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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田恬是在镜子里先看到身后那张阴沉的脸的,她显然很意外。待她回过头来,则更是一副大吃一惊模样——她看到花向阳脸色不禁阴沉难看,目光中甚至还带有一种掩饰不住或是不想掩饰的情绪。

准确说那种情绪叫做仇恨。

“向阳,你、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望着走近的假太太,望着假太太呈现给自己的那张写满惊诧的假面孔,花向阳真想伸手一把扯下她的假面皮。

“向阳,出了什么事——告诉我!”田恬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惊诧转换为关切。

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虚假的脸,还有这一脸虚假的表情,花向阳止不住一阵恶心,并且就在这个时候,他再次忆起田恬的唇下应该有一颗美人痣,而这个女人唇下什么都没有。

这就叫百密一疏,假的就是假的,无论这位田恬伪装得多么用心逼真,终究没有他这个当丈夫的更了解太太。

这个女人的这个小小的纰漏让花向阳对她的假田恬的身份进一步确定,花向阳再次肯定——她绝对是假冒的花太太。

花向阳不再抱有一丝侥幸。

花向阳不自觉地突然出手。

“啊,向阳,你干什么,放手,我透不过气来了快放手……”

花向阳不说话也没有放手。

“啊……小莲快来……”

小莲闻声跑进来,只见花向阳正两手死死掐住田恬的脖子,而田恬正在拼力抗拒挣扎。

小莲吓得先是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转身就往外跑,跑了两步她才恢复意识,急忙转身回来解救女雇主。她一边仗着胆子扑上去拉扯花向阳的手,一边哭求:“花叔叔快放手,田姨、田姨快要让你掐死了、快放手求求你了花叔叔……”

花向阳僵愣一下,猛醒似的松开了手。

田恬两手捂着脖子急促喘息一阵,这才惊恐而又愤怒地盯着花向阳:“你、你想杀了我?”

花向阳也没想到刚才自已会那么冲动失控,但既然已经出手了,他也没耐心再跟她打持久战,索性就捅破了这层纸了,他尽量平静着声音说:“如果不是为了找回田恬,也许现在我真的就会杀死你!”

“什么?找回谁?”田恬没有听清一般追问一句,她瞪大了眼睛却是两眼茫然。

“我不杀你是为了找回田恬!”花向阳说得清晰而坚定。

田恬不说话,只是费解地盯着花向阳。

小莲也是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更是惶恐害怕的样子。

“你说什么——要找回田恬?”田恬终于又开了口,声音有些小心翼翼。

花向阳没有开口,只用阴冷的目光肯定了田恬的话。

“你要找的是——哪个田恬?”半晌田恬又问。

“真田恬,我太太!”

“你、你太太?你是说你太太,真田恬……那么……我是谁?”田恬的声音越发低怯、惶惑。

“你不是田恬,你是假的,你是冒充的,你是骗子,你肯定做过整容手术,但是你瞒不过我,我早就把你看穿了,但我没有说破,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何表演罢了,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早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你就不要再装模做样了!”

“什么?我是假的?我是假的?我是冒充的?我是骗子……”田恬不相信似的重复着花向阳的话,那么异样地看着花向阳,半晌才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向阳,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幽默了?今天是愚人节么……”

花向阳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我什么时候跟你幽默过?既然我都把话挑明了,你也就别再跟我演戏了,再演下去还有还有什么意思呢——告诉我,田恬在哪里?”

“向阳,难道你不是开玩笑?”田恬又变了脸色,而且不由退后一步。

花向阳依然用阴冷的眼睛回答她。

田恬也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花向阳,目光也凌厉起来,像是要穿透他的内心。

倒是花向阳先沉不住气了:“快说,她在哪里?”

田恬依然不说话。

“快说田恬在哪!”花向阳吼起来,双手忍不住又抓住了田恬的肩。

“啊花叔叔不要……”

小莲的惊叫让花向阳收回了双手,但他的话却依然让小莲有些不寒而栗:“告诉我她在哪里,否则我很可能会真的会失手杀了你!”

田恬望着花向阳,这一刻花向阳觉得她的目光无比陌生,当然这更合乎情理,因为这个假太太本来就是个陌生人。

田恬盯着花向阳看了半晌,然后她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小莲。

小莲叫了声田姨,田恬不应,只是神情怪异地看着她。小莲很快被看得不安起来,然后就心虚地躲避开田恬的目光有些慌乱地说:“我、我去烧饭……”

“你回来,听我也把话挑明了——花向阳,既然你直说,我也不绕弯子——你说我不是田恬,是不是想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花向阳点头:“当然是,不过你得先把真田恬还给我!”

田恬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是想找回什么真田恬,而是要找个妙龄美少女吧?”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小莲。

小莲不傻也不笨,不用田恬看自己也明白女雇主矛头所指,她又委屈又羞急地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又闭了嘴,紧紧咬住唇不知怎么才好,但眼中的泪珠还是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花向阳当然预料到假太太不会那么容易就缴械投降,但也没防备她倒打一耙来这一手,把他和小莲扯在一起,这让他更加怒不可遏:“住口,不许你把小莲牵扯上,她和这件事无关,你不要太卑鄙了,她还是个孩子!”

