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他们休息以后,戴宗向雷三郎、公孙胜汇报了这次讨利市的全过程。
那个镇子名为陉山镇,聚集着上千人口。由于这附近有着北方最大的煤、铁采矿业,远近山里分布着大小十几个矿坑,上百个炼铁作坊。数万雇工和矿区守卫驻军的给养和生活物资都都由像陉山镇这样的几个镇子转运。
大宋的煤铁实行官方专营,原则上资源和产出都控制在朝廷手里;但各级官僚也自有生财的办法,除了在朝廷投资和官饷上做手脚外,在外高价购买生产生活物资也是他们转移钱财的重要手段。另外在陉山镇这样的因矿区而产生的集镇大办官、私妓坊、烟花酒楼,也是搜刮和回收资财的方法之一。总的来说,朝廷投入和近十万雇工的收入几经转手最后倒有大办进入了这些官僚的腰包。其中背景大的、根子硬的那真可说是日进斗金,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滚滚而来。
当然这些地方规模大的妓坊、酒肆和各种商号都是由各级官吏开办和控制的,那里的巨额收入真正可说是不折不扣的不义之财。当然到这里讨利市也是有一定风险的,大户里都有看家护院这还是小事,这类镇子里都住有相当数量的禁军。陉山镇地处山里比较偏僻还好说,禁军不多;一些中心集镇往往所驻扎的禁军就达千人以上,寻常盗贼是不敢靠近的。
不过这些对于梁山这些军队化的武装大盗却不是问题,他们自有一套对付的办法。甭说陉山镇里的二百多名禁军,就是一两千人的禁军他们照样可以来去自如。这里边除了禁军早已腐败不堪,防御懒散松懈以外,这些讨利市的骑兵队伍计划周密、行动迅速也是成功的主要因素。
花荣、史进两支先头队伍来到了镇子外两三里的地方做为落脚点,留下二三十人看顾马匹。接着先由杨林带几个人进去踩好了点,然后由一百余人步行前去讨利市。他们后边五十名全副武装骑兵牵着马悄悄靠近镇子,一旦有变则紧急出来接应。先头队伍步行进入镇子的兵士分为两组突然闯进两家最大的商号模样的大宅院,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制服了十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丁,打开仓库、钱柜,风卷残云一般抢了个精光。不用半柱香时间,已经满载浮财向后就撤。
得到信号的武装骑兵早已运动到禁军驻地附近,一有动静就是一阵箭雨射去,没有人出来还好,一旦有个别胆大的露头,马上就变成了刺猬。
估摸时间差不多,这些骑兵打开了四五个口袋,把几个晕头转向的人扔了下去,然后一催战马,扬长而去。待他们离开好久,这突然遭到袭击的陉山镇还在瑟瑟中发抖,不到天亮大概没什么人敢于出来察看动静了。
要问那些扔出去的东西是什么?这就是雷三郎想出的布下疑阵的主意。那几个人中两个是看起来不合作的女真骑士,其他几个是他们半路抓来的酒鬼和混混。他们都被强制用酒灌得迷迷糊糊的,再换上女真人的装束给扔在了那儿。天明谅他们也跑不了,早晚会成了禁军报功的替罪羊。这个设计的效果现在还一时判定不了,但雷三郎还是觉得这里边肯定会增加许多猜测和变数。
总的来说,这次讨利市的全过程很是成功,而且据刘唐他们说,骑兵这类行动好从来没失手过,就是有千儿八百禁军碰上了,上百铁骑前后一冲,一顿箭矢,这些从没打过仗的禁军无不是望风披靡,扔下满地刀枪,拣都捡不过来。
现在他们的休息隐藏地点,不但已离开了出事地点上百里,而且落脚点很是偏僻人迹罕至,骑兵探哨也撒出去很远,哪里有人还可奈他们何?
