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柳彧 插图◎王伟宾
一樱花轰炸
1938年民国陪都重庆。日军为了彻底摧毁民国政府的抵抗信心，对山城重庆展开了灭绝人性的狂轰滥炸，日本空军还将这次行动美其名曰——樱之灿。
负责保护重庆领空的高炮团团长名叫凌震天，他鼓眼睛，国字脸，下巴上还密密丛生着一蓬黑胡子。凌震天看完军统局送来的最新情报，气得“砰”一声把桌子上的白瓷茶杯摔到了地上。
军统的那些译电专家真是饭桶。重庆城中隐藏的日伪间谍非常狡猾，他们最新启用了一套几乎无法破译的密码——二次加密码。
用鸡蛋就可以形象地比喻这种二次加密码——想知道蛋黄（密码的真正内容）是什么，你必须先剥去一层鸡蛋壳——也就是去掉密码的伪装码。然后剥除蛋清（真正的密码），最后得到里面的鸡蛋（就可以得到密码的真正内容）。可是怎么剥去密码最外层的伪装码，这个没有人知道，最起码军统的那些译电专家就不知道。
凌震天没有了军统译电室的情报支持，他的高射炮团就真的成了聋子和瞎子。
日本人的轰炸机根据潜伏特务提供的情报，疯狂地对重庆城中重要的目标进行了冰雹式的轰炸。凌震天的高炮团一共才有100多门防空高炮，除去防卫国民政府、发电厂和自来水厂的高炮，能够被他灵活布置的高炮还不到50门。
凌震天根据秘书黄占宇的建议，将那50门高射炮全部秘密布置到了西城的钢铁厂附近。果然3天后，日军发动了一场针对钢铁厂的轰炸，50多门高射炮对准天空一起怒吼，30多架日军九九双发轻型轰炸机被密集的炮火打成了没头的苍蝇，有2架日军的轰炸机中弹，最后拖着长长的烟尾巴，被揍了下来。要知道用高射炮打飞机原本就是蒙大运，其成功的概率和用弹弓打鸟也差不到哪里。高炮打飞机，最注重的就是群体性，也就是说，飞机飞到高炮阵地上，高射炮必须一齐发射，编织成一片偌大的火网，才能够对飞机产生致命的威胁！
重庆的城防司令汤九栋听说高炮团打下2架日本轰炸机，急忙召开庆功酒会。他对高射炮团的战绩大肆宣传嘉奖，然后一顶紧箍咒就给凌震天当头戴了上来——每个月如果敌机来袭10波次、总计400架次以上，凌震天必须打下敌机10架来，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粉碎日军的樱之灿计划。
凌震天跟汤九栋解释了半天高射炮打飞机的难处，可是脑满肠肥的汤九栋却把手一摆，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每月不打下10架日本飞机我就撤了你的职！”
每月10架飞机的歼敌任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凌震天如坐针毡，愁得几乎都要撞墙去了。作战参谋黄占宇听到办公室里摔杯子的声音，他一推门走了进来。
黄占宇浓眉大眼，生得可是一表人才，他父亲黄展当年是拉洋车出身，如今在重庆开了一家最大的黄包车行，黄展可以说是重庆城内的活地图。上一次凌震天把50门高射炮都架到了钢铁厂，这个主意就是黄展替儿子出的。
一个城市想要生存，最重要的两个地方就是自来水厂和发电厂。除了这两个要害部门，就是关系到两军兵器制造的钢铁了……随着城内不少家大厂子被炸，偌大的重庆城物价飞涨，人心惶惶。黄占宇看到眼里，急在心上，他昨天回家一问父亲，黄展将一张他画的武汉简易地图，递到了儿子的手中……
凌震天看完黄展画的地图，他一拍桌子，叫道：“原来日军的樱之灿行动竟会是这样！”
黄展对于日本飞机20几次对重庆执行樱之灿的轰炸行动都有记录，如果以重庆国民政府为中心点，那么日本飞机每五次轰炸，炸出的废墟都是呈现樱花五瓣的形状。比如日本飞机第一次轰炸了一号地区（第一瓣樱花），那么第二次轰炸的就是紧挨着的2号地区（第二瓣樱花）……黄展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儿子后，黄占宇就找到了凌震天。
黄展分析得果然准确，凌震天把50多门高炮秘密地布置到了东城被服厂的院子里。如果黄展分析得不错，被服厂最有可能就是被日军飞机轰炸的第三片樱花的花瓣。第二天的一大早，日本的20多架九九型轰炸机就蚂蚱似的飞到被服厂的上空。50多门高炮对空齐射，又有3架轰炸机中弹，掉了下来。最可笑的是有一架轰炸机慌不择路，竟把一架担任保护任务的日式零式战斗机撞了下来。
