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能放下手中画了一半的图纸,皱其眉头来。
十年的光阴,让这个昔日毛躁的青年变得沉稳。他既不英俊,也不十分强壮,可作为给军队提供了神奇装备的奇人和国主一家的密友,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的他是很多女子的理想对象。
她们只是不明白他总是纠结的眉头,发呆时忧伤的眼神。
“鲁叔叔!”
一个男孩揭开帐帘走了进来。他生得很是白净,秀气斯文,虽然看上去不太见状,一双眼睛还是又大又亮,炯炯有神的。他穿着一身短装,手里提着马鞭,脸颊红扑扑的:“还在研究连发弩吗?!我听娘亲说了,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孩子眼里是露骨的憧憬,鲁能笑了,伸手将他搂在身边:“还没完成草图,公主怎么就泄密了?小殿下,一天没见跑到哪里去了?”“娘带我遛马去了!好累啊,我们没有走太远,说羟古在打仗,父王让我们小心为是!”昌平抬头看着他,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为什么爹娘听说羟古的事情时那么担心?我听师傅们说,羟古是我们的强敌啊!”
“那是因为…”鲁能犹豫了一下:“小殿下,这个问题你问过公主了吗?”
“还没有呢,娘整天不开心,我不想叨扰她!”
“真是好孩子。叔叔告诉你,你能答应不对公主提起吗?”
“我答应你!”小王子爽快的回答道。
鲁能点点头,悲伤的神情又浮现在脸上:“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殿下你还没有出生,公主,我还有羟古的渊嬗夫人,我们都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起来到乌墫,出生入死…为了救公主,羟古的渊嬗夫人差点丢了性命…”
听到这里,昌平忍不住插嘴:“可是,渊嬗夫人不是很高贵的人吗?!有自己的军队和土地?为什么大老远跑来搭救娘亲呢?!”
“这是一个秘密,王庭很多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男孩两眼发光,连忙使劲点头。
“你知道为了保卫王庭,与叛军作战,战死沙场的乌鲁斯将军吗?”
昌平又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为了乌墫战死的将军!我最喜欢这段故事了!”
鲁能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这无疑是揭起他心中一道最深的伤疤…他紧紧盯着孩子的眼睛:“羟古的渊嬗夫人,在嫁给羟古国主之前,就曾经是乌鲁斯将军的妻子!她和你娘亲如手足,都是天朝人,她是一个无比聪明的女子,善良,勇敢,当初要不是她…”
“她那么厉害,为什么要离开王庭?离开我们呢?!”
“那是因为…”
“她乘夫人伤重,抢走了宝贵的半部兵书,带着随从连夜逃走了。”随着说话声,娜曲揭开帐帘走了进来,鲁能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冷冷的看着她。小王子见了她,马上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腰:“嬷嬷!真是那么坏的人吗?!那个渊嬗夫人?!”
“她可是让夫人伤透了心,你不要在你娘面前提起她啊!”那曲笑眯眯的看着她,宠溺的在他头上拍了拍:“出去玩吧,不要耽误鲁大人的时间了,留心你父王数落你啊!”昌平调皮的吐了下舌头,不忘对鲁能施礼致意,这才一蹦一条的跑了出去。
“你到底隐藏了什么?”
刚想跟出去的娜曲连头也没回,疑惑的问道:“鲁大人,你说什么?”
“我们刚来大漠的时候承蒙你的照顾,小王子又是你一手带大,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从此失去了判断力。你一口咬定是莫愁抢走了半部兵书,可是根据我的观察,她似乎对此毫不知情。况且如果她想要,公主会毫不犹豫的将一整部都给她。”鲁能冷冷的看着她宽厚的背影:“你在撒谎,对不对?”
“鲁大人,东西可以随便吃,话不能乱说的。”
“是吗?你是在暗示我。找出证据把你揭发出来吗?我可有的是闲工夫。”
那曲没有回头,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你想干什么都可以。自从你们来到大漠,我是真心将你们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我照顾你们,现在又在照顾夫人的孩子,所以你对我的指控说给夫人和我一手带大的国主大人听,他们会做何反应呢?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傻事。”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你诋毁莫愁!”鲁能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也有我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娜曲掀开门帘,一脚迈了出去;“我这一辈子失去的东西太多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或者可以说,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看着她走了出去,鲁能站在原地,觉得脑袋里有些混乱。
如果真的说谎了,为什么要用这样寂寞的口气说话?她要守护的东西?原来以为只有国主大人和王庭,却原来还有别的什么吗?
“我一定会弄清楚的。”他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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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越的情况很不乐观。伤口化脓的范围越来越大,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大夫们不敢多说,莫愁却在他们的眉目间读到那种绝望——羟古的继承人,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稽邪亲率大军分三路向进犯的伊琉斯人展开抗击,因为有先贤野的带领,伊琉斯人在几个月的激战中利用地势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冲击,羟古军队骁勇善战,却也没有取得多大的胜利,两方呈现出了胶着的局面。战报传来王庭,只能在莫愁已经心急如焚的胸口上再添一把干柴,一方面是伤重垂危的儿子,一方面是乱军丛中的丈夫,她明显憔悴了很多,几乎无法合眼入睡。
阿犹兰将母亲的痛苦看在眼里,她无法像姐姐拓辛玥那样用眼泪和拥抱传达自己的关怀,但她同样心急如焚,越来越瘦弱的母亲,生死边缘挣扎的哥哥,这样她小小的心里堆满了对敌人的仇恨和失去亲人的恐惧。
将马缰放开,让马儿自己在草原上踱步,她眺望远处曼城巍峨的城池,这是她的父亲建造的,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生活的是多么无忧无虑。亲兵们深知她的性格,都在远远的跟着,自从王子出事以后,卫兵们就没敢离开过公主们的身边。
信步走到一处胡杨林边上,阿犹兰突然看到树丛里有一点白色晃动,定睛看时,居然是一块绑在树干上的布条,随风轻轻摇摆着。
这是什么?好奇心战胜了她,她放马跑了过去,亲兵依旧远远的跟着,能保证看到她的行踪就好。
绑在树上的布条明显不是牧民所有,布料细致,一看就是上等货。
她跳下马,大步走了过去。