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会很容易生活并尽快找到离开森林的办法,然而事实证明,她想的太简单了。
短短十天,芷溪碰见同一棵树、同一块石头多达七次,回到原地的次数超过十次,不小心踏进迷雾至少五次。如果碰到同一种事物超过两次,那么无论她怎么走,都会回到这里,唯一的办法,只能等第二天正午后才能继续出发。
虽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但反复出现,还换着方式,一度让她快要发疯。
绝对不是她的问题!
在第三次回到她绑着布条的树前,芷溪果断放弃继续走,选择原地生火。反正已经快傍晚了,再走也走不远。
火烧起来了,她先是架起小锅烧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沿路采的菌子,用木签串着放在火边烤。
火光映在脸上,烘得暖呼呼的。芷溪拿出中午吃剩的烤肉,放进嘴里慢慢嚼。一个人闲下来就会想很多事,森林,走兽,竹屋,左玄……靠,怎么又想到他了?
刚好菌子烤熟了,散发特殊的泥土香气,她拿起一串放在嘴边吹吹,一小口一小口地咬。
水还没开,芷溪一边吃一边思绪纷飞,夜里火是她唯一的光明。这热情给予她温暖的东西让她很容易联想到了赤炎——那个救过她的红衣少年。那时候她茹毛饮血的过了不知道多久,赤炎从外面挖开了岩石——虽然也有她的作用——把她从血地里拖出来,于是火光中耀眼的红,成了她对火的另一个映像。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水烧开了。芷溪把小锅提出来,把水倒到小木碗里,慢慢啜了口。
吃饱后,她又到了一小碗热水,把布条沾湿,然后脱下外衣露出右肩。伤已经好了大半,里面的肉也重新长好,只剩外面一块皮没长出来。她用布条擦干净已经干掉的药汁和血,取出止血的草药放进嘴里嚼烂,吐出来敷上,又重新包扎好。
连续几天的换药,芷溪已经没那么怕疼了。刚开始两天,由于狼牙太大,又差点咬穿肩肉,为了防止破伤风,她用烧红的小刀把外面长出的新肉给剜去。那才是最痛苦的,她左手持刀,消了毒的铁器滚烫的贴上血肉,仿佛放在油锅上滋滋地冒烟,她嘴里咬着布,仍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她全身都冒了汗,只痛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刀。
还好,她熬过去了,伤口也好得很快。把碗里的水喝掉,芷溪便收好了东西,看着火堆发呆。
森林天黑得快,太阳在天边消失的同时也带走了全部的温暖。芷溪添了柴,拿出狼皮裹着。
唉,古代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是这么漫长的夜晚,没点娱乐活动真难过。她心里抱怨。算了,反正都一个人,该怎么过怎么过呗。她耐不住起身去拾柴,这林子里,估计晚点会更冷。
……
——天行门,灵绝峰东岭。
外门弟子原本为期一个月的修行结束,虽然因为遇到灵兽耽误了不少,不过还是带回来门派要求的灵药。
可是左玄没想到,他离开的时间里门派居然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你说魔道来袭?就在不到半月前?!”
“是的,灵绝峰前山据点几乎全部夷平,外门留守弟子已经转移到东岭。”
东岭!
左玄不等他说完便念咒驱使佩剑飞往东岭。他不想知道魔道突袭的原因,只想快点见到芷溪。
天知道他多怕,他满脑子都是魔道,异兽,袭击这些字眼。他清楚魔道的手段,只求芷溪能安全转移……
“没有?”
