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是公平的,它赋予了世间每个人同样的生命;上天有时也会做出有失偏颇的事情,在给予人们生命的同时,又把截然不同的命运强加给人们。生命如此宝贵,每个人只有一次,人们没有理由不去珍惜。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在这弥足珍贵只能来一遭的生命历程中,有的人根本不去珍惜,任凭自己浑浑噩噩地活一回,反而能落得个长命百岁;而有的人渴望生命的辉煌,竭尽一生去追寻梦想,为社会、为家庭做出无法磨灭的贡献,实在应该颐享天年,却往往疾病缠身、英年早逝--这不仅仅是上天不公的问题了,似乎冥冥中已经成为了一种宿命,让人不得不为之感慨,发出“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的无奈叹息。
这种感叹,听之有些极端,但实事求是地讲,的确反映了某种现实。我们唯一可以祈祷的是,上天别把这种命运降临到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身上。然而,对于李宗蕊以及她的家人来讲,他们的祈求似乎并没有打动心如磐石的上天,这或许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
李宗蕊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无论是为人之妻还是为人之母,更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在人生的追求上,比普通的平凡女子都优秀了那么一些,这种优秀,在带给她身边的人们幸福与希望之时,又让无情的上天多少有些嫉妒,于是,把本不该让她这种女人承受的命运,残酷地压到了她的身上。在被确诊罹患重症之后,李宗蕊并没有沮丧气馁,她还想用自己的毅力以及对生活的渴望来战胜病魔,取得人生战场上的另一个胜利,可惜的是,她该做的一切都做了,丈夫王吉科该做的一切也都做了,却仍未能挽留住她的生命--一个平凡而伟大的女人,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爱她的亲人们……唯一能给我们一丝安慰的是,在离开俗世之前,李宗蕊以积极的心态,与上天做过顽强的抗争,看似最后她失败了,却让人每每想起都感到荡气回肠,为之肃然起敬、为之动容。或许,这一切正是成功人士在他离开后,不同于常人的本质区别吧。是的,李宗蕊就是这样一位绝不同于常人的成功人士。
一、山雨欲来风满楼
2006年的初冬,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石家庄街头的落叶树木抵不过寒冷的侵袭,恍若一夜之间落光了叶子。那些落叶在清洁工未进行清扫之前,如一个个有了生命的精灵,在城市的角角落落不甘寂寞地游荡着,间或发出顽强的清脆的哗啦啦的声响,向路人展示着生命的力量。在这样虽然寒冷却也别有情致的季节里,正在电力需求侧上班的李宗蕊,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惯有的笑容,但整个人却显得有些疲惫。
事情当然有原因,而且是个不容忽视的原因!去北京出差返程中汽车的前挡风玻璃被石子击裂之后,李宗蕊的心情就一直不是很好,而这种不好,绝不是因为简简单单的挡风玻璃破裂一事--玻璃虽然裂了,但毕竟没有完全碎掉,车子还是顺利地开回了石家庄,无非是换块玻璃而已,凭李宗蕊的胸怀,这点事还不值得她为之烦恼。事情的真正原因是,大概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了,李宗蕊总感觉自己的左胸后背隐隐作痛,开始以为是患了肩周炎,于是贴了几贴风湿止痛膏,没管用;又吃了点消炎药,这次却不同于前两年,简单地治疗后,症状依旧未见好转。就这样,后背那丝丝拉拉的疼痛一直折磨着她,到了11月9日这一天,李宗蕊感到深呼吸时似乎略有不畅之感,联想连日来向前弯腰时,腹部都有胀饱感,今天尤感突出,不仅向前弯腰有那种感觉,即便直坐在椅子上时,左腹部也发顶,稍微向前倾时,连左胸都感到顶胀感。她毕竟从事了多年的医务工作,凭经验感觉自己真的不对路,恰好这天上午电力需求侧的事情不多,李宗蕊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若是没有什么大毛病,也好使自己从这种反常的状态中尽早摆脱出来。
李宗蕊认为这种难捱的疼痛,多半是因为心脏引起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脏不好,这让她很担心。自己还想多上几年班,而且还有远馨需要妈妈照顾,自己的心脏可千万不能出问题啊,否则就成了一个大活儿干不了、小活儿不敢动的废人了。出于这种想法,李宗蕊找到了省医院B超室的主任王晋华大姐,请她给自己做了心脏B超。令人奇怪的是,李宗蕊的心脏功能好好的,未见任何异常。
“可是几天的感觉总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呀?而且感觉喘气不够舒畅。”李宗蕊疑惑地说。王晋华大姐想了想说:“这样吧宗蕊,你应该去做个胸大片全面看一看。”李宗蕊认为大姐的话很在理,于是,她找亲戚又开了一张胸大片检查申请单,去做了个胸大片。片子一出来,两个人都傻了眼:左胸已经看不到肺叶了,全是弥漫胸腔的胸水!