随着天空“轰”一声巨响，火光熊熊中，两架飞机的残骸被炸得漫天飞舞。凌震天这一战打下了5架日本战机，重庆的城防司令汤九栋通令嘉奖了凌震天，并奖励给了他3000块大洋。
凌震天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去感谢黄展，汤九栋的侍卫官亲自来到高射炮团，他把一份总部密令摆在了凌震天的面前。
国防总部要在3天后，召开各大战区军长以上长官的军事会议。重庆城中隐藏的日伪间谍多如牛毛，鉴于各大战区的100多位与会长官已齐聚重庆，会议的消息自然没法保密，地面上防控的任务就交给了军队、军统和警察局，来自天上的威胁就落到了高射炮团的肩膀上。
军事会议就密定在民权路政府的小礼堂中进行，日伪的间谍无孔不入，他们知道了秘密会议的地址，必然会用电报联系日军的总部。凌震天手里的那些高射炮火力有限，他怎么能防止日军对工会的小礼堂狂轰滥炸？凌震天听完这个任务，一张脸都成了青色。
二人工造雾
凌震天买了8彩的礼物，跟在黄占宇身后，来到了吉祥车行。黄展50多岁，背头绸衫，鼻子上还戴着一副银丝腿的眼镜。叫人猛地一眼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私塾先生的打扮。
黄展听凌震天说完，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还真有一个办法，能叫3天后的政府小礼堂避免日军飞机的轰炸！”
黄展低声说完他的主意，凌震天把眼睛瞪得滚圆，惊讶地说道：“您这办法成吗？”
黄展说道：“我这个办法，90%的把握还是有的！”
凌震天回到了高炮团，他给汤九栋打了一个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为了迎接军事会议的召开，重庆城的老百姓必须打扫干净自己门前的街道，为了防尘，再用净水泼街——其实这么干，凌震天就是想增加重庆城的湿度，有湿度就有雾气，有了雾气日本轰炸机就不会来重庆轰炸。可是雾锁山城的办法真的好使吗？
重庆这几天都是艳阳高照，市民在警察的催促下，将一桶桶清水倒到青石板上，重庆城的湿度陡增，没等到第三天开会的时候，乳白色的浓雾就跟纱幔一样笼罩了下来。
凌震天看着重庆城罩到了大雾里，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这个黄展真的是高人，他都能赛过借东风的诸葛亮了。
重庆突然起雾，弄得埋伏在城内的日伪特务措手不及。一时间一条条的密电发往了汉口，密电用的都是二次加密码的技术，军统局的译电人员仍然是无法破解。可是他们在十几封密电中，都发现了两个高频出现的数字——26，这个数字出现的频率非常之高。凌震天只是个军人，就是密码本给他，他恐怕也不知道26究竟代表的着什么意思。他还没等登门向黄展请教，黄展却亲自看他来了。
凌震天连夸黄展是诸葛亮转世，黄展却一抹胡子笑道：“谬赞，谬赞！”
黄展有个爱好，那就是钓鱼。通过钓鱼他结识了不少渔民朋友，要知道有经验的渔民是可以预测天气的。
通过渔民们的预测，黄展已经知道了3天后应该有雾，给重庆城增加湿度，只是加重了雾气的浓度而已。
看到日军和重庆城内的特务电报联络频繁，凌震天也知道日军一定会派飞机轰炸重庆政府的小礼堂，可是因为浓雾，天上的飞机根本找不到地面的目标，地面的高射炮也看不到天上的飞机。可是高射炮怎么能突破浓雾，给日本飞机以重创呢？这个才是凌震天所关心的。
黄展说道：“别看重庆的上空笼罩着大雾，可是高空中却是没有雾气的！”日军轰炸机在高空中飞来，如果他们想对政府小礼堂进行轰炸，那么他们就只能是先找到一个明显的标示物，然后用估算距离的办法执行轰炸任务了。
重庆最高的山有三座——它们分别是南山、金佛山和歌乐山，虽然重庆市区笼罩着大雾，可是这三座山的山尖还是探在浓雾之外，清晰可见的。
如果日军的飞机飞临浓雾笼罩的重庆市的上空，他们用这三座山峰当指示物，然后通过方位和飞行时间的计算，就有可能把炸弹丢到政府礼堂的房顶上。
黄展还没说完，凌震天一竖大拇指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将防空的高炮拉到那三座山顶上，就能打日本飞机一个措手不及的埋伏。
可是如果将50多门高射炮分散到三个山头上，火力不集中，并不能对日本的轰炸机产生多大威胁。那么哪座山峰才是日本的飞机当指示物的正确目标呢。