“是的,”一名身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翻着册子说,“确实没有。”
“不可能!她是我的侍女,是个凡人,你再仔细找找。”
“没错,确实没有。”年轻人显然有些不耐烦,“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在进入结界后都会被安排在我这里登记。”
左玄手在抖,心坠入了谷底。
……
光照在脸上时,芷溪醒了。她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慢吞吞的起来。睡一觉起来,火灭了身上还是暖的。
怪不得古代喜欢兽皮(其实现代也是),裹在身上暖洋洋的超舒服。芷溪抱着狼皮蹭蹭,才把它收好,起身漱口洗脸。
这森林肯定有古怪。她猜想这森林里可能有迷阵什么的,古代不是很多这些吗,何况这是修仙的世界。不然为什么她老是碰到“鬼打墙”?害她走了几天了都走不远。
可惜她不会法术。芷溪在心里默默感叹。
倒不是怕一直困死——反正有吃的有喝的够她活,只是怕脱离世界太久,她迟早变成野人。
中午前,芷溪捕到一只大兔子。
她去河边清理猎物,这只肥兔子能补充她一天的能量。熟练地剥皮,剖腹,清理内脏。清水冲刷着兔子的血,混合出刺激的味道,她看着被冲进小溪里的血水,突然感觉渴了。
也不算是渴了,她不想喝水,就是,很想喝一口血,稀释的也行。芷溪舔舔嘴唇。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血还是刺鼻的,腥臭的,但她就是想喝,想让那带着毛发的血液灌满口腔,让那浓烈的腥味充满鼻腔,然后流进喉咙,食道,刷洗她的胃……
她有些懊恼刚刚放血时没有留点给自己。舔了舔手里的血渍,咸咸的,带着点苦味。味道不怎么好,她想。可是不讨厌。
芷溪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每次捕到松鼠,兔子,野鸡这些小动物时,都很想喝一口血。有几次,她也确实记得留了一碗血,直接喝了。血的味道不好,她记得,松鼠的太少,野鸡的带着怪味,鱼?鱼没什么血还是算了。回忆起每次处理猎物的情况,她几乎没有一次是不想喝的,喝不到,尝尝也行,只是有多少能到嘴的问题。
看着已经清理好的兔子,芷溪竟有些怀念那头怪狼。虽然制服那头狼费了老大劲,但当那又腥又辣的狼血灌进来,带着兽类的狂躁,汹涌的流进体内,现在回想起来,竟让她也热起来。是的,她怀念那头狼,怀念它留着灼热液体的动脉,怀念它鲜活的生命力,怀念它血里的躁动因子。
她是渴望活物的。她想。不该,也不能否认。
收拾好回去准备午餐了。口袋里有沿路采到的野菜,够吃了。
兔腿用来烤,兔子头和背肉内脏放锅里和野菜一起煮汤,糙是糙了点,能填饱肚子就好。
趁着太阳正烈,芷溪放弃了午睡时间,选择上路。这几天也摸得差不多了,迷阵很少在太阳当头时生效,要抓紧时间前进。
顺利的话,她可以找个制高点看看森林的全貌,方便找路线出去。
……
走了四五天,依旧是看不见终点的树木。芷溪也有些急了。她一直保持同一个方向,忽略期间困在迷阵耽误的时间,也该看到一座山头了吧?这森林有这么大吗?
相似的植被,仿佛覆盖了整个森林。
该不会她在往森林深处走吧?芷溪越想越害怕。试过沿着小溪流走,可是走了不过一天,那水流就突然90°拐了个方向,流进一面湖里,害她不敢再信溪流了。
天色渐晚,本来还想继续走的,不料熟悉的雾气升起来,芷溪只好停下。
好吧,不让她走就不走呗。
雾气在林间萦绕,若是平时,她一定会欣赏这样的奇景,但现在……她只想吃饱了好好睡一觉。
夜幕很快升起,雾气更浓了。芷溪皱皱眉,不安地用衣服遮掩口鼻。雾对人体多数有害。
不过今天这雾透着蹊跷。前面她碰到几次的雾气,都只是薄薄地阻碍视线,让人看不太清而已,这次的浓得过分了。
芷溪忍不住裹着狼皮起来,雾气中有莹绿的小颗粒,数量很少,随着雾气飞扬,在黑暗中消失。
好奇心占了上风。她想了想,拿出所有的布条,一根根连着打上结,一头绑着原地的树,一头自己拿着,走进了雾中。
也许这雾,会通往森林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