不用别人再解释,李宗蕊已经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本是学医出身,一般的病情还不足以把她吓住,可这次,她隐约感觉一丝凉飕飕的恐惧感从心中升起,瞬间笼罩了她的周身。此时此刻,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于是,她用略微颤抖的手,拨通了王吉科的电话。
“吉科,不好了,我的肺出了毛病!”李宗蕊自己都很奇怪,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王吉科正在单位里忙碌,听到妻子在电话里的声音比较紧张,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工作就赶到了省医院。夫妻俩一见面,王吉科看到妻子的脸色灰暗,便急忙安慰妻子说:“宗蕊你既然不特别难受,就别太着急,咱再到胸科医院看看,那里比较专业。”见李宗蕊仍旧一脸的不安,王吉科就知道,这次尚未定性的检查结果,对妻子是有打击的,她本是性格坚强的人,若不感情况严重,不至于这种表情。于是又安慰道:“没关系,有病咱就治,走,咱们去胸科医院。”
此时此刻,王吉科这种男人敢于担当的话语,使李宗蕊略显慌乱的心,暂时平静了下来。望着丈夫那熟悉的面孔,她突然间意识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了。
王吉科开车载着妻子来到胸科医院后,没有丝毫耽搁,便找到医生给李宗蕊拍了个片子。大夫的初步诊断结果是:的确有毛病,而且是肺结核!王吉科的外甥高建国就在胸科医院上班,听说舅舅带着舅妈李宗蕊来看病,也急忙赶了过来。小伙子接过片子看了看,觉得有点不放心,就对李宗蕊说:“舅妈,要不咱再拍一张片子吧,这样也好确定一下。”
李宗蕊还没说什么,王吉科却抢过话头说:“没错,就照你说的办!”见丈夫和外甥都很负责的样子,李宗蕊也就没再说什么,很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了这爷俩。由于有亲人的陪伴,现在的她,心绪已经平静了很多。
很快,又一张胸大片出来了,建国拿着片子找到了大内科主任以及院长,请他们再确诊一下。这两位都是胸科医院里的权威,他们的意见可以说是一锤定音的。由于建国的出面,两位专家都很认真,仔细研究了半天,最后对李宗蕊等人明确表示:就是肺结核。于是就给开了两个月的抗结核药,让李宗蕊回去吃吃再说。拎着沉甸甸的药袋子,李宗蕊丝毫不再怀疑自己的确得了肺结核,尽管一时难以接受,但心里总算踏实了。
众所周知,肺结核是有一定传染性的,但毕竟不是不治之症。在与丈夫一起朝家里返的途中,李宗蕊的心情比刚来的时候轻松了许多,她甚至还对王吉科说起了俏皮话:“吉科,你说我真是倒霉呀,以后就不能跟你们共用碗筷了,成个摸不得碰不得的瓷娃娃了,真是烦死个人……”
眼见妻子的病没啥大碍,王吉科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也渐渐落回了肚里,于是,他笑着接话道:“没事,我不怕,咱俩共用碗筷!”
“得得得,我可不当那千古罪人。”李宗蕊笑道。而后,她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尽快把病养好,以便有充足的精力投入到电力需求侧的工作中去……李宗蕊是个做人做事都很认真、有条不紊的人,晚上,吃饭之前,李宗蕊很自觉地拿出一副碗筷,并且对家人说:“从现在开始,我的碗筷单独放,水杯单独用,毛巾也一样,你们可别用啊,肺结核是有一定传染性的。”说罢,还煞有介事地把说过的物品都做上了标记。
见妻子一本正经地准备跟疾病做斗争,王吉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从天而降,压得他心里突然间难受起来。这种难受,一直延续到了晚上睡觉时。为避免感染王吉科,李宗蕊选择了分床睡。在睡觉之前,王吉科见妻子在床上头枕胳膊望着黑麻麻的窗外发愣怔,就知道李宗蕊对自己生病这个事实还没有完全接受,便安慰她说:“没事啊,宗蕊,不就是肺结核嘛,咱好好治疗很快就可以康复的。”
李宗蕊听到丈夫在安慰自己,纷乱的心绪多少平静了些,她动了动身体,看着王吉科说:“得什么病不行啊,非得了这种讨厌的病,怪腻歪人的,还不得吃两三年的药哇?”李宗蕊学医出身,她对一些病的了解,当然比丈夫详细得多。
“哪用那么长时间啊……”王吉科想了想,接着说:“你忘啦,我以前有个老同事,也是肺结核,后来不也好了嘛!”