日军的飞机都是从东南方的汉口方向而来，南山在飞机飞来的必经之路上，绝对应该是最先被日军作为指示目标的首选。试想日伪特务如果是用26代表一个山峰的话，不用想也是两个字的——南山。而绝对不会是3个字的金佛山和歌乐山。黄展的判断果然是对的。
日军的飞机引擎“嗡嗡”地怪叫着在浓雾的上面飞来，它们飞到了南山的上空刚绕了一个圈子。还没等飞行员找准政府小礼堂的方向，埋伏在山顶的高射炮群就开始怒吼了，只打得20多架日军飞机就跟惊群的麻雀一样，四散乱飞，两架敌机中弹坠毁，其余的飞机胡乱地把航空炸弹投到了浓雾中，然后仓皇地飞回汉口去了。
日军第一次顶着重雾轰炸政府小礼堂的计划失败了。凌震天回到了高射炮团，城防司令部的战况通报紧跟脚儿就到了。
这次日军飞机带雾空袭重庆，只有零星的几枚航弹丢到了市区，剩下的大部分都丢到了江水和农田里。可这次空袭，却有一架日军的运输飞机在歌乐山的方向丢下了一个降落伞。
降落伞下面的木箱子已经被取空了，根本就看不出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地面上的威胁就不归他凌震天管了。庆功宴会在当天晚上隆重召开，重庆的城防司令不仅授予了凌震天一枚青天白日的勋章，还对着一群记者高谈他就是抗日的英雄。
凌震天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面对褒奖，他真有些飘飘然了。第二天早上8点钟，重庆仍然是漫天大雾，凌震天还在梦里，就听政府小礼堂的方向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
凌震天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这次日军只是派来了5架飞机，飞机就飞在在雾层外面，隔着浓雾，丢下24枚重磅航弹，航弹全部命中了重庆政府的小礼堂。
隔着浓雾投弹，难道日本的轰炸机被安上了顺风耳和千里眼？军统局急忙倾巢出动，经过调查，两只被日本特务安放在工会剧场周围的电波引导器被找了出来。
日本人真奸猾，他们派运输机飞到歌乐山，然后丢下3个装着电波引导器的木箱子。隐藏在重庆城中的日本特务，打开电波引导器，然后将其安放在工会剧场的周围。天上的日本轰炸机上装有电波接受器，根据地面上引导器发出的电波，就可以轻易地找到轰炸的目标。
工会剧场被炸，凌震天难辞其咎，可是令凌震天奇怪的是，上峰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当天中午凌震天才知道，国防部要在政府小礼堂开会纯属是个幌子，真正的会场竟设在歌乐山的一座别墅里。
三真假难辨
凌震天从城防总部带着一个日本特务安放的电波发射器，回到了高射炮团的指挥部。凌震天对高炮作战非常精熟，指引飞机轰炸的电波发射器的工作原理对他来说，却是一窍不通。
另外一个电波发射器被送到了军统局，经过军统的无线电专家拆解后，得出了结论——这种指引飞机轰炸的电波发射器的电路并不复杂，可是它却有10多个波段，也就是说仿制这种电波发射器并不难，难的却是要知道它的工作频率和波段是什么，不知道发射器的频率和波段，仿制电波发射器就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军统局又一次需要面对二次加密码了。凌震天在电话里听罢译码专家的扯皮，他气得“啪”地摔了电话听筒，然后跳上军用的吉普车，直接把车开到了黄展的家里。黄展正在吃晚饭，他听凌震天说完，想了想说道：“我对无线电的技术并不了解，我向你推荐一个人吧！”
黄展推荐的人就是大华收音机厂的厂长李晔。李晔可是美国艾默生大学无线电专科毕业的高才生，他在武汉的无线电界那可是绝对的权威啊。
黄展领着凌震天来到了大华收音机厂，胖胖的李晔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凌震天把那只指引日本飞机轰炸的电波发射器交给了李晔，然后说道：“您给看看，我们是否可以用它来反制日本人呢？”
李晔用螺丝批拧掉了电波发射器上的螺丝，他举着高倍的放大镜检查了里面的电路，然后说道：“给我时间研究一下，明天一大早，我会给您答复的！”
