进去的酒都漏到老子身上了!”说着摘下一个湿乎乎的钱袋子扔了过去。
原来那酒桌上表面上喝进去的酒其实都给他倒进了袋子里,他“燕北雷三爷”武功没什么好说的,但那赖酒的功夫可不是吹的。
雷三郎拉过时迁与石秀商议了一下,又问了朱富几句金莺楼的情况,沉思了一会儿回过头来说道:“包下这层楼,今晚不走了。老子请客照常,酒宴气氛越牛越好。”他指着任秉他们刚刚离开的角楼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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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这角楼顶层的晚宴还没有结束。几个人还在浅浅的喝酒,几个姬儿,依靠在周围,娇声婉转在伺候着。
虽然是经历了这场恶战,但雷三郎还是安排了这场晚宴,就连重伤的李逵、石秀、燕青也照样参加了。
他已经和石秀商量过了,虽说这金莺楼很可能跟那个任秉也许很有关系,但既然任秉都扛不住撤走了,显然这里应该对己方更有利。南乐这里的势力暂时也不敢对付他们,相比于外面其他地方,反到这里看起来最安全。
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这场江湖事件,好像还误打误撞选了个有利的的地点。若不如此,江湖事件恐怕会变成了剿匪事件,这事儿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
现在综合看起来,离开南乐反倒是相对不合适的。一来重伤者受不得颠簸之苦,应当给与时间调养和观察;二来既然消息已经由戴宗散出去了,短时间内应该无人可破解他这“燕北胡三爷”之谜。
经过神医安道全的诊治,一班伤员情况有了好转。现在石秀的内伤也得到了控制,但痊愈还得需要相当的时间。燕青的箭毒还得需好好调治,但他却觉得似乎这所谓的毒性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邪乎。这所谓的毒性当时对伤者的影响较大,可是扛过去之后,毒效就差得多了。想来这刀剑之物,存不住多少毒物,经过有经验的人治疗,扛过来的人问题倒是不大了。
现在这大厅里仍然以宴会形式聚齐,不为别的,就为吃饭这帮人也必须聚在一起,这个时候落单可不是好事。
当然受伤的人一般没有喝酒,但总的来说兴致还可以,就连伤势最重的燕青也侧卧着参加进来,石秀挨在他身边坐着,挂着一只胳膊的李逵,则是不在乎,大碗酒喝了起来。
李逵这人确实也是个异类,虽然是吃了大亏,可这会儿经过安道全的诊治却是恢复的最好。下午的时候,他一个大意被任秉用鹰爪功擒拿制住了右臂,情势万分可怕,手臂随时可能被废掉。可你别看这李逵粗鲁,于打架之道却颇有股子急智。右膀子被任秉用重手法挫伤,完全吃不上力道,身上疼的是肝胆欲裂,却仍是咬死了牙不顾一切的回过左臂死攥住右臂帮助抗拒。当任秉把他掀翻时,粗壮的左臂拼死的抗拒还真起到了保命的作用,虽然也疼的昏死过去,但却免了骨断筋折之苦,比那臂膀被摘环儿之后任人揉捏的侯四可要幸运多了。
此刻手臂经过正位以后,虽然还不能剧烈的活动,可真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的身体损伤。他那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见了美酒,早就不管不顾的喝了起来,竟然也不管刚才还咬牙切齿要去撕碎的那位仇人——什么人秉、鬼秉的了。
他们这群人怪模怪样,豪气爽快,给银子又多,倒是使得那几个陪酒的姬儿十分的兴奋。这也是雷三郎坚持的意思,不怕你来探查,我们还就这么牛了,想来捣乱你试试!