这次这一阵子的所经历的事情,从丛台擂到陉山镇讨利市这些行动虽然说不上有多大,却让雷三郎印象和感触极深。社会的巨大矛盾、禁军的衰弱、骑兵战术的诡异,给他上了一场生动的北宋现实课。他心中开始涌动起一股情绪,那种找到了一条出路的那种按耐不住的要去闯世界的冲动。别看只是带了两天这仅仅几百人,他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他的内心已经从原来的被动接受命运完全改变了。
他望着陉山镇的方向,痴痴地想:这是个钢铁之都啊,想不到大宋的铁器行业竟会有了如此规模,这是代表这个时代的最高成就啊!别人怎样我不管,至少我宋三郎……大爷的应该是雷三爷绝对要把它充分的利用起来。
次日他们一行人按照燕青和公孙胜商议的路线沿着太行山麓的边缘又南行了百余里,这里已经比他们原来的出发地点向南边靠去了许多。
在这里讨利市的影响自然早已波及不到这里了,就是丛台擂的影响应该也已经差了许多,众人一商议,决定应该分头行动了:骑兵将领兵士都随花荣等寻路回梁山,那些资财俘虏等都由他们携带处理。其余步军头领都随雷三郎、公孙胜行动,他们身边只带少数喽兵随同。
“诸位,虽然宋某也是头一次来这里,此刻就要离开却忽然有点舍不得。”雷三郎看着花荣等人收拾行装忽然有些感慨,“你们都是以一当十、当百的勇士,这个时代要想成为强者靠什么?”他走到了那些马匹前边,“靠的就是这些无坚不摧的铁骑。我算明白了,现今要想成就一番事业有两样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其一就是你们这些马上的勇士们;另一样就是带给你们力量的钢铁,这种东西也是可不能缺少了的。我的无坚不摧的勇士们,也同样要有无坚不摧的钢铁利器才配得上。”
“对了,”他不顾众人都以一种迷惑的眼光看他接着对着戴宗说道:“记住那个地方,那是个巨大的宝库。虽然我们现在无法带着那些铁疙瘩,但是早晚我们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基地,一个给我们提供精良武器的基地。”
他的思绪显然已经迷上了这种想法,只是自顾的继续说道:“我听到你等说过,北方这里的铁打造武器并不好,钢脆易折。但此事难不住雷某人,在这里我敢打包票,我雷某绝对有办法就用这些大多用于打造工具的普通铁块,打造出无坚不摧的刀剑来!”他也开始了发誓的习惯了。
他这一番话也许说得太有气势了,反正那些骑手都投过来崇敬的目光,就连公孙胜也都捋着不多的几颗胡须微微的点头。
发表完感慨的这位雷爷,忽然又来了灵感,他走到了那位“张家哥哥”面前,面带微笑的问道:“张兄是行家,对宝刃利器必不陌生,听说你曾有一口真正的宝刀?”
众人正自不解何以突然有此一问,那“张家哥哥”更是一愣,看了雷三郎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显出一种异常复杂的神情。过了一会他才缓缓的回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个……张某人倒是早已忘却了。”
雷三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一会儿他忽然动了感情,拍了拍对面挺拔坚实的身躯肩膀,话里有话的说道:“难得兄弟如此的隐忍,但雷某敢说,兄弟你经此大难后,不但不会消沉,胸内的一番雄心必得愈加坚定。”
就这短短一句话,那“张家哥哥”眼里忽然闪出一股摄人的光芒,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
只见雷三郎他回头走了几步,站到一个高处,向着整装待发的马军骑士们说道:“出发吧,我的勇士们!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将不只是只做些这样的讨利市的事情,更大、更有意义的事情在等待着你们,你们必将成为一支纵横四海的钢铁之师!”
目送着纷纷行礼的马队离去,雷三郎发现这骑铁军不但骑在马上的兵士士气高昂,就连那些战马似乎都显得格外的有精神!
直到马队离开良久,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公孙胜说道:“我们也该收拾起程了,你我目标同向,只是一清先生路途略远,正好雷某送先生一程。”
他们众人也略略打理了一下,默默整装启程了。
只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众人好像都从讨利市的兴奋中沉静下来,很少有人在兴奋的说那些事了,彷佛雷三郎刚才一番话,触动了大家什么神经,大家都有所思索起来。
行进了一会,公孙胜凑了过来,他也似乎感慨着说:“又只短短几日接触,员外的心胸眼界,再是真使一清由衷的佩服。”
稍停了一下,他又换了个轻松的口气:“不过,近两****观兄长一会雷某人,一会又时有宋某、胡某之称,自我称呼都已经有些不好确定,手下众兄弟有时也有点无所适从哩。”
他看着雷三郎也抬起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就接着说:“也是,兄长心胸绝不止在这小小山寨,将来必定打出旗号天下走动。行走在外那宋头领的名号自不能随便再用;此次武灵镇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相信不久也可天下尽知,燕北胡三爷的名号再用也似乎不是很妥当了。”
这个现在还可称之为“宋头领”的他,点了点头,他略微想了一下,似乎做了决定。
“今后,”雷三郎转身向着公孙胜,也向着关注过来的燕青等人,语气变的坚定的说道:“以后某家对外的称呼,姓雷名石,字玄威。”
他再略一停顿,沉稳的说道:“绰号,华盛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