第二天一早，凌震天被卫兵唤醒了，原来是李晔来了，他拿着三个仿制的电波发射器来到了高炮部队。这三个电波发射器都是由他厂子里的技术工人加班赶制的！
即使有指引飞机的电波发生器也不成，不知道日本飞机的接收频率，这批仿制的电波发生器也难有作用啊。
李晔昨晚一夜未睡，他揉着发红的眼睛说道：“我和黄展经过研究，已经将这三个电波发生器分别定在了三个波段，只要将它们都安放在哥乐山下一个没有用的建筑物上，那么日本飞机就会被电波发生器的指引信号吸引，将航空炸弹诱投到那个没有用的地方！”
李晔是商界名流，他有自己的私人电台，这几天他无意间收到了日本特务给汉口总部发出的几封电报，这种二次加密码的电报他也不知道如何破译，可是每封电报里都有一组3位数字的电码——356，不用想，这一定就是电波发生器的使用频率的伪装码啊。李晔虽然破解不了这组伪装码，可是看那356的数字排列，他知道电波发生器的使用频率是个升序，也就是一个数字比一个数字大，他测量了电波发生器的十几个使用频率，然后将3个全部按升序排列的使用频率作为选定的频率固定了下来。
凌震天相信黄展，他把三个电波发生器都被安到了歌乐山下，一座荒废的山神庙周围，第三天也是大雾，日本人的十几架飞机飞来，果然被电波发生器的指示信号吸引。几十枚重磅的航空炸弹将江神庙夷为平地。日本特务安放在歌乐山别墅周围的电波发生器根本就没起什么作用。在歌乐山安放电波发生器的特务倒被军统局的人抓住了3个。
不管怎么说，军事会议胜利闭幕，就是最大的胜利啊。因为凌震天没有保护好政府的小礼堂，功过相抵，所以这次上峰就没有对他进行嘉奖。
汤九栋当天晚上，打来了一个电话，叫凌震天把取胜这场空战的经过写个报告，交给他，他要留档保存。
凌震天把他如何派人安放电波发生器，然后令日本飞机误炸山神庙的经过写成了报告，送了上去。第二天一大早，汤九栋一个电话，就把凌震天叫到了城防司令部。
看罢重庆的城防司令汤九栋递给自己的一份调查报告，凌震天也愣住了，原来那黄展和李晔竟都是共党分子，要知道现在虽然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时期，但共党毕竟是共党，偌大的军统局，有很多位译电专家，他们竟然不敌一个异党的无线电收音机厂的厂长，这消息传出去，还不得叫人把大牙都笑丢了。
李晔截获隐藏在重庆的日伪特务的密电后，竟然在不能破解的基础上，准确推算出三个日伪特务指引轰炸机轰炸的电波发生器的波段。这件事情真的叫人匪夷所思。如果军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那么很多靠破译混饭吃的人都得丢了饭碗啊。
汤九栋给凌震天倒了一杯茶，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凌团长击毁敌机有功，高升将指日可待……记住以后一定要和共党分子保持距离，否则！哼哼……”
凌震天刚想争辩几句，没想到汤九栋眼睛一瞪说道：“如果老弟一意孤行，只怕到最后我也保不了你了！”凌震天低着脑袋回到了高炮团，他看着墙上的日历，今天已经是5月1日了，日军对重庆的大轰炸似乎突然停止了。凌震天也觉得重庆平静得可怕，凌震天心里难受，他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军统局，可是重庆军统局的站长陈森只是说这些天潜伏的日本特务和日伪方面的电报频繁，译电专家正在竭尽全力，争取破解二次加密密码。
凌震天觉得日军突然停止了空袭的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他叫勤务兵给自己拿出了一身便装，换好衣服后，他和副官黄占宇一起，偷偷溜出了军营的后门。
凌震天先来到春云茶楼，要了一个僻静的包间，半个小时后，黄占宇便领着黄展和李晔两个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黄展听凌震天介绍完情况，他对着李晔一摆手，李晔从长袍里的衣兜里取出了七八张信纸，那信纸的上面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
李晔就是延安派到重庆的密码专家啊，他被组织上派到重庆，一方面是建立重庆和延安联系的通道，另一方面就是截取日伪特务发送的密码电报，然后进行综合的分析和破译。