田恬又是一声冷笑,然后脸上带着笑,轻轻问声:“嘿嘿,心疼了?”

小莲终于捂着脸跑了出去。

“你太卑鄙了,你真无耻!”如果对手是个男人,花向阳的拳头可能早已出手了。

“这正是我对你的评价!”田恬好像也在尽力克制着情绪,但她的双手仍然有些颤抖,“如果觉得我人老珠黄想离婚,如果你郑重其事提出来,也许我会成全你的,那样即使我恨你,但我仍会当你是个男人,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使出这种卑劣的手段,我真是瞎了眼了……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们不对劲儿了,可是我还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我还让自己相信你花向阳不是那样的人,但是现在你自己告诉我了,你就是那样的人,而且比我想的还要冷酷无情,还有卑鄙很多……”田恬说着泪水已顺着她的面颊淌了下来。

花向阳丝毫不为之所动,反倒冷笑着鼓起掌来:“说实话你的演技还过得去,不愧是唱戏的出身……”说到这里花向阳突然想起,真田恬是唱戏出身,这个假的未必也是,不过他还是顺口说了下去,“也许你真的也是唱戏的出身吧,不过我可没心情做你的观众,我只要听你一句真话——真田恬在哪里!”

“花向阳,你不但卑鄙无耻,不但冷酷无情,而且你简直丧心病狂!”田恬说完拿起手袋,看也没再看花向阳一眼就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很快花向阳身后就响起了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不能让这个假太太溜走,否则找到真田恬就更困难了。片刻之后花向阳醒悟到这一点追了出去。

可是己经晚了——花向阳追到楼下时,已经不见了田恬的车。

花向阳很有些懊悔,以他的道行,实在不应该这么冲动,现在还不是揭穿假田恬的时候。他更不应该把假太太放走。如果不是因为田恬,他应该不会这么冲动,到现在花向阳才忽然觉到田恬对于他,远比他想象的更重要,一贯沉着老练的他之所以变得这么沉不住气,就是因为他面临失去田恬的危险。

传说有一个人整天忙于挣钱,对他拥有的一块石头视而不见,直到有一天那块石头丢失了,他才晓得那块石头其实是块宝石,他穷其一生不管能挣到多少线,都没有那抉宝石珍贵——花向阳觉得自己很像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人就是他自己,而田恬对于他就像那块一直被当做石头的宝石。

花向阳似乎总算明白这一点,只是这一点他明白得太晚了。

小莲也跟着花向阳追下了楼,这个机灵的女孩现在既害怕又委屈又不知所措。以前即使只有她和花向阳两个人在家,他们也都会像家人一样自然相处,可今天让田恬那样一说,回到屋里后不光小莲不安,花向阳也感觉很不自在。他叫小莲自已吃饭,然后回到了自己房间,还关上了门。

天已黑了下来,花向阳没有开灯,他坐在渐浓的黑暗里,仿佛要让无边的夜色将自己吞噬或者消融掉。

不知过了多久,花向阳终于从泥潭般的黑暗中吃力地拔出身子,疲惫地走下楼来。他告诉小莲田恬如果回来就给他打个电话,然后就开车去了公司。

半路就已给秦奋打过电话,叫他马上联系最好的私家侦探,尽快查清田恬的行踪去向——当然花向阳没有对秦奋做进一步说明,更没有透露现在有两个田恬,因为不论哪一个,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

到来自己的办公室,花向阳一头倒在床上,他想好好睡上一觉,他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累。但是花向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无论闭着还是睁着眼睛,他都能看到田恬,他都能看到田恬那双满含幽怨忧伤还有期盼的眼睛。

半夜里,睡不着的花向阳又给秦奋打了电话,询问寻找田恬的事。秦奋大概睡得有些迷糊,含含糊糊说已和私家侦探联系过了,明天就着手调查。花向阳忍不住又恼怒地喝喊起来,命令秦奋通知侦探立刻开始调查,不能等到明天,否则马上换人。秦奋让老板喊骂得当场清醒过来,立刻向老板保证从现在就开始调查,两个小时一定向老板汇报一次。

然后花向阳再次把自已的身体平放到床上,这次他不是想睡觉,而是想让自已平静下来,他努力想把这件事梳理一下,找出一点头绪。

假太太能够以假乱真,计划得可算天衣无缝,花费这么大心思,无疑是为了谋夺他的财产。这个行动志在必得,不可能只有一套方案。花向阳判断对手的第一个方案肯是夺取他的全部财产,这需要用别人无法察觉的手段害死他,或者让他痴呆残疾或者把他变成精神病,然后顺理成章地由假田恬接管他的公司。现在他们的阴谋被识破了,就应该实行第二套方案——以绑架田恬相要挟,向他勒索赎金……冷静一些的花向阳想到这里稍感宽慰,因为按这个推断,田恬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活着。

假田恬走光逃走,接下去他们应该打电话要赎金了。肯定了这一点,花向阳又开始推测对手会要多高的价码。三百万、五百万甚至一千万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有一点花向阳可以肯定,就是无论花多少钱,哪怕赔上全部家产,他也要把田恬找回来。

花向阳等待着那个电话。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花向阳的手机才终于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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