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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罪不由己〈二〉

钟庆此时尽管十分愤怒,然而在同桌几个少女注视之下,却执意不肯失去常态,仍旧只管吃喝。在悟真道长扑上前动手时,他正将一块鸡肉用筷子夹起,虽知身后有人出手向自己肩头拍来,但是并不在意。

等那一掌拍在肩头之后方才感到,对方掌力竟然要比幽魂孤鬼还要厉害。就是因他这刻意托大之举,竟使钟庆坐下椅子“咔嚓”一声四腿皆断,周围人这才知道悟真道长这一掌貌似轻飘,实则力道非同小可。

与此同时,钟庆“移花接木”功法自然发挥出来,借助对方之力,手中筷子趁机向那人面部恨恨刺去。

悟真道长这一掌虽然砸坏了对方坐椅,手掌被弹回后却感到半个身躯顿时松软无力,内力随着一掌击出之后狂泻而去,右边半个身躯一时周转不灵。幸好手掌已被对方内力反弹震开,自己借此正好后退一步。

然而钟庆手中筷子竟然挺臂前送,速度超过对方后退步伐,直奔对方的眼睛。悟真惊恐之际发现对方筷子已经逼到眼前,危急中唯有左手一挥格出,与此同时左脚已踢中钟庆胯下。

尽管他在招式上连连得手,一脚踢去满以为就可做到脚到人翻,不料这一脚却如同踢中铁石一般。脚趾处疼痛似断,左边身躯顿时变得松软无力。

再看眼前这怪物般少年在连中一掌一脚之后,神情浑如不觉,在右手所持筷子被人格出之后,左手冲着对手胸部就是一指点来,指风“嗤”的一声如同暗器破空声一般。

“纯阳玄箭!”悟真道长此时深悔先前不该小看了对方,口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然而对手把握时机极佳,看得出临敌经验颇为丰富,他再想躲闪显然已是力不从心,无奈之际唯有避重就轻,拧身用右臂去承受这一招攻击。

突见眼前人影晃动,不待悟真明白过来眼前是怎么回事,自己偌大身躯已经被人重新放回原先所坐的位子上。再看对手钟庆此时正在那里四处寻找失去的目标,那情形仿佛也没看清自己的对手已经被人救走。

悟真道长自从出道以来豪气万丈,不可一世,经此一败不由得心胆俱裂,察看周围众人,竟然没发现是谁救了自己。当钟庆见他已回到座位之时,竟然毫不惊讶,只是低头看了自己所坐椅子,唯有恨恨的瞪了悟真一眼而已。

在座众人在武林中都非泛泛之辈,惊诧之余各自莫名其妙。唯有玉树道长心中清楚,此时只管微笑不语,将一块红烧排骨送到嘴中,嚼的咯咯直响。钟庆自知此举是怪老大所为,看他只管喝酒吃菜,脸有不悦之色,因此也对悟真不予追究。

夏侯本岳自以为阅人无数,从不走眼,直到此时方才知道自己今天竟然看走了眼,原来是家中来了高人,狂喜之下,他立时吩咐下人赶快换去钟庆坐椅。经此一阵忙乱大家方才看清,适才被钟庆指头点出部位正好在一旁柱子上留下一个深洞。

可想而知,如果是肉身凡胎,岂可比这松木柱子还能承受?悟真道长经此一番教训,方知玉树道长身为一派掌门人,为何心甘情愿的坐在陪客位置上的缘由。寻思一会,知道那位高人虽在现场,只是不肯露相,因此唯有向怪老大位置躬身谢罪道:

“恕在下狂妄无知,有眼无珠,原来是有前辈高人在此,四川青城派掌门人悟真,在这里向您老请安问好,并对适才出手相救深表谢意!”

全场一时都把目光全都集中在钟庆酒桌首座上,怎么也不肯相信一个一副贪吃相的老头,竟是这里的高人,更不相信这个绝世高人竟然会伴身在一伙少年男女之中?作为此处的主人,夏侯本岳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为适才大厅中人影晃动而惊诧不已。

当他看到双方一时暂且罢斗,心中则不由得一阵高兴,私下暗自庆幸不已。如果真正打起来,客厅变成了战场,双方竭力而战,到那时谁还有心顾及客厅内的设施,到那时岂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客厅之内岂不会变的一塌糊涂。

夏侯本岳自忖现场那位高人不肯露面,身为这里的主人,不免向众人顺水推舟道:

“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桩美事,自古以来冤家易结不易解,和为贵。我在这里向二位道贺了。”

“谁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什么是和为贵,难道夏侯大侠至今还不清楚你今天所请的这位少年是谁吗?”

“他本是小女邀来的客人,今日有人在湖中欺辱小女,此少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夏侯本岳敬他是一个世间英豪,虽说他年龄不大,但是仍把他一伙奉为上宾。只是不明白堂堂悟真掌门人,为何会给一个孩子过不去?”夏侯本岳为对方的执着而恼怒,不由得愤愤问道。

“夏侯大侠……你全叫他蒙在鼓里!此人以前复姓上官,是龙吟山庄上官天华的儿子。至于他现在的真正身世应该姓夔才对,是武林死神夔震天的孙子。你说武林死神先后杀我两代掌门人,此仇不报,你叫我今后如何在江湖上露面!”