可是这些密码根本就是杂乱无章，简直就像是小学生的数字涂鸦。凌震天只是一个军人，对于密码这种需要高智商才能玩的智力游戏，他可真的是拿石头丢井——不懂了。
李晔这几天一共截获了十几份日伪的电报，很显然日伪正在酝酿着一场重大的行动，可是电报破译不出来，李晔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三个人正束手无策，就听茶楼的门外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黄展机警地一开门，从门外面挤进来一个手拿箩筐的小贩。小贩刚挤进门来，春云茶楼的老板就急忙追了进来。
这个手拿箩筐的小贩名叫牛二，因为重庆战乱，遍地都是铜弹片和铜弹壳，他就把那些废品捡回家，然后将它们雕刻拼装成一些小玩意，拎到茶楼酒肆中寻找买主。
春云茶楼的老板低声吆喝道：“牛二，出去！”
牛二龇牙一笑道：“卖完就走！”
牛二将篮子里用铜弹壳粘成的小手枪，用炮弹皮做成的和平鸽等小物件放在了桌子上，他出的价格倒是很便宜。
凌震天刚要挥手说不买，没想到李晔却对牛二贩卖的东西很感兴趣。他看过几样东西后，最后拿起了那把弹壳粘成的小手枪所道：“我买这个给我儿子当玩具！”
牛二被茶楼的老板撵走后，李晔看着手里的弹壳枪，他兴奋地一拍桌子，两眼放光地叫道：“我知道怎么破解二次加密码的第一层伪装密码了！”
日伪的第一层密码竟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弹壳密码——要知道二战期间，世界各国使用的子弹、炮弹、燃烧弹，信号弹等弹壳规格多如牛毛，日本有位密码专家就是枪弹的爱好者，他设计出了一种非常冷僻的弹壳密码，这种密码别说是看，一般破译专家听都没有听过。
这位日本的密码专家设计出弹壳密码后，日本的《信》报就把它当作新闻披露了出来。日本军部派出专家，确定了这套密码的价值后，便花高价，将密码收归国有。果然这套世界上最难译的密码在重庆的大轰炸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李晔看着弹壳壳底的型号，他突然悟出了破译这套密码的途径。比如纸上的第一排数字——357，指的就是麦格南子弹的型号；303指的就是英国李氏的步枪弹；420就是美国春田的步枪弹的型号……20多种子弹壳的名称可以被破译出来。
可是怎么能根据这些弹壳知道日伪电文的最后的秘密呢。
李晔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回去仔细研究一下，争取明天有好消息给您！”李晔讲完，他和凌震天起身告辞，第二天一大早，李晔就和黄展一起，又找凌震天来了。
原来李晔领人研究了一整晚，可是破译密码的工作还是没有一点的进展。李晔找凌震天是叫他帮忙多找些形状不同的弹壳来，他要对照实物研究一下。
凌震天听完也是愁得直揪自己的头发，要知道那些弹壳大部分都不是中国产的。他一个小小的高射炮炮团的团长，一时间到哪里去凑齐那么多弹壳呢？凌震天打电话把这个要求告诉了城防司令汤九栋，汤九栋听完乐了——别看他打仗不成，可他是一个超级的武器收藏迷，在他家的阁楼里，就收藏着世界上一百多种不同的枪械，而且每一种枪械都配有子弹。纵使有的枪支很稀少，他没有收集到实物，但他也存有该枪的照片和资料。
凌震天听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领着黄展和李晔，来到汤九栋的家。汤九栋也不知道凌震天和李晔的真正身份，还以为他们是凌震天的手下，一行人直接来到汤家的阁楼。汤九栋的枪械收藏可谓惊人。李晔从衣服兜里摸出了一把皮尺，经过测量和子弹匹配的枪支长度，一组真正的密码出现了——1123 987 396 1548 1107 876 376 275 346 1325 456这样一组数字。
真正的密码电文竟要用枪械的长度来表示，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越不会有人往这方面想，密码的安全级别越高！
这组合数字中，那1123就是马步枪枪身的长度1123毫米，376是左轮手枪的长度，而最短的275是勃朗宁手枪的枪身长度……
根据日军的密码翻译的特点，李晔当即就把这段话翻译成了中文——5月3日、4日。轰炸重庆贫民区，频率——638.