按大宋朝的法律,酒楼歌妓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一旦违规,处罚是极严厉的。不过么,到了徽宗这一朝那从上辐射下来的任意胡为已经是不可收拾了。真若是来了什么达官显贵或是大把的银票,那规矩早随着钱势而去了。金莺楼附近也尽是妓寮饭嗣,丝竹歌舞、燕语莺声不绝于耳,仿佛把这南乐都熏得空气中充满了脂粉气。
现在他已经想好,明日会齐公孙胜后,时迁将带韩伯龙回山密告军师对其另有特殊用途安排。韩伯龙虽然伤在背部,可实际上伤口并不深,治疗及时,毒劲过后,恢复得倒快。朱富也将回他的酒店正常照应了,也盘算着准备让他一起回去。
后跟来的人只准备将段景柱、李逵暂时留下。那任秉话里有话,他雷三郎也已经想到了,后边肯定还有事情要处理,他们这次出来很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只是出游寻找公孙胜那么简单了。
相聚虽然没有几日,但他们却是雷三郎与人交往最多的一小圈人。所谓患难出真朋,分手自然应该隆重一些。
明日不知走到哪能见公孙胜,今天就作为提前告别宴吧。晁忠和小边在楼层回廊附近巡视,时迁自告奋勇去外面查看。外面那些与公孙一清有关系的“道众”虽然没见面,但据时迁说有着百十号人,他已经了解了这些道徒倒还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只是对“一清道人”有些崇拜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他们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但有这么多人帮着看顾这周围的情形,应该也是可以安心多了。这下,屋里剩下的其余众人倒是真做了回牛气的酒客。
去到了这里,在这燕语莺声的金莺楼,见了陪宴的姬儿,就显出人的本性来了。老安,这位安道全安先生马上便露出了猴急之色,连韩伯龙也是面有得意。呵呵,想不到老安竟还有这档嗜好,明了了人的弱点就好办,那我赖上你就又多了一层把握。雷三郎这里想着:嗯,回头也是该奖励奖励你这劳苦功高的“身份证”了。小韩以后也可以加以考虑的,哼哼,咱这支队伍虽小,可也渐有样子了。
不过,老安在这帮人里却是少数派;上这里招姬儿陪酒,反对的意见出乎意料的强烈。石秀燕青倒还不置可否,那两个妇兵意见可就大了,尤其是那个秋菱脸色极不好看。不过么仆妇是不可能上台面的,安排她俩另找房间胡乱吃一下也就得了。反正这层房间多的是,不愿听你就躲得远远地呗。雷三郎看着她们心有愧疚,但此刻却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眼下真正反对的倒是李逵!只想跑个单独房间只去喝酒的这老黑家伙,虽然被强拽了回来,可仍旧一直嘟嘟囔囔叫嚷着这儿阿阿臜臜不畅快。几个姬儿赶紧过来伺候他这位大爷,竟把他这黑大汉吓得缩手缩脚,就差没跑路了。
雷三郎这次倒是不管那套了,我说这儿那就是这儿了。印象深刻就成,终生难忘才好呢!反正又不是自己出钱,大头领出门,晁忠他们肯定少带不了银两吧。来吧,甭管吃相如何,宴前乐师歌舞伺候,身边美人相伴,酒菜招呼吧。虽说这大方向只是表面文章,这里边许多人,还是得不时注意外面的动静,但表面的豪气还是做了个匀实!
这里的酒菜和招待的美妙那可是山寨和朱富酒店无法相比的,其精细程度比那他印象中的现代食物还要精细。而这仅只是个小县城,真到了北京大名府更或是东京汴梁,那会是什么精细娇娆程度?
不过,雷三爷有双看事儿的眼,他的心思不完全在这儿,这饭请的是有目的的,首先得吃好喝好,自己也得露出真性情,“与民同乐”。大伙儿出生入死、义气当先,这会儿也正好豪情满怀,培养兄弟情义。
正好这几天净是小心翼翼了,从来没畅快过,此时可以大快朵颐又可以表现豪气,何乐而不为呢!
小杯喝着不过瘾,,很快就开始上碗了,当然了,这碗比那梁山上的碗要精致多了,个儿也小得多。不过酒的味道不错,这触动了雷三郎的敏感神经。梁山及附近小店喝的都是私酒,味道极淡,很不过瘾,而这里的官酒就好得多了。嗯,虽然比他的“檀公神酿”度数还低得多,但似乎喝起来久违的酒味儿已经很浓了。难道现在已经开始蒸馏法制酒了?他思忖着。
又是几碗酒下肚,众人拘谨之势渐消。雷三郎轮流跟大家敬酒,醉眼已经开始朦胧了,手脚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对贴在身边的姬儿柔软的身体那种感觉他是既陌生又熟悉。趁着酒劲也不免上下其手占些便宜,弄的身边这个涂脂抹粉的小雌儿浪声荡气倒在怀里撒娇。同样的老安和韩伯龙那边也早也开始了“行动”,很快朱富大管家也加入进来,一时间酒席宴上娇声婉转。
最规矩的是石秀和晁忠,二人推开了身边的娇人儿连酒菜都很少动,时而机警的注意门口窗外。在石秀的示意下,段景柱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个粗豪汉子看来也是不适应这里的气氛。李逵最老实,对身旁陪侍的侍女理都不理,连推出去开来都不敢,也没了粗声大气,只是闷头喝酒。而时迁回来了一趟又把小边拉走出去,好长时间没了踪影,雷三郎注意到时很是纳闷,可看石秀他们却并不在意。
最让他开眼的倒是燕青,这小伙儿到这里可是如鱼得水,别看只是半躺着,酒席宴上的节目全是他来安排。身边的美娇娘是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腻乎,而燕小乙应对自如很是潇洒。李逵石秀他们身边的姬儿渐渐都跑到他那儿去了,燕青浪子来者不拒,玩闹的得心应手。
折腾了半晌,时迁也已又复出现,众人又畅饮了一通酒,方才尽兴而散。雷三郎心情畅快大呼买单,其实这里哪用得着呢,只是就是想这样咋呼。不知何时,手里就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不及细想,随手扔给晁忠,一路狂歌,向预定的客房而去。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他歪歪斜斜的疯吼喜欢唱的曲子。
这是一种什么心境?!
也许为了这是重生以来,最畅快又有些玩儿命的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