“他他他……他到底是何人?”夏侯本岳闻此顿时浑身剧震,他此时关心的不是如何看待夔震天,而是眼前少年人的真实身份。

“如果不信,你问他自己好了。”悟真道长仍旧愤愤表示道。

“请问这位公子,悟真掌门人所言可是实情?”夏侯本岳立时转身向钟庆问道。

钟庆看了一眼怪老大,见他毫无反应,没想到自己的出身姓氏在武林中就像瘟疫一般,遭人这般嫌恶憎恨。他误认为此时也遭到此处主人家的反感,不由得站起身来一拍胸脯叫道: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原龙吟山庄的少庄主钟庆,至于他说到我爷爷夔震天一事,除了血缘关系之外,他又与吾父子又有什么关系?眼下我爹爹为此已经被迫出家,现在唯有剩下一个我无辜少年,你们竟然也不肯放过,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你当真是上官天华的公子?”夏侯本岳不由得喜出望外。

“这个还会有假吗!”钟庆回答之际,仍旧对悟真一伙行为愤恨不已,并继续叱责道:

“你们这些人妄称什么英雄豪杰,口口声声标榜自己是名门正派,现在无力报仇雪恨,却处处拿我一个无辜少年做为攻击目标,这难道就是你们所标榜的正人君子吗?与我爷爷夔震天过去所作所为,不知又有何区别!”

悟真一伙人为钟庆一顿数落而有些气噎,一时沉默不语。然而一直不肯开口的玉树道长却再也忍不住了,随即接茬表示道:

“夔公子也别怪吾等缺少江湖正义感,如果是你自己师父或父母亲人遭到他人无辜杀害,你能放弃这复仇的念头吗?此事虽与你父子无关,但是大家在找不到你爷爷的情况下,把怒气撒在你父子头上,我想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不明白我爷爷做的事,责任怎么会落到孙儿身上!”钟庆仍旧恨恨的反问道:“如果我现在还不能认祖归宗,你们又找何人泄愤?”

“其实你只要说出你爷爷的藏身之地,或者是说出你爹爹的出家之处即可,大家也并不是非要一定拿你问罪。”玉树道长继续辩解道。

“别说我不知道你问的这一切,就是我知道,我也会宁肯死了也不会告诉你们的!你们之中有谁曾经看见,一个后辈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老子的;如果有这样的话,养这样的儿孙又有何用?”

不待大家继续向钟庆发问,夏侯本岳就开始出面阻止了这一场辩解,在别人耳朵内那只是谁有理谁没理的问题,可是当这些话传入夏侯本岳耳朵里,那可就是另一种意思了。他此时赶紧上前一把拉住钟庆的手问道:

“你可告诉我,你爹爹现在何处出家?”

钟庆闻此神色一愣,继而看到对方神情与玉树、悟真有些不同,其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因此方才很不情愿的表示道:

“自从半月庵一别,爹爹心灰意冷,为爷爷一事所累,自觉着活着没意思,因此决心抛开尘世,出家为僧。临行前并叫人将我托付给奶奶收养照顾,从此再不理会人间俗事。我不是怕别人知道其中秘密,至于爹爹他在什么地方出家,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夏侯本岳听罢不由得眉头一皱,然后问道:“听说你们家是对孪生兄弟,不知你是当中的弟弟还是哥哥?”

“晚辈就是其中那个弟弟。”

“你爹爹在家时,可曾与你提起过江南夏侯一家?”

钟庆神色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夏侯本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就是你爹爹的不是了。”

“你敢责怪我爹爹?”

钟庆眼中立时充满了血丝,此时他虽然与悟真道长停止了搏斗,但是在内心深处的斗意未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与那个毫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之外,世上唯有爹爹最为亲近了。在他心目中的爹爹是不容他人随意指责的。

“孩子,你不要误会。”夏侯本岳继续解释道:

“在你还没出世之前,你爹爹和你母亲曾到此处做客。我与你爹爹本是至交好友,相互曾有指腹为婚的誓言。后来听说你家也生了一对双胞胎,恰好与我家女儿相配。不幸的是你们兄弟刚生下不久就出了事,为此我还挂念了半年之久。”

夏侯本岳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然后故意向现场大声叫道:

“现在你既然到了我家,你就是我夏侯家的女婿!从现在开始谁要与你为难,那就是与我过不去,我夏侯本岳虽然不才,岂能眼看自己的亲人遭受他人欺辱的道理,当然也要出头为自己女婿撑上一撑。”说罢,不客气的向悟真桌上瞟了一眼。

钟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到同桌怪老大一阵点头,也只好上前跪下叩头施礼道:“小侄不知家父与夏侯叔叔之约,请夏侯叔叔恕小侄不知之罪。”

“那里、那里,上官……夔……咳!咱干脆抛开那些麻烦的姓氏不提,天华有你这样的孩子,也真给我夏侯家增光了。只是不知你那个哥哥现在可有什么音讯么?”夏侯本岳在搀起钟庆的同时问道。

“自从家中出了那件事后,全家人一直四处寻找,最后也不得不放弃。你想那贼人有心偷走孩子,自然会把他藏到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哪有能被人随便找到之理?如今我与哥哥唯有手腕上这个玉坠可以相认,两个玉坠一模一样,上面刻着我们彼此的奶名。”

夏侯本岳闻此,也只是摇头叹惜而已,看了一眼周围心怀叵测的玉树道长与悟真道长两伙人,心中开始盘算着如何来替自己这个未来女婿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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