四血色长城
5月3日可就在后天啊。凌震天急忙将李晔翻译的电文报了上去，可是过了一整天，上面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凌震天面对李晔的催促，他把电话直接打到了城防司令部，汤九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凌团长，上峰有令，还是稳定的局势对党国更重要！”
凌震天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要知道李晔虽然破译了电报，可是叫重庆的老百姓全部撤离，势必将引起全城大恐慌，这种恐慌势必导致重庆大乱，重庆一乱，则党国危矣。
凌震天手里就剩下30多门可以调动的高射炮，如果日军的轰炸机要对重庆的贫民区展开狂轰滥炸，那么他又得怎么布置防空的火力呢？
黄展和李晔听完重庆当局的决定，也不由得愣住了。密电已经破译，但是结果和没有破译竟是一样的！怎么能减少伤亡？怎么能使损失降到最低？面对凌震天连连逼问。黄展一拍桌子道：“就只能用最后的这一招了！”
凌震天手里可以调动的防空高炮被分成了4组，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零星地布置在重庆城内。100多个简陋的电波发射器也被李晔制造了出来。
李晔将电波发生器的频率都调到了638兆赫，然后黄展买来了100多只山羊，信号发生器全部绑到了山羊的身上。
100多只山羊被圈到了重庆城外10多个偏僻的地方。5月3日的一大早，又是一个大雾天，凌震天命令手下的高炮部队严阵以待，可是一直等到了9点多钟，也是没有发现日本轰炸机的影子。
凌震天刚松了一口气，他办工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在距离重庆100里地的白松山上，高射炮团在山顶设了一个飞机的观察哨位，观测哨打来电话，200多架日军的九九双发轻轰炸机从武汉蝗虫般地飞了过来，飞机已经飞过了白松山，直奔重庆而去。100多里地的路程，10多分钟后，飞机就蹿到了武汉的上空。
100多只山羊被高射炮团放了出去，惊慌的羊儿们也被飞机引擎尖厉的俯冲轰鸣声吓得四处乱跑，山羊乱跑，电波指引方位不固定，日军的轰炸机顿时失去了目标。漫天乱飞的飞机一边寻找目标，一边还要提防地面高射炮没有目标的乱射，重庆的上空顿时乱作一团。
日军轰炸机将很多的炸弹都投到了无人区，可纵使是这样，重庆这座山城也是被炸得火光冲天，死伤遍地，仿佛成了人间的地狱。
这一天的大轰炸中，凌震天的炮团只打下了5架敌机，那群驮着电波指引器乱跑的山羊成了日军轰炸机追逐的目标，大部分的山羊被炸弹炸死，一小部分的山羊虽然侥幸活命，但它们身上的电波发生器也大多损坏了。
重庆城中的大火烧了一夜，第二天竟是个大晴天，从太阳刚一露脸开始，200多架日本的轰炸机就又分批次地对重庆开始了轰炸。
凌震天的高射炮部队打光了炮弹，炮团的战斗员们最后抄起了机枪和冲锋枪……日本人的轰炸机最后被打下十几架。这两天的轰炸在重庆的历史资料中记载——日机从武汉起飞，连逐轰炸重庆市中心区，并且大量使用燃烧弹。重庆市中心大火两日，商业街道被烧成废墟，2000人以上死亡，十万人以上无家可归。外国使馆亦受波及。此次轰炸称五三、五四大轰炸。
5月4日那天的晚霞，将天空染成了红色，竟像血那样红……
虽然这一战凌震天的高射炮团损失殆尽，但一年后，凌震天的高射炮团又恢复了。
没有了长城，我们可以用鲜血筑成一座新的长城。这种用鲜血淹没日本人飞机的精神，才最是难能可贵！
1949年解放战争中，凌震天率领部队主动投诚，成了解放军炮团的一名高级指挥员。后来他亲自参与了新中国高射炮兵建设，历任高射炮某师的师长、西南军区某集团军炮兵参谋长等要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