“好是好了,可时间也不短啊。”李宗蕊说完,叹了口气。听了妻子的话,王吉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妻子了。半夜里,王吉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他看到妻子被无数条色泽艳丽却又恶毒无比的长蛇追赶,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摆脱不掉!那些蛇扭曲着,吐着长长的信子,眼看就要碰到李宗蕊,王吉科急了,想帮助妻子摆脱险境,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使不上劲儿,那些蛇眼看就咬住了妻子,妻子正瞪大惊恐的眼睛绝望地望着自己,嘴里似乎在呼喊着王吉科的名字--王吉科大吼一声,人却醒了。醒来后,他感觉一种莫大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使他不由自主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趴到李宗蕊的身前听了听,妻子正在熟睡中,虽然偶尔翻身时会发出声音不大却很痛苦的呻吟声,但一切还算正常。在李宗蕊的身前愣了足有几分钟,悄悄回到自己的被窝后,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虽说妻子已经被诊断为肺结核,可为啥自己总感觉心里很害怕呢?若是肺结核,至于胸腔里都是胸水吗?不会是误诊吧,会不会是更严重的病啊……王吉科就这么闭着眼胡思乱想着,却也没根没据,找不到任何反驳医生诊断结果的理由……翌日,李宗蕊开始严格遵医嘱按时吃药,几天下来却未见病情有所好转。这个礼拜天,王吉科没什么事,见妻子在家里闷着很无聊,觉得带她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对治疗肺结核也有帮助,于是夫妻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直奔井陉县城王吉科的妹妹家中而来。山区的清新与质朴,让李宗蕊和王吉科感到很放松,一天的时间还没待够,就不得不踏上回程路。心情不错,李宗蕊也就打破这几天来的沉闷,话也多了起来,车子驶入高速公路后,她盯着车窗外苍茫的天地,似乎漫不经心的、又似乎自言自语地说:“哎,结核就结核吧,千万别是肺癌啊!”
妻子一句席淡淡的话语,却在正开车的王吉科心里激起了一阵狂风,这阵风很猛、很烈,也很莫名其妙,好像其中隐藏着未知的恐惧,使王吉科的心脏忍不住紧缩了一下--莫非,自己和老婆的担心都是真的?宗蕊得的并不是什么肺结核,而是癌症?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王吉科的脑海中划过,使他多日来的担忧和疑惑仿佛成为有了目标的箭矢,嗖嗖地射向了同一个靶标!实话讲,从妻子被确诊患了肺结核那天起,王吉科的心里就从没有真正的放松过,如今李宗蕊这么一说,使他的这种不放心,被彻底释放了出来。为了妻子的健康,他必须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夫妻二人回到石家庄后,李宗蕊照旧遵医嘱按时吃药,病情却依然未见好转。这一天,王吉科瞒着妻子找到了同小区的一位街坊家里,这位邻居前几年罹患了肺癌。敲开了房门后,王吉科开门见山地问道:“老高啊,当时你的病是怎么确诊的?”
邻居老高已经得知了李宗蕊的病情,此刻见王吉科来问自己,就清楚他在担心啥,于是想了想说:“我得病之初,自己就感觉是肺癌,但他们一直糊弄我,说是其他的病--所以,你若是感觉不对劲,就别在石家庄看了,去北京的301吧,到那里,先做个ECT,检测得非常准……”
王吉科听了之后,感觉老高说得很有道理,既然自己一直担心妻子的病是误诊,何不去北京来个彻底检查呢?于是,他匆匆回到家里,对李宗蕊说:“宗蕊呀,他们说你99%是结核,但也没完全肯定啊,所以你也不放心,我更不放心,要不咱去北京看看吧?”
李宗蕊听了丈夫的话,仔细想了想,同意了。其实,在连吃了几天治疗肺结核的药,却未见病情有所好转后,李宗蕊就已经有点怀疑了,只是她的城府比较深,一直没跟丈夫说,怕影响了他的心情罢了。如今,丈夫主动提出要重新去检查,却也正符合了李宗蕊的心思,到底是什么病?究竟严重不严重?把这一切弄清楚了,至少也落个安心不是。于是,11月13日上午,李宗蕊去电力需求侧跟众同事道了个别,说自己要去北京看病,暂时不能来上班了,而后在众人的唏嘘不已中离开单位,返回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下午就和丈夫以及外甥建国启程赶往了北京。
二、痛苦的煎熬
李宗蕊一行几人是有些盲目地奔向北京城的。大家来之前,既没有定好医院,也没有联系好接头的人,一切都是在焦虑与担心的驱使下做出的,根本毫无章法可言,直到车子过了河北与北京的交界点,王吉科才想起来应该找个医院入住。经过一番查找,建国说在五环外的309医院,有个他的老熟人,如今在那里的结核科当主任,若是她也说李宗蕊得的是肺结核,一切就好办了。听了外甥的介绍后,王吉科感觉可行,在征得妻子的同意后,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往了解放军309医院。
傍晚时分,李宗蕊一行人住进了309医院,由于建国路上已经打电话联系了老同事梁建玲,因此他们才从车上下来,梁主任就得知消息赶了过来。按理说故友重逢,定有好多话讲,但无奈现实情况在这儿摆着,建国和梁主任只进行了短暂的交谈后,就开始带着李宗蕊去拍片子。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经梁主任诊断,李宗蕊得的还是肺结核。这下子,李宗蕊放心了,积压在心头的不快随之而散--既然三番五次检查都是肺结核,应该错不了啦!结核就结核吧,总比肺癌好上百倍啊!于是,309医院就开始按肺结核对李宗蕊进行治疗,并且开始给她输入大量的治疗结核病的药液,这一输,就是二十多天。在这个阶段,李宗蕊是积极配合治疗的,她希望自己早点战胜病魔,重返工作岗位,让家人放心,使自己能够过得更充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