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留猴子在我家里过夜,猴子却坚持要回家。
“又不是世界末日,”他淡淡地说,“怕什么,没必要弄得这么惊慌失措的对吧。倒是你,你要小心怪物随时找上门来。”
“为什么?”
“灭口。”
我打开书桌的抽屉,摸出一盒从乡下爷爷那里拿来的劣质香烟。这种被洞庭市烟民称为“黑竿子”的烟虽然便宜,但是味道非常独特,吸上一口,能把活人呛个半死,最适合深度的“云雾君子”。
我清晰的记得,高考的最后一天夜里在宿舍楼顶上,我和猴子还有几个朋友抽着这种一块钱一盒的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然后我就看见本来洁白的月亮突然就暗下去了,我们惊呼月食的同时,同时跳了起来,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和猴子居然跳向了楼下!正在这时,我失去了知觉,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又是你们!起来!”
我感到眼前很亮,什么都看不见,我费力的爬起来,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你们是…是谁?”我试图挡住光亮,原来发现那是三支强光电筒。
“飞虎队是吧(我们那时候实行封闭式教学,夜晚外出翻墙即自称为飞虎队)?装傻是吧?玩失忆是吧?”--教导主任吴强抓住我们两个像提小鸡一样往地上摁,转手把我们扔进了寝室楼,然后第二天办公室喝茶--四年以后,当我在电影院看到功夫里的周星驰和胖子被四眼抓住一顿狠揍的时候,别人都在笑,我使劲的咬住嘴唇坚决的绷紧我的脸避免旁人看出不适,或者说,我忌讳这个场景。
为什么那天会突然跳出楼顶?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受伤?联想到这里,我望向了猴子。
猴子此刻正把所有烟气吸进肺里,然后夸张的吐出一个个烟圈,天晓得他练这个用了多久…
“我爱的就是这个味道!”猴子猛吸一口,得意的望着我笑,“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不,李俊,就是高考最后一天夜里,我们神奇的从五楼到了底楼,然后毫发未损。我认为那就是一次灭口,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奏效。”
“你认为凶手已经察觉我们知道线索了?”
“可能吧,反正根据我多年的经验--”
“行了行了,你根本没有经验…我们基本没有查到凶手是谁,只能推断就是和CDCC有关,和巨软应该也有关系。”
“你怎么老是这么一句哦….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对方肯定知道我们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可能会想办法干掉你,你是一切的关键。所有的事件有关人员都和你或多或少有关系--根据我干这么久刑警的直觉,你很可能被暗算。”
“那么…我们想想,什么地方最安全?”我本来毫不在意,但是想起高中时代的那次“可能或许大概应该的灭口”我就不寒而栗。
“我认为只有一个地方最安全,就是监狱里面。”猴子一本正经的伸直了他那弓成C字状的腰,郑重的表情让我觉得好像确实监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杨桥监狱建立于五十年前,牢房的墙壁最薄处也有一米厚的钢筋混凝土,监狱围墙厚达两米米,高五米,围墙上是十万伏特的高压电网,每间隔一百米就有一座观察哨,二十四小时由武警值守。与大部分监狱到了晚上到处是廉价的探照灯不同,这座监狱的监控系统是红外热成像观测,武警手中的狙击步枪装的也是热成像瞄准镜。这个监狱下面是湖区难得一见的坚硬花岗石岩层,没有东西能从那挖个洞什么的出来。换句话说,我想洞庭市挨了一颗原子弹,这座监狱都会依然屹立不倒…政府不惜工本不计人工在我们这种地方建这么高级别的监狱,很奇怪啊。”烟头被摁灭在我那廉价的易拉罐式烟灰缸,发出一股似乎放了几百年的可乐味道。
“那么,要如何才能进去?我们现在就出去抢个银行什么的?”我拿了条枕巾系在头上,装出CS(作者注:反恐精英)里面四号匪徒凶狠的神情,然后拿起扫把作AK47拿在手上对着猴子。猴子以极其其猥琐的声音叫着“Counter-TerroritsWin!”(CS中“警察胜利”的提示)。“那里只关那些重大刑事案件罪犯,除了死刑和无期,就只有二十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的‘优良人士’才能进去。你以为谁都能享受这么好待遇啊。我认识那里的典狱长,等下我找朋友把你弄进去。”
叶永烈说人必须有三个朋友,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医生,一个是修车工。就我看来,人生得一警察足矣!
我穿上外套,把剩下的一包黑竿子放进猴子的口袋,猴子似乎很紧张,又抽出一支点上了。“你不怕被别人笑啊,前任重案组组长何昊宇抽一块钱一包的劣质烟?”我一边调侃他,我一边穿上上我那件自认为最地痞风格的的黑夹克--上面打满了各种金属制成的骷髅头标志、闪电符号等等,走起路都叮当作响。这是为了彰显自己也是干坏事的?我觉得自己相当的白痴。
“抽自己的黑竿,让别人猜牌子去吧”他故作鄙夷的看着我手里的那盒软白沙,“恩,洞庭市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流氓李俊同志从来都只抽软白沙,你都不怕人笑,我怕什么。”
正当我准备开门开门的时候,我又听到了密集的炮火声从城东传来。
“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这个凶手才会消停下呢?我的车都被这些家伙给弄坏了,保险公司还拒绝理赔,说什么不可抗力,简直暗无天日!”
听到他说暗无天日四个字,我抬头响窗户外望去,城东的天空,有如水波一般的紫色光纹在夜幕下绽开,光纹在空中如蛇般肆意舒展着筋骨,在无云的夜幕下甚至强过了皎洁的月光,我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象!
我们以非常轻快的脚步下了楼,连四楼平时我过楼梯间都要在屋里很凶神恶煞的叫的那条小狮子狗都没有发觉--现在到处都是正在执行宵禁任务的武警和军人,我们现在出去如果被发现很有可能被当成犯罪分子当场毙掉--这就是我们必须避免的悲剧。我把头探出小区围墙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形:楼下的街口已经被铁丝网封了起来,沙包架着机枪设置成了一个临时据点,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街面上的任何可疑的位置,街道两旁和沙包旁边还有探照灯在来回扫着街面,几乎要把这里变成白天。
我感到非常沮丧,这个情形看起来别说两个人,两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我打手势给猴子:此路不通。
猴子却不依不饶,用手做了个绕的意思。
我双手一摊,怎么绕?
猴子轻叹一口气,然后指指地下。我恍然大悟--我以前才住到这里的时候由于晚上没路灯,四周又黑灯瞎火,就在这个单元楼的前面几乎走一路摔一路,后来慢慢熟悉了以后,自告奋勇带着猴子走这条黑路,然后大笑:“我今天一次没摔--”后来猴子说那个“摔”字拖的很长,随着一声闷响终结于一个被偷了下水道盖子的洞井里,而我则是满身臭泥躺在医院的骨科诊所听他笑不成声地说这些话的。我现在理解了其实我当时想说的肯定是衰字…
我们再次来到了那个令我不堪回首的下水井口,这个井盖居然这次没被偷。
“哦,怪不得,换成水泥板了,这下应该不会听到你那声喊了”猴子很得意的嘲笑我。一般来说猴子很少抓到这样可以使我毫无还口能力的丑事,但是我就是有那么倒霉,偏偏被他遇上,结果一笑就是四年。“你就笑吧,迟早你哪天也会掉进坑里的。”我恨恨的诅咒着他,最好给我掉下去不再爬上来了!
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那无敌的水泥井盖抬起来,然后我几乎被涌出的那些臭气熏的生活不能自理,眼前的一切都几乎要变成黑白色…我对猴子轻声说:“当年,我肯定是被熏下去的,是吧?是吧?”“别废话了,你一头载下去的,什么动作都没有,倍儿飘逸。”
我捏住鼻子先往下去,猴子在上面用手机为我照明,很难想象下面居然是干燥的。我们在黑暗中借着两只手机微弱的光线摸索前进,五米外就很难看清物体了,黑暗之中我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耳边除了流水声音还能听到东方传来的沉闷爆炸声,上帝确实是公平的,如果你丧失了一项感觉,那么其他感觉就会分外灵敏。在这种缺氧而且臭的要命的空气中我开始慢慢的习惯,继续凭着感觉在这条下水道中走着。走过大概100多米就看见了另外一个出口,我们几乎要为自己的计划而喝彩。
“井盖,又是水泥的。干,那些该死的偷井盖的贼